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其实当初亲眼看到黄珊珊在火中被烧死的画面,也是季云晚最不愿意回想起来的。
即便那是曾经差点将她折磨死的罪犯，但是亲眼看着一个人活生生烧死，那种感觉一般人是无法承受的,如果不是她心理素质十分强大,本身又经历过诸多案件,同样也会成为她一辈子难以磨灭的阴影。
但当这一刻她感受到这个男人一瞬间袒露出的脆弱，她的心底就泛起一股柔软。
因为她在这一刻也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份创伤的记忆他一直都有陪她一起默默的承受着,这也代表着早晚有一天,他们也会一起走出这份阴影,再也不再惧怕做同样的噩梦。
“你感觉到了吗？好像有人一直在跟着我们。”
“是，不过现在已经走了。”
“为什么不去追？”
“因为我不能离开你身边。”严烈看了看四周，手却还抓着她没放松，说：“没有恶意的目光，应该是对这个案子感兴趣的人吧。”
季云晚说：“我是知道烈风亦步亦趋的习惯是怎么养成的了。”
平时在查案的严烈，对外界的警惕心是十分强的,同时也具有身为队长的威严和攻击性，而站在她身边的时候,他身上那种带有攻击性的威严显然收敛了许多,就像烈风，在他们身边的时候一点都不像一个威风凛凛的军犬，反而像一个时时刻刻关注他们的温顺的大狼狗。
“什么？”严烈转头看她，无论在干什么，他的注意力总是能瞬间被她拉回来。
“没什么。”季云晚笑了笑,说：“今天进展不错,我们去休息下吧。顺便等一下肖楠他们的消息。”
严烈说：“那两个尸骨……你觉得会是苏爱丽的养父母吗？”
“按照逻辑来说,很有可能。”季云晚说：“我没仔细看那些小动物,你看到了没有？”
严烈点点头：“都是自然死亡，身上没有被虐待的痕迹，有一些还被救治过旧伤，但是看得出来生前被照顾的很好，应该都是被苏爱丽救助过的小动物，被她养在家里，在它们自然死亡后，那些尸体她也留在了家里。”
季云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也难怪苏爱丽手背上会有痕迹，流浪的小动物一般对人的警惕心很强，哪怕是被人救助的时候也会产生激烈的反抗，这是因为它们在被一些人伤害后就对会人非常排斥。而苏爱丽显然一直都在保护这些流浪过甚至被虐待过的小动物，所以她手上有伤这件事情，也并代表她是一个会伤害小动物甚至伤害他人的罪犯。
苏爱丽啊苏爱丽，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
接到肖楠电话的时候，季云晚和严烈正在餐厅吃饭，一人点了一碗粥四个鸡蛋和三个菜。
严烈依旧还按照她最近的忌讳和习惯来吃饭，只要跟她在一起吃东西，就绝对没有一点肉，哪怕季云晚让他吃他也不吃。
“什么？”季云晚听着电话皱起眉：“她怎么说的？”
肖楠说：“她承认自己杀了那三个受害者，并且把杀人的过程也叙述的很清楚，我们从她住所带回来的那几件男士衣服里面，检验结果也出来了，的确有属于受害者的衣物，不过……”
“不过什么？”
“情况有些复杂，季顾问，你能来一趟吗？”
“没问题，我正在吃饭，吃完就立刻过去。”
电话刚挂，季云晚就看到了从门外走进来的原澈。
严烈正在给她剥鸡蛋，也看见了原澈，“你的跟屁虫真的是一天都不死心啊。”
季云晚说：“我要是说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孩子，会不会有点太过分？”
“他可不认为自己是个孩子。”严烈把剥好的鸡蛋放在她的碗里，淡淡道：“他一直都希望你把他当成一个男人来看。”
季云晚叹了口气，捏起那个鸡蛋说：“可我现在身边已经有男人了。”
这话让严烈动作一顿，手里的鸡蛋都差点没拿稳。
季云晚笑了笑，“淡定一点，严队长，我们现在还属于那什么……地下情不是？”
“……”
严烈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眼看着原澈走过来了，还是闭上了嘴。
原澈走到他们面前，刚要开口，就被季云晚抢先了一步，指着椅子说：“坐下，先吃饭。”
原澈拉开椅子乖乖坐下了。
严烈随口问了句：“吃什么？”
原澈：“随便。”
季云晚：“我们吃什么就给他来一份就行。”
说着拿起剩下一个白煮蛋剥开皮给他，原澈接过来就一口吞了，结果吞的太快，把自己给噎着了。
季云晚给他倒了一杯水，“慢点吃，急什么。”
