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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霜老(十四)

    清月咫尺,灯光掩映,玉漏将帐子挂起来,想要丫头打水来洗,又不知今夜该谁值夜,只怕已在那头睡下了,便踟蹰着没好喊,也怕人家笑他们天没黑便干起这事来。

    池镜睡在枕上看见她略微鼓着片红的腮,知道她不好意思,复将她一把扯回怀.中,“她们一定把水搁在外头了。”

    玉漏将下巴戳在他心口,这样由下至上看他,可以清楚看见他下巴上一圈刚冒出头的胡子。他胡子长得快,每日晨起都要剃一遍,不叫丫头动手,也不叫她代劳。她想起从前他还玩笑说以后要她给他剃,真成亲了,他又没说过这话。

    “你怎么从不叫人给你刮胡子?”她忽然问。

    池镜朝下瞥她一眼,笑着摇头。

    以为他是不想拿这点小事烦她,她倒是很愿意在这些无关要紧的事情上舍下人情,“我可以给你刮的。”

    池镜笑了笑,仍是摇头,“你难道不认为让人拿刀子比在脖子上是件很险的事?这个人有心或无意间,兴许小命就丢了。”

    他信不过她。玉漏轻轻嗤笑,“原来你也怕死。”

    “谁不怕死?你难道你不怕?”

    “怕。”她不知想到哪年哪月去,声音不觉有丝凄然,“有时候虽觉着活着也没什么好处,但要死还是不敢的。”

    所以都是不敢把性命交到别人手上的人。他想到“生死相许”这个词,感到悲哀,还常笑老太太疑心病重,他自己何尝不是一辈子没有相信过人,就连对他们“相爱”这份希望,也一直存着怀疑。

    说到这些话便有些沉重,玉漏借故撑着要起来,“我出去看看水是不是搁在外头。”

    即要起来穿.衣.裳,池镜劈手将衣裳抢来向帐外抛得远远的,笑道:“急什么?”一条胳膊圈住她的腰,翻了个身,将她揿在底下,望住她的眼,“一会穿一会解的岂不费事?”

    玉漏马上有些骨软,自己也觉得自己的皮肤.腻.腻的,不由自主地缠.着.他的皮.肉。嘴里却说:“明日我还要起早到老太太屋里去呢,今晚就没去。”声音轻轻的,不像是拒绝。

    他一面亲她一面道:“这时不过二更天。”说着手钻进被里拨开她.的.膝.盖,探到一片濡.湿.的地方,“你看你也是一样,偏爱装正经。”

    说得玉漏很不好意思,把脸偏到枕头里去,稍刻又给他扳回来。他似乎很喜欢在这时候盯着她看,尤其喜欢看她慢慢皱起眉,听.她.似.痛.非.痛地哼.一.声,自己笑着,像是很享.受.凌.虐.人的一种.快乐。

    玉漏觉得是受了他的蛊.惑,也喜欢听他粗.重的吐.息.声,仿佛他在用力宰割.她,虽然有.些.痛。

    次日起来还是有些酸.软,走路尽量走得正常,不过还是看见青竹她们的眼光异样,掩着偷笑的样子,大概是笑他们天没黑就急起来了。玉漏臊得慌,怕面对她们,一直背着身坐在妆案前挨延。

    直到池镜走到背后来,一手撑在案上朝镜中看,“怎么这半日还没好?摆早饭了。”

    “就好了。”玉漏回头一瞧,万幸丫头们都出去了,她忙偏着脸戴珥珰。

    池镜接了那只珍珠耳坠过去,弯着腰帮她戴,眼睛紧盯着她那耳洞,眉头不觉皱起来,端得十分认真。玉漏看着他这样子有点想笑,又想起他昨日傍晚轻描淡写地说那些死人的话,简直判若两人。

    其实她还不是一样,虽然胆怯,吃过早饭到老太太那院里,趁着毓秀不在的功夫,也还是照他的话做了。

    落后几日,又真怕毓秀在药里下毒,每次端药都要认真看几遍,又嗅一嗅,自己先拿抿一点点尝一下。

    这日早上老太太见她那样子,心料她一定也看出什么不对来,便借故将丫头都撵出去,因问:“你背着我尝那药做什么?”

