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样和离婚有什么区别呢?”
方致远的这句质问,轰地一下在周宁静的脑子里炸开了。
她愣了半晌,才道:“原来你在这等着我呢。”
“我说什么了?”
“你说什么了,你说你要跟我离婚!”
“宁静,要离婚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那我为什么要离婚呢?”周宁静注视着方致远,“你说啊,你说我为什么要离婚?”
为什么……
方致远苦笑:“所以,我们现在已经到了互翻旧账,互揭伤口的地步了。”
“要不是你和柏橙乱搞,我会提出离婚吗?”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已经道过歉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什么试离婚,我就不该和你试离婚。是啊,你说得对,我们现在还不如离婚呢!早点离了,大家各过过的,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是啊,皆大欢喜!和我离了,你就可以和你的娘炮上司双宿双栖了!”
周宁静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在颤抖,她举起手,想狠狠给方致远一个耳光。
方致远凑过脸:“来,不是要打吗?你打吧,你也不是没打过我!”
周宁静抽回自己的手,坐到沙发上,泪水瞬间涌出。
方致远看到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宁静,你说我们俩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前面有几次,就叶枫的事,你给我很多建议,我特别受用,也很感动,我还以为我们能回到过去,我们可以重新把日子过好了……可结果呢,又是因为学区房,每一次都是房子房子房子,我头都大了。你就不能暂时先放下这一切,好好支持我创业吗?等我公司做好了,挣够了钱,什么样的房子买不到?”
周宁静完全没在听方致远说话,只是喃喃:“这和离婚有什么区别呢?这和离婚有什么区别呢?原来你在这等着我,你早就想和我离婚了……我就知道你和柏橙还没断,你们怎么可能断呢?”
“别这样,宁静……”
“离吧,我们离婚。明天就去民政局。”周宁静缓缓抬头。
……
待酒席散了,安汶和柏橙送走了众人。
安汶才拉了柏橙问:“这半年我忙的脚不沾地,眼里心里就只有闹闹,一直没怎么过问你的事,你跟我实话,你和方致远是不是又闹出什么来了!”
“安汶,你还是别过问我的事吧,算我求你了。”柏橙半开玩笑。
“我听说他们俩离婚了?”安汶想了想,又道,“不对,是试离婚,对吧?”
“是是是。你看,你不都知道吗?”
“柏橙,他们试离婚什么的,你没参与吧?”
“我参与什么了……这个建议是陆泽西提的,又不是我!要是我能做主,还什么试离婚啊,直接离婚不还一了百了吗?我看方致远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放不下周宁静吧。我确实是喜欢他,很喜欢,恨不得明天就跟他结婚。但他要是放不下周宁静,我就算最后跟他结婚了,又怎么样呢?你没听说过张爱玲的白玫瑰红玫瑰啊,我现在最起码还是方致远胸口的朱砂痣,挺好的。”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就一点,柏橙,做人不能太自私。况且这里里外外都是同学,有些事,好做不好听,最好呢,咱别做这样的事。”
“好了,你赶紧回家吧,折腾了一天,你不累我还累呢。”柏橙露出些不耐烦来。
安汶无奈,本还有很多话想说的,可看柏橙这样,哪还会听她的?
等方致远再回到菲斯特的时候,大包厢内便只剩柏橙一人了。
只见她端着杯酒,正自斟自饮。
“他们都走了?”方致远问。
柏橙摇晃着酒杯,点点头:“要喝点吗?”
方致远坐下:“喝。”
“你怎么了?没事吧?”柏橙从他的口吻里,觉察出了什么。
“她要跟我离婚,明天。”
柏橙一听这话,都快喜极而泣了,她喝尽了杯子里的酒,这才稳住了,慢慢问道:“离婚……你都想好了?”
“由不得我想了。”
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到了这一步,他还不想离?
