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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动之前,展峰递给了吕瀚海一张公务卡。卡里存着刑侦局下拨的办案经费。按照要求,专案组的每笔花费都要有凭有据,办案期间,发票暂由司徒蓝嫣保管。

    此时,吕瀚海用力拉开车门,把一箱红牛丢进驾驶室,接着票据被塞到了司徒蓝嫣手里。车刚启动,司徒蓝嫣便把头伸出窗外:“喂,道九!”

    吕瀚海比司徒蓝嫣大了好几岁,因为她的名字太过拗口,他就给她取了一个雅称:蓝妹妹。

    “咋的了?蓝妹妹!”

    “你到底买什么了?账不对吧?”

    吕瀚海对着后视镜扯着嗓子喊:“红牛啊!”

    “一箱红牛400元?”

    “精装红牛哇!喝一罐顶五罐,当然贵一点。”

    “那为什么发票开的是办公用品?”

    “我听别人说,开办公用品好报销啊!”

    “你……”在吕瀚海这种混混作风面前,司徒蓝嫣顿时语塞。

    “蓝妹妹,马上要上高速了啊!你可千万别再把头伸出去了,太危险了,你晓不晓得!”

    “服了你了!”司徒蓝嫣给了吕瀚海一个终极评价。

    …………

    车上,隗国安闲来无事便打开了手机导航。

    按照显示的最优路线,本次行程共480公里,预计行车时间十小时。大巴车驶出专案中心是上午7点,这样算下来,到第一站SX省古明市公安局,少说也得中午12点左右。

    隗国安调整坐姿,打算睡个回笼觉,可吕瀚海却没有给他过多与周公下棋的机会。不到11点,外勤车就驶进了古明市局的地下车库。

    通常跨省办案都需要当地公安机关配合,偏偏展峰习惯独来独往。也不是因为他多有个性,而是他觉得有些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尤其是侦办陈年旧案,一旦当地警方介入,难免产生“先入为主”式的影响。

    悬案的侦破必须另辟蹊径,只有当展峰认为确实有必要让当地警方配合时,他才会提出要求,否则案件的主要调查工作,还是由914专案组全权负责到底。

    为了节省时间,展峰把几人分成了两个组。吕瀚海从市局交接了一辆民用车,先载其他人前往王沐被杀的现场——古明市花街巷。他自己则留在专案组的车内。途中,嬴亮查阅过关于古明市的相关介绍。

    依据城市等级划分,这里只能勉强算得上四线城市,经济体系单一,几乎全是靠化工业支撑整个城市的发展。按照国家要求,高污染的化工企业不能建在人流密集区,因此,城郊的商业街也就有了它的市场。

    花街巷位于古明市的西南端,隶属花街社区。社区虽然不大,但辖区内建有两家大型的化工厂,人口也较为稠密。社区因何得名,无人知晓。有人曾端望地图大开脑洞,会不会是因为,它的造型太像一片脉络清晰的花瓣?不过还有人觉得,与其说像花瓣,倒不如说像叶片更为准确。

    生物课上都学过关于植物的基本常识:一片叶子上,把茎与叶片连接起来的地方叫叶柄;叶片上布满的粗细不等的脉络就是叶脉。按此类比,花街巷就应该是叶子上,叶柄到叶尖那条最粗的叶脉,社区内其他纵横交错的胡同入口,都汇集在了巷子两端。

    因花街巷是进入社区的交通要道,为了不造成拥堵,这里绝对不允许占道经营。这么一来,胡同里的门面房,倒成了商家的必争之地。

    社区南北相临有两条主干道,北边的广怀路是国道,如今改建成了绕城高速;南边的顺兴路是省道,它是连接市区的交通枢纽。因为高速公路在施工时将全路段封闭,花街巷北端就算是在白天,行人也是寥若晨星。

    相比起来,南段要热闹许多。巷子南口有很多商业胡同,其中绝大多数为死胡同,当地人形象地称呼它们为“尾巴巷”。

    以花街巷东西为界,左边是单数,标注为1号、3号、5号、7号……67号尾巴巷;而右边则为双数,标注2号、4号、6号……68号尾巴巷。

    据卷宗记录,15年前,王沐居住在花街巷北区225号,而她经营的服装店则位于6号尾巴巷的第8号商铺,名为韩流衣舍。店面不到20平方米,主营外贸订单。

    做服装生意的人都知道,说好听点叫外贸,说不好听的也就是杂牌货。外贸单通常每种款式最多备货一到两件,都是小本经营,自负盈亏,因为收入太微薄,王沐也只能靠延长经营时间来增加收益。