    玉漏端着药掉转身向床前行来,眼珠子故意朝四下里转转,一副忙着编谎的样子,“没什么,我尝尝看还烫不烫。”

    “你这丫头,撒谎都撒得不像。”老太太靠坐在床上,两手收在被子上,歪着嘴巴苍凉地一笑,“是不是那药不对?我前几日就吃出来了,没说是等着看看她们还有没有什么后招。”

    果然她心里都知道,玉漏陪着笑一笑,“我闻到不对,也没敢和老太太说,一来只怕是我自己多心,二来是怕老太太知道,心里不好受。兴许是煎药的小丫头弄错了药。”

    “那丫头我和你姑太太早前就审过了,不是她,是毓秀。”老太太目光尖利地闪一闪,仿佛刀尖在晃了过去,“她们不想我好活。”

    玉漏走去碧纱橱外看看,暖阁里也没人,便放下帘子走回来,一面装傻,“老太太说的她们是谁?”

    “还能有谁?”老太太向上撑一撑,冷哼道:“以为我就是老糊涂了,不晓得她们背地里耍的把戏?我虽老,还不至于糊涂至此。前头我那病总不见好,我就疑心是用药不对,可不是如此?如今竟连好药也不给我吃了,我再一时三刻死不了,岂不是愈发等不及,少不得要下毒送我归西!”

    玉漏忙安慰道:“这是老太太多心。兴许人也是好意,见常吃那药不见好,就——”

    话音未落,老太太便低低叱了声,“她是太医?她那好意我真是受用不起!盼着我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气的是毓秀,虽说是丫头,可也算养她一场,又替她主张婚事,这屋里的大事小情,哪样不是交给她?仗着我的势,她比金铃芦笙两个还体面点,还不足,还黑了心肠和大房的人合谋来害我!”

    玉漏见她垂下来的腮帮子弹动着,便一声不敢吭,低下头去。

    此刻晨曦照进窗,老太太望着那炕桌上灿灿的光,渐渐喘定了气。她给人背地里咒骂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要害她的人也不是今日才生出来,打年轻时就是这样熬过来的,有什么值得大动肝火?气坏了自家,倒不上算。

    便发狠冷笑一声,“你去将这屋里的人都叫来,我要叫她们都看看吃着锅里望着盆里的好处。”

    玉漏听她口气不好,只怕要大动干戈,便一步不敢耽误,忙出去在廊下寻到丁柔告诉,“老太太有话要问,快去将这院里的人都叫来。”

    丁柔观她神色严肃,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快别问了,一会你就知道了,快去把人都叫来,当不当值的都得到!”

    一时里里外外几十个仆妇都搁下手中差事往正屋里来,进到暖阁一看,只见老太太早换了衣裳精精神神地坐在榻上,哪还有素日的病气,倒是怒目冷睁,面皮紫胀,端得威严肃穆。

    众人还不知出了什么大事,都是低着脑袋你瞟我我瞟你。独毓秀一看这阵仗,心有所料,唬得手颤,只把手攥在袖中,强撑着向榻前行几步,“老太太把大家都叫来,敢是有什么吩咐?”

    她疑心声音是在发颤,不得不硬牵动嘴角笑了两下。

    老太太冷眼钉在她脸上,笑道:“这屋里都是听你的吩咐,连我也凭你吩咐呢,你还来问我?”说着,望着众人一笑,“见我还不死,忽然又来了精神,想必你们心里都有些不自在了?”

