北京。
晚间的培训课程刚结束,周宁静正往房间走。
她一边滑动着手机,一边皱眉。
农家乐的同学聚会,方致远自然是跟他报备过的。本来他想带孩子一起去的,可周宁静觉得孩子还小,有个哭闹倒要让方致远不自在了,再说了,孩子抵抗力有些弱,刚回城,在适应期,还是减少外出为宜,便让孩子外婆带回家了。
这倒好,同学群里,他们发的照片,居然柏橙也在。早知道这样,应该让方致远带上孩子的。周宁静隐隐有些懊悔,却没法去质问方致远。本来嘛,既然是同学聚会,她柏橙也是同学,她的来去是她的自由,岂是方致远能够控制的?
手机再一滑,有方致远给她的留言:没想到人还到得挺齐,安汶柏橙她们都来了。
周宁静一笑,略感心安,最起码,他还有个报备。
她一路快走到房间门口了,只见房门口站着个人,是Mike。
Mike晃着手里的餐盒:“给你带的夜宵。”
周宁静点点头,报以微笑。
他把餐盒递到周宁静手里,转身就走。
看着MIke的背影,周宁静知道,她的隐忍奏效了。
这些天,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Mike确实非礼过自己,但她只对Mike如前,保持着恰当的距离。Mike倒比过去尊重她了,她没主动提出,便给她引荐了不少总公司的高层。
回到房间,周宁静打开餐盒,是几只生煎包。生煎包还是温热的,一口咬下去,是浓淡适宜的汤汁。她从房间的小冰箱里,取了牛奶,想了想,又换成啤酒。
紧绷着神经,撑了这么多天,此时片刻的放松实属来之不易。她本想给方致远打个电话,拿起手机却又作罢。算了吧,生活已经够辛苦,他们俩都需要放松。
方致远这边,陆泽西带来的两瓶红酒已经见底,四个男人东倒西歪睡在一起。老巴和明杭已经鼾声四起,陆泽西一个翻身,看到方致远在把玩手机。
“干嘛呢?还不睡?”
方致远笑:“睡不着。”
“你那个项目的事,怎么样了,有什么我能帮上的,你尽管开口。”
“暂时还不用。”
“有件事,我得提前跟你说啊,现在呢,我还能帮你,这往后……我还不定会怎么样。”
“怎么了?”方致远从**起来,看向陆泽西。
陆泽西也睡不着了,爬起坐到沙发上:“致远,我……我也遇到点事。”
“你倒是说啊。”
“我那医院的大股东老齐,他想卖掉医院。你也知道医院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要是卖了医院,我可就什么都没了……”
“医院不是经营得挺好吗,不至于。”
“我也纳闷呢。你说这老齐,上个月我们开视频会议的时候,还让我做下半年规划呢。”
“你是不是……我就这么随口一问啊,老陆,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陆泽西凝神:“别说,还真有那么一个,我也是刚知道。要说谁有能力暗地里搞这种小动作,也只有他了……”
“到底是谁啊?”
“田凯。”
“田凯……潘瑜的老公?”
“对。”
“这潘瑜都和你离婚了,你们俩能有什么梁子,你不会是个潘瑜……你们俩又好上了吧?”
“我和潘瑜……”陆泽西压低声音,“在她和田凯结婚前的那个晚上,我们……”
方致远摇头:“刚好让他给逮着了?”
“不,潘瑜拍了个视频,那种视频。”
“这不是有病吗,你们俩!可这视频……这都多少年了……田凯这是干嘛,秋后算账?”
“现在潘瑜想和田凯离婚,要孩子的抚养权,田凯拿这视频要挟她呢……”陆泽西忽然一个激灵,“你赶紧拿手机查查,查韩国HL健康医疗集团!”
“你自己不有手机吗?”
“充电呢!”陆泽西一边说,一边抢过方致远的手机。
陆泽西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韩国HL健康医疗集团”,当看到中国区新任负责人的时候,他愣住了。
方致远看了一眼手机,纳闷:“田蕾……这是?”
“田凯的姐姐。可以啊,这小子,跟我玩儿阴的,不正面交锋,甚至犯不着他自己出手,搬他姐姐出来KO我!”
“你也别急,事情可能没你想得那么复杂。要不然,你去找找田凯,跟他解释一下。”
“跟他解释?怎么解释?不好意思,在你的婚礼前夜,我睡了你的新娘?”