原澈：“再不急就被人抢走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睛瞥了一眼严烈，意思不言而喻。
严烈仿佛没看见一样，拿起嗡嗡响的手机说：“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吃。”
严烈走后，原澈立刻就把椅子拉到季云晚跟前，笑吟吟的对她说：“云晚，再给我剥个鸡蛋吧。”
“你不是不爱吃白水煮的鸡蛋？大少爷。”季云晚揶揄道：“这里可没有七分熟的煎鸡蛋。”
原澈：“只要是你给的，我都爱吃。”
“那你能好好吃吗？”
“能，肯定能啊。”
季云晚就把自己碗里的鸡蛋给了他，“就这个了，吃吧。”
原澈接过来就放进嘴里，结果吃到一半季云晚忽然道：“对了，这是严烈剥的鸡蛋。”
这话一出，原澈又被呛着了，捂着喉咙咳的脸都涨红了，季云晚无奈的摇摇头，“你这个傻瓜，都说了要慢慢吃。”
原澈拿起一杯水喝光了，沉默片刻后问她：“……所以，你真的选择他了吗？”
“谁知道呢。”
季云晚托着下巴，眼神有些飘忽的看了一眼门外严烈的背影，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看了她一眼，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了一下，又同时离开。
“我以前就对你说过，人类骨子里的本性，是不允许一个人永远专一无二的，大多数时候人们所谓的一见钟情和疯狂的喜欢都不过是一种多巴胺控制下的情绪，从生物学分析，爱情的本质有两个方面，一是荷尔蒙分泌所产生的波动，二是人脑中分泌出的多巴胺分子式，也就是所谓的情绪，既然是情绪，那也就是一种心理活动，而人的心理活动是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的，就像你上一秒很开心，下一秒就可能会因为一件小事而陷入失落中，也许某个人能让你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的喜欢，但也许某一天你遇到另一个能够激发你多巴胺变化的人，人不可能永远都为这一种冲动下的情绪而心动，能让爱情长远的不过是责任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所演变而成的类似亲情一样的东西，或者有一些人认为爱情到了最后，都会演变成为一张名为婚姻的纸张和两人共同的孩子所支撑着的，一种表面上的亲情。”
季云晚淡淡道：“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当你为另一个人而心动，也不能表明他是你必然要合并在一起的另一半，最多只是情绪上的一种迫切的需求而已，而这种需求，也会在长久的生活中，慢慢变得不那么需求了。”
看着原澈皱起的眉头，季云晚笑了笑：“我说的话，可能过于现实和残酷了，是不是？可是我们生而为人，都不得不被骨子里的人性所牵着走，当然，我也不否认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违背人性的东西，比如真正始终如一的爱情……虽然并不多，但是存在。”
真正的爱情都是反人性的，这是她一贯的观点，而这种观点她也可以找出无数个理论去解释。但这个观点，她不会随意去说出来，因为这世上很多美好的东西，虽然都是有时限的，但不可否认这份美好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所以哪怕有一天她真的这么幸运，遇到了真正的爱情，她也不会因为这个观点而去拒绝它。
她永远也不会否认这种美好的存在。
她会选择去接受，这是世间难得的幸运，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如果考虑的太多，那就真的太累了。
“可是阿澈，我与你之间，撇去爱情不说，早就已经是一种亲情了，也许今天我会为一个男人而冲动，也许未来我也会跟某一个男人在一起，可是我与阿澈之间永远都是不变的亲情，不是吗？”
季云晚看着门口男人的背影，心底微微的热了起来，此时此刻她也终于可以确定，她的确是对这个男人有欲望、有情感，甚至是有冲动的。
她说：“我不想活得那么累，如果此刻我有喜欢的人，我会想要跟他在一起，这是我此刻的选择，未来怎么样，那不是当下的我该考虑的事，那是未来的我该考虑的事情。”
原澈沉默许久，“你以前说过，比起爱情你更注重亲情，所以……所以许瑶和她父母的死，才会让你那么痛苦。”