    众人忙都跪下去,朝下一瞧,乌泱泱跪了满屋,却都雅雀不闻,空气皆是恐惧的呼吸,仿佛宫里上朝的情形。

    为缓和这窒息的一刻,玉漏特地在旁捧了放凉的茶来,轻柔地劝了句,“老太太且先吃杯茶,有话慢慢再说。”

    老太太看见跪了一地的人,偏要让她们的心多悬一会,便接了茶来呷一口,笑道:“对,慢慢说,横竖我一时半刻又死不了,大家有的是时辰熬,急什么呢?”

    毓秀登时想到她头先不过是装病,是她忽略了,着了她的道,谁知她是从几时就装起的?恐怕早就疑心她了,所以才起头就连她也瞒着。思来想去,只觉脑袋沉重,愈发低垂下去,一副骨头全靠两手撑在地上。

    岑寂中不知又溜去几刻,老太太总算皇恩大赦,又开口,t“我晓得你们的心,想着我素日待你们太严,都巴望着我早死,我死了,往后跟了别的主子,对你们好宽松些?”

    众人原就在瑟瑟发抖,老太太的目光挨个睃过去,仿佛拧着把捶着挨个捶过去,背皆往下沉,恨不能将身子贴到地上去。

    最后望到毓秀身上,忽点名道姓,“毓秀,是不是啊?”

    毓秀浑身一颤,知道是完了,把头擡起来望她一眼,又忙避下去。

    “你是不是以为桂太太好?比我待你还好?”

    毓秀忙磕了个头,“我是老太太的人,自小就服侍老太太,按说还是老太太养大的。您待我恩重如山,我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样想。”

    “我看你也不用一万个胆子,你只比旁人多长一个胆子就够了。也别说什么恩重如山的话,我待你纵有天恩,你也是恩将仇报胳膊肘往外拐。你知道我的脾气,我也懒得废话,只问你,在我的药上动手脚,是谁叫你干的?”

    毓秀一时熬住口没说,只怕是诈她的话。

    老太太又叫素日煎药那小丫头,“兰花,你说,是谁动了我的药?”

    那兰花忙往跟前爬过来,“这些日都是毓秀姐姐在那边屋里盯着我煎药,自那日姑太太交代过我,我就刻意留心了一阵,屋里虽有人进出,可都没人来碰药罐子。只,只毓秀姐常支使我往外头去,我不在炉前守着的时候,就不知谁去碰过了。”

    好嚜,玉漏望着那兰花的头顶想,原来老太太早就叫这丫头留心着了,只怕发现不对的日子比她还早呢,到底是老辣的人,这下看毓秀拿什么话分辨。

    毓秀满脑子正想着分辨的话,谁知看见全妈妈带着两个婆子进来,向地上瞟她一眼,一径上前将一枚小纸包递给老太太,“按老太太的话将那屋搜过了,别的没什么,就是搜出了这个,不敢不上呈老太太过目。”

    老太太接去拆开看,是一包白色粉末,待要凑到鼻子底下细嗅,那全妈妈忙止道:“唷,您老可别闻,这是砒.霜。”

    一听这话,老太太气得手抖,将纸包撒出去,丢在毓秀膝前,“好啊,把我的药偷工减料了还怕我死不了,干脆拿毒药来害我!”

    毓秀一双眼将那些粉末茫然看一遍,又擡起头来,已是满面泪水,颤着嘴巴啻啻磕磕讲不出话,只顾摇手,“我,我没有,我不敢的老太太,我不敢的啊老太太!”一面说,一面爬到跟前,抱住老太太双腿大哭,“我就是胆大包天也不敢给您下药啊老太太!”