    附近的兴隆化工厂施行两班倒,早晚班交接点定在每天晚上的9点。为了赶上这拨人流,王沐的服装店到晚上10点以后才会打烊。

    她的男友沈军是个空想主义者,老幻想着靠打网游发家致富。早年《传奇》兴起之时,他靠卖装备赚了些钱,可是到了2004年,各种游戏百花齐放,导致《传奇》进入低谷,不太精通其他游戏的沈军渐渐开始资不抵债。

    两人的开销全靠王沐的服装店勉强维持,经济拮据的她,连买辆自行车的钱都余不下,这些年都是靠双脚在花街巷里来回奔波。

    韩流衣舍开在6号尾巴巷北面,由店面向西步行62米便来到了主巷,朝北再走727米,有一条东西向小路,以小路为界,北端为北区,南面是南区。

    越过小路继续前行,当看到68号尾巴巷时,向右拐入,径直走97米,就到了她的住处。15年前,她的尸体就躺在距离家门口不到60米的地方,而那一晚,她的男友却正在指挥“家族”攻占“沙巴克”!

    “道九,我就在这里下车!”

    吕瀚海借助后视镜与隗国安对视了一眼:“喂!老鬼,导航显示还有527米才到花街巷,你在这里下干啥?”

    隗国安生得心宽体胖,是个比较随性的人,不讲那么多规矩,而吕瀚海又相当健谈,两人这一路上可谓相谈甚欢。

    吕瀚海直呼他的绰号,隗国安也欣然接受了。他指了指窗外电线杆子上的监控,说:“当年办案民警调取了大量的视频监控,光看地标我摸不清位置,得一个一个核对才行。”只要是和图像沾边的活儿,在专案组内都由隗国安负责,这里就包含了视频分析。

    “得嘞!没毛病!”吕瀚海打开双闪,靠边停了车。

    下车后,隗国安比了个“6”的手势放在耳边,“等你们结束,电话联系!”

    嬴亮摇下车窗,“好的鬼叔,注意安全!”

    待车窗重新关严,吕瀚海随口问了句:“你和老鬼关系不错啊?”

    “闭嘴吧!事儿这么多呢?开你的车!”嬴亮靠在车座上,双目紧闭,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明知对方毫无善意,吕瀚海还是一副嬉笑的模样。他学着范伟的口吻说:“乖乖,都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耍嘴皮子,嬴亮自知不是吕瀚海的对手,也就不再说话。在他心里,案件永远被放在第一位,他懒得在一个编外人员身上多费口舌。

    社会人有句话:“不理你,比打你都丑。”吕瀚海既然加入了专案组,当然想融入这个群体。从后视镜里瞥一眼嬴亮,吕瀚海有些牙痒。

    展峰和他是生意伙伴,算是知根知底;隗国安和他勾肩搭背,成了忘年交;司徒蓝嫣虽不怎么爱说话,但偶尔开开玩笑,她也会回应两句;唯独嬴亮这个刺头,从头到尾就是跟他对着干,要说两人有什么矛盾,其实也没啥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顶多就是之前在摊位上闹了点别扭,但这也不能全怪他,要不是嬴亮三番两次来找碴,他也不会裹不住火不是?

    吕瀚海觉得吧,是男人就应该拿得起放得下,不至于因一件小事耿耿于怀,所以为了缓和关系,他总是见缝插针地和嬴亮聊上几句,可每次都碰一鼻子灰!

    社会人还有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注定是冤家,那就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于是吕瀚海也不再凑趣,一声不吭地驾车朝目的地驶去。

    剩下的500多米,车内安静得出奇。司徒蓝嫣坐在副驾驶座上,身体倚着靠背,头偏向窗外,若有所思。嬴亮睁开眼,噼里啪啦地摆弄起笔记本电脑,也不知道到底在忙活些啥。

    关了导航,把车停入车位,吕瀚海的任务便已达成。他掏出手机,翻出昨天缓存的电视剧,说了声“到了”,便不再过问剩下的事。司徒蓝嫣回过神来,礼貌性地说了句“辛苦”便推门下车。嬴亮合上笔记本,一脸惆怅,宛若一个学渣拿到了一道奥数题,找不出任何头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