“咱俩来捋捋啊,你看,这事发生在几年前,就算他和潘瑜现在闹离婚,他拿视频要挟潘瑜还说得过去,可他找你算这笔账,是不是有点晚了?”
陆泽西皱眉:“难道他知道潘瑜来找过你?”
“潘瑜找你?”
“是,潘瑜来找过我,带着一身伤,就是那小子干的,这个人渣!”
“你和潘瑜没有发生什么吧?”
陆泽西摇头:“我没你想得那么混蛋!”
“那还是说不通啊……”
“你说他把我往绝路上逼,是不是想让潘瑜没有退路?”
“怎么说?”
“你想啊,潘瑜要真净身出户了,以潘瑜的性格,是不是会来找我?我要是连自身都难保,还怎么帮她?”
“这也太狠辣了吧?”
“他这是不给潘瑜留活路……”陆泽西脸上充满了忧虑,“不行,我得想辙。”
陆泽西说完,站起来要走。
“老陆,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城。”
“现在?”
“对,现在,马上。我要回医院,我得想辙。”
“那也不是现在啊,你这喝了酒,也不能开车。”
陆泽西掏出车钥匙,往方致远手里一扔:“我这车,明天让老巴给我开回去。我叫个车。”
“你别冲动……”
“我不是冲动,致远,是时间,时间不等人!”陆泽西说着,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跑了几步,他忽然回头:“致远,这些事,先别跟他们几个说,不想让他们跟着担心。”
“我知道,我陪你下去等车。”
直到陆泽西上了车,方致远才折回。
经过农家乐的小花园,他一眼就看到了长椅上的柏橙。
柏橙已经换了件宽松的黑色衬衣,独自坐着,正玩着手机。
方致远正犹豫要不要打招呼,柏橙一眼就看到了他。
柏橙笑着站起:“老陆这是要回城?”
“你都看到了?”
“你们俩刚从这经过我就看到了,看老陆心急火燎的,我就没招呼你们。出什么事了?”
“他……他那医院,临时有点急事要处理。”
柏橙点点头。
方致远:“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现在不是有两个人了吗?”
方致远有些尴尬。
柏橙一笑:“致远,对不起。”
“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不应该……不应该那么冲动的,我对我的行为感到很……很抱歉。”
“别这么说,柏橙。”
“致远,你能陪我说会儿话吗?”柏橙指指长椅。
方致远走近,挨着长椅坐下,柏橙便也坐下。
两人隔着半人距离,挨着长椅的两头坐着。
“这些年,我的日子并不好过,我不是装可怜……我也不觉得自己可怜,就是,想跟你说说话……”柏橙轻声细语。
“你说。”
“你知道我父母为什么会闹离婚吗?”
方致远摇摇头。
柏橙继续说道:“我妈生病了,抑郁症,情况很不好。因为这病,她变得幻听、疑神疑鬼,对生活失去信心,跟我爸的感情也就变得很糟糕。我当年离开冇城,是陪妈去广州治病……”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致远,当时我20岁不到,我想得很天真,总觉得我在你面前应该是美好的……哪怕我要离开你……我不愿意你知道这些,这些,在当时的我看来,是一种……一种耻辱。因为我妈妈变成了一个疯子……”
“柏橙,你应该告诉我的。”
柏橙挤出一丝笑容:“告诉了你,又能怎么样呢?”
“最起码,你不用独自承受这些……”
“致远,我不需要你帮我承受什么,我们之间的那份美好,也经受不起这些。所以,我宁愿消失在你的生活里。这次回冇城,是因为母亲去世,而父亲年纪也大了,当然……还有……我自己的原因,我在广州过得也并不顺遂。交过几个男朋友,可都无疾而终。上一段感情,对象是我工作的那个医院的医生,本已论及婚嫁,可是……”
“医生?那不是挺好的吗?”
“可是,我总觉得心里还有什么没放下,我真的没办法说服自己。刚好父亲来广州找我,要我回来帮他经营餐厅,我想,也许,是时候回来面对一切了,面对那个真正的自己,面对你……”
“对不起,柏橙,我……”
“你从来就没有对不起我,当年是我选择离开的。我……我下午的鲁莽,是情之所至,也是太过冲动,但我真的很想再抱抱你。我跟你自己说,最后一次,这之后,我将告别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方致远看向柏橙,他靠近她:“柏橙,如果是这样……”
他顿了顿,伸出了自己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