    老太太随她摇晃两下,慢慢弯下腰擡手揩她脸上的泪,“我知道你不敢,你告诉我是谁叫你干的?若说了,我饶你,若不说,你试试。”

    毓秀呆怔怔地任眼泪流了一会,因想她恐怕心里早就有了数,才设下这么个圈套叫她和桂太太往里钻,瞒是瞒不住了,只得泣道:“那人参和黄芪是我丢掉没用的,原也不是我的主意,是桂太太、桂太太说,怕老太太年纪大了虚不受补——”

    “呸!”老太太朝她狠啐一口,“我受不受补用她来说?你就听她的?她是太医啊还是你祖宗,她的话竟比我的话还灵些!她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你吃我的住我的喝我的,你公公婆婆家里哪个不是靠着我发达,枉我白养你这些年!去、将她婆婆叫来!”

    就有婆子着急忙慌跑出府往那卢家去,一路上不免惊带起言语,不过一时半刻,阖家就都知道了老太太在屋里打“内鬼”的事。

    各人欲往那屋里去打听,又怕触着老太太霉头,都不敢去,只派丫头去哨探,各自在各自房中坐立难安。

    这其中又属桂太太与翠华两个最是焦心,翠华原不知什么换汤换药的事,怕的是毓秀将素日与兆林有私的事供出来,岂不是带累他们夫妻?

    不想兆林在榻上却不见发急,反劝她,“你放心,问不到这事,她不打自招做什么?就是供出来也不怕,我不过是托她偷拿老太太几件古董一点银子而已,从没想过要害老太太性命。”

    翠华踱得脚不停,那裙角在榻前翻来飞去,手里绞着条绢子,猛地把脚一跺,“即便不把你的事说出来,你当供出太太就牵连不到咱们?咱们大房的人,谁都躲不过!往后你看老太太还信你呢!”

    兆林抓着把杏仁往嘴里抛一颗,竟还能气定神闲地笑,“老太太本来谁也信不过。俗话说祸不及妻儿,何况我又不是太太亲生,就算老太太怪罪太太,也怪不到咱们头上,你怕什么?这又不是朝廷里,难道还讲‘连坐’?真要是连坐,连老太太还是一家人呢。”

    翠华听他说得有理,略微松了口气,坐到榻上,“我说你这个老娘也真是的,大半辈子都熬过来了,怎么偏这会熬不住?老太太就是这时没病,将来又还有多少年熬头?迟早的事,她急什么!”

    “她急什么——兆林笑道:“哼,你看看她那身子骨,跟老太太还不能比呢。这几日都说她好了,我看那不过是回光返照!不信你等着瞧。”说着,他从榻上立起身,又要出门的样子。

    “你这时候还到哪里去?”翠华万分不满,这时候他还有心情往外头去!

    他还是那副自在的样子,“天真要塌下来,你也扛不住不让它塌,何况太太又不是你我的天,何必在这里干着急?我外头还有事。”

    本来嚜,老太太谁都不信,所以即便桂太太给问罪,他们也没多大亏可吃。家终归是家,天大的事老太太也不愿意闹得动静太大,给外头人听见,还不是笑话。他倒也放心,只叫翠华留心在家里听着,仍往外头去。

    翠华拦他不住,只好一遍遍地打发瑞雪去那头打听。不多几时,就听见桂太太被叫去了,一并给叫去的,自然还有大老爷。

    夫妇两个才刚进门,玉漏便招呼了众人出去,只毓秀兰花大老爷桂太太四个在屋里当面对峙。玉漏在廊下侧耳倾听,也没听见什么,心下惴惴的,唯恐砒.霜的事露了底,因此将那日偷放砒.霜的情形细细回想一遍,好在并没露什么马脚。

    小半个时辰过去,先见大老爷垂头丧气地出来,显然受了桂太太牵连,给老太太狠骂了一顿。

    旋即听见老太太叫人,众人又都小心翼翼踅入房中,只见桂太太并毓秀还跪在榻前,两个人皆哭得眼睛红红的,桂太太更是面容淹淡,全无血色,又像一朝病发,拼命地咳嗽。

    老太太恨恨地睨她一眼,冷笑道:“你这会又装起病秧子来了,倒像受了天大的冤枉,我这把老骨头在险些死你手里,我还没喊冤呢!”