季云晚点点头，轻声说：“在失去他们一家人的时候，我的命其实就已经去了一半了，从那之后的我，都只是还剩下一半的我，阿澈，我有没有给你说过那种感觉？我曾经一度认为是他们让我与这个世界建立了情感，而在与他们生活在一起之前，我都是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状态，无论任何人与我的交谈，我都无法听进去，所以他们的离去。也等于切断了我与这个世界大半情感的牵连，如果你喜欢的是那之前的我，那么现在的我，一定不是你喜欢的那个季云晚了。”
“我说不过你，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我也不想听懂。”原澈的眼角已经慢慢红了，他摇摇头，无奈的一笑，说：“我只知道，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而你一直也是我喜欢的季云晚，你从来都没有变过，现在没有变，以后也不会变，这个世界上，永远都只有一个你。”
他轻轻握住她手，慢慢的握紧了，越来越用力，“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至少我现在还能确定，我对你的感情永远都不会变。不管你相不相信。”
“如果这真的是一种病的话，那么这个病，一定是无药可解的。”
严烈拿着手机进来的时候，刚好就看到那一幕。
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无论原澈使出什么样的花招和公式，季云晚都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以她的性格，喜欢就是喜欢，不可能也绝对是不可能。
不过，这小子该碍眼还是碍眼的。
他走过去，把手放在季云晚肩膀上，弯下身在她耳边狎昵的问她：“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点别的？”
这么近的距离和这么亲昵的接触，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关系都绝对不是一般的。
眼看着原澈拳头都捏紧了，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淡淡道：“我也不是白来一趟蹭饭的，这边的关系我都打好招呼了，你们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告诉我，无论想查什么事情都可以。”
季云晚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行啊，阿澈。”
“我来这一趟本来就是想帮助你。”原澈说：“只要是你的事我什么时候不放在心上了？话说回来，这破城市我是真待不下去了，你也得早点回去，空气太潮湿，又冷得要命，以你的身体抗不了多长时间，多注意保暖，缺什么就跟我说。”
“知道了。”季云晚笑眯眯的揉了揉他的头，“我们阿澈真是体贴。”
也就对你一个人这么体贴。
原澈冷冷的看了一眼严烈，“偏偏要干这么危险的工作，把你交给谁保护我都是不放心的。”
季云晚：“抓罪犯的活是用不着我的，我只是辅助分析案情而已，放心吧，我有分寸。”
原澈起身的时候，正好就站在了严烈的面前，两人对视的时候，都明显的从对方的目光中感受到了那股若有似无的敌意。
“放心吧。”严烈淡淡道：“这一次，我一定会保她安全。”
原澈：“最好是这样。”
再一次审讯的时候，苏爱丽被带回了警局审讯室，这一次为了避免她在突然发病，警方特地让医院开了癫痫发作的药物。
然而，这一次的苏爱丽却与昨天的她大相径庭。
隔着一层玻璃，季云晚也再次看到了她。
她看上去跟昨天被审问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季云晚还是一眼看出来了，她的神态是发生了变化的。
也许是因为这一次，她承认了自己是凶手。
其实不管她承不承认，院子里那些被埋藏起来的尸骨，以及最重要的受害者的衣物，也证明她在这个案子里并不是无辜的。
即便她不是凶手，也一定知道一些事情。
作者有话说：
真实且存在，但是比较稀有，所以还是祝愿每一个女孩儿都能拥有这种稀有并珍贵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