柏橙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你还是再想想吧。喝完这杯,我得走了。累了一天,想早点回去休息。你要还想继续在这喝,我让他们给你弄几个菜。”
“柏橙……”
柏橙笑着站起来:“致远,离不离是你的事,我给不了你任何建议,也不想影响你的判断。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在。”
……
周宁静还在办公室,她又找出了放在电脑里的离婚协议书。
再次修改、校对,打印了两份,摆在自己面前,都签上了名字。
事到如今,她不想再犹豫了。
她隐隐的,还有不甘心,还有对方致远的不舍,可这一切,似乎并没有意义。
从柏橙回冇城开始,周宁静和方致远的婚姻就变了味。
也许,身为方致远的“第二选择”和“备胎”,她当初决定嫁给他的时候,就应该要想见今天这样的后果。
都说婚姻要磨合,可是,方致远本就对她的稀薄的爱,哪经得起生活琐碎的碾压?
而生活这艘小船,也早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几个浪头打过来,早已迷失。所有的挣扎都只是徒劳,包括试离婚。
离了吧。
明天就离。
……
冇城人民医院,临终病房。
明远等来了儿子明杭,他抓住儿子的手,表情瞬间平和。
明杭的母亲刘素织静立一旁。
明杭转头,和刘素织四目相对。
从母亲的眼睛里,明杭读到了她想说的话。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明远即将永远离开他们。
“妈,你也过来。”明杭轻声。
母子俩一人抓着明远的一只手。
明远的意识已不是很清醒,嘴角却始终挂着一丝笑容。
明远走得很安详,是按照他的意愿,平和地离开人世的。
……
次日凌晨,方致远、陆泽西等人得到明远离世的消息。
时值腊月,已近小年。
按照冇城习俗,是要赶在小年前尽快发丧的。
方致远便给周宁静打了电话,提出待明远发丧后再办理离婚手续。
死者为大,这明远是方致远好哥们的父亲,葬礼上诸多事宜都得帮着打点,周宁静似乎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既然都要离,也不差这三五天的。
追悼会安排在腊月二十二,小年前一天。
地点不在殡仪馆,而是在明杭的老家,云县独山村。
明远当年就是从这个小山村出来的,是当时少有的大学生,用知识改变了命运。
叶落归根,葬在独山村,是明远临终前的心愿。
当然,他还有一个心愿就是儿子能够成家。
可惜,直到生命的尽头,儿子也未能实现他的心愿。
方致远、陆泽西他们这帮哥们自然是要过去的,出发前,老巴犹犹豫豫,提出要带海莉一起去。
没人知道老巴到底是怎么想的,也没人去问。
老巴赶到旧时光的时候,见海莉穿着一身黑,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走吧。”老巴道。
海莉微微诧异,没说话。
老巴又道:“我知道你要去云县,路途远,中间又有山路,你一个人开车我不放心,你坐我的车。”
“我们俩一起去?”
“还有致远、老陆、毛峻,他们仨一个车。”
海莉犹豫了一下,拿了包:“好。”
……
独山村。
明杭在前来吊唁的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海莉。
海莉和老巴并肩站着,她四处张望,像是在找着什么。
很快,她看到了他。
她快步朝他走来。
老巴似乎也想跟过去,只见他走了几步,一扭头,却又朝相反方向去了。
“明杭……”海莉叫着他的名字。
“海莉?你怎么来了?”明杭很感动,“其实……其实你不用过来的,都是山路,很颠簸,旧时光那边事情又多,哪都离不开你。”
“我搭老巴的车过来的,明杭,节哀。”
明杭点着头。
不远处,一个牛棚边上,老巴独自抽着烟。
方致远走了过去。
老巴冲方致远笑了笑,继续抽他的烟。
看得出来,老巴的笑容有些苦涩。
“倒是没想到你会把海莉带过来……”方致远也点了支烟。
“我了解海莉,就算我不带她过来,她自己也会来的……”老巴道,“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明杭在她心里……挺重要的。”
“既然知道,你又何必执着?”
“我执着我的,她执着她的,没关系。反正,我呢,是尽我所能,所有我能替她想到的,我都得替她去做。要是到了最后,她还是没选我,我也不后悔。”
“要不总说你轴呢……”
“怎么,听说你和宁静要离了?”
“是,要离了。这趟回去就办手续。”
“你想好了吗,就离。万一要是跟我似的,到时候,你后悔得来不及。”
“是宁静决定的,我尊重她。”
“你说这是怎么了,怎么我们这帮人都……”老巴摇头,“现在可就剩毛峻和月月了。”
“可不是么,最近我也总问自己,我们这都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