    桂太太忙抑住咳嗽,气虚声弱地分辨一句,“媳妇真是冤枉,媳妇哪来那个胆子,敢害婆婆性命?不过是一时自作聪明,担心那药太猛,反冲了老太太——”

    “你给我闭嘴!”老太太气得声颤,连笃了几下脚。玉漏见状,忙上前去抚她的背。她便向玉漏胳膊里一歪,咳嗽两声,颤颤巍巍指着桂太太道:“砒.霜的事你不承认,耽搁我用药的事明摆在这里,你还不承认,你是打量我不好将你移送官府。好好好,我拿你无法,摊上你这么个媳妇,是我前世造孽,我自认倒霉!你给我滚!”

    桂太太还待要央求的样子,老太太倒像比她还没奈何些,狠跺几下脚,“滚!”

    几个上年纪的妈妈便斗胆劝桂太太,“太太先回房去吧,先回去——”

    玉漏一面弯腰扶着老太太,一面斜睇桂太太那则病恹恹的背影,疑惑难道此事就如此重拿轻放了?

    正是此刻,老太太倏地平复下来,端直了腰,眼睛冷钉在毓秀头顶,须臾叫那卢妈妈。卢妈妈忙由人堆里站出来答应,“老太太您吩咐。”

    老太太道:“既是你的媳妇,就还交由你回家教导,按府里的规矩,打她四十板子,你就领回去吧,从此不许她再进府里来,我不想再看见她,也不想再听见她的声气。”

    “声气”两个字咬得极轻,但似个千斤坠砸在卢妈妈心上,她是跟她最长的人,自然领会这话的分量。好在她话里并没有怪罪卢家的意思,只是单怪毓秀,所以一句情没敢讨,任由两个婆子来拖毓秀出去角门打。心想着,反正媳妇死了还可以再讨。

    毓秀死抱住老太太的腿不撒手,t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老太太、老太太看在我伺候您二十来年的情分上,就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不待别人,那卢妈妈亲自弯腰下去狠掰她的手,指挥着两个婆子,“快拖她出去!免得闹得老太太耳根子不清静。”

    四十板子打下去,不知几时才能好,这也算重罚了,只是桂太太那头难道就不追究?玉漏还疑惑,忽又见个管家婆子进来回话:“老爷才刚一回去,就将桂太太陪房来的那些人都打发了。原是咱们家的人,也都过来这院里了,不知安插到何处去?”

    老太太道:“将他们都交给二奶奶安插吧,看哪里用得上就派去哪里。”

    敢情把桂太太屋里的下人都裁撤了去,那样个病恹恹的人,跟前连个使唤丫头都没有,叫她日子如何好过?玉漏不由得睨下眼瞟老太太,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既不是衙门里的公案,不能按律执法,就自有那慢磋慢磨的法子,亏得才刚还做出副拿桂太太全没办法的样子。

    不承想这才是发轫之始,今日裁撤干净桂太太干屋里的下人,次日玉漏就听说,连太医也不叫请了,只按先前的旧方配了药送去。

    玉漏因问:“没了下人,谁给她煎药呢?”

    金宝道:“自己煎嚜,可怜桂太太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哪里会做这些活计?听见送午饭的人说,为煎药,手上烫了好大个泡。”

    玉漏把眼睛朝下转一转,“她在婆家遭罪,老太太就不怕她娘家人上门来问?”

    “舅老爷在杭州,山高皇帝远的,谁来问?纵有些亲戚往来,谁还真能管咱们家的事?何况桂太太理亏在先,娘家人避还避不及。”

    娘家人哪管得了婆家的事,何况桂太太年纪这样大,爹妈早死了,兄弟姊妹谁还来替她讨情?她又没有亲生的子女,有谁还理她?

    “大奶奶和二奶奶呢?没去伺候她?”

    金宝咕哝道:“连大老爷还为怕老太太生气不去理她呢,儿媳妇还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