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暗夜大亨别烦我吉儿后青春期的诗九把刀不过尔尔白鹭成双三体刘慈欣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跳水王子爆米花之横刀夺爱 > 第七章 跳海,必须开心滴

    太阳从中线移往西边,收敛恐怖热力,一改激情风骚男形象,变身为含情脉脉、多愁善感的萝莉,在远远的海平线上,袒露着金黄色的温柔圆脸。

    海风随着傍晚的来临越显凉爽。

    在夕阳下显出乳白色的游艇上方,又一阵带着淡淡咸味的海风拂过,亲吻有着小麦色泽的健康肌肤。

    米健狠狠颤抖。

    当然,绝不是为了眼前迷人壮观的海上落日而颤抖……以米健小脑袋里少得可怜的诗情画意,海平面上美得令人落泪的金黄落日,已经被自动替换成咸蛋黄或者少了芝麻的烧饼之类的玩意儿。

    此刻他颤抖得厉害,是因为他正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出现在甲板上。

    后腰翻倒,四肢笔直地撑在甲板上,全身形成一个极为漂亮的倒「U」字,这个令人惊叹的姿势,对身体非常柔韧的米健来说并不算多大困难,问题是任何柔韧姿势只要做的时间长了,再厉害的人都会支持不住。

    米健已经把这个姿势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时间一秒秒过去,后弯成弓形的腰杆开始疲惫不堪地一点点往下塌,支撑的手臂也隐隐颤栗。

    「偷懒就没有晚饭吃。」平平淡淡的警告,蓦然钻进耳里。

    「没没……没偷懒!」米健蓦然一惊,赶紧把稍塌的腰撑得直直的。

    在游艇上做了大量训练,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如果被罚不许吃晚饭,叫人怎么活?米健宁愿坚持这要命的训练,也不要一整个晚上摸着空虚的胃在床上辗转难眠。

    偷吃?

    在老大眼皮子底下,偷吃那是找死!又不是没尝试过,每次下场都很惨……

    脚步声很轻,仿佛走路的人心情还算不错,悠闲地迈着步子,走得更近了。

    短暂的沉默后,一只手轻轻搭在米健朝向天空的肚皮上。

    「老大……」米健心惊胆颤,小猫似的呜咽一声。

    韧带被极度地拉伸,肌肉处于绷紧的状态,身体因此变得格外敏感,那只手即使只是轻轻碰着肚子,也带来一种千上加两,令米健受不了很想呜呜抗议的感觉。

    先是像给小猫顺毛一样,在肚脐眼附近轻柔抚过,接着,少言寡语的席夜白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竟然用五根指头在上面灵活而迅速地一溜,仿佛演奏会上钢琴家弹出一串轻盈的音符。

    似痒非痒的感觉让米健浑身一颤,手臂猛地一阵颤栗。

    身体一阵乱晃,维持多时的训练姿势顿时崩溃。「啊啊啊啊!」

    米健坚持得太久,一下子失去重心,双手双脚加上腰杆都失去了协调的力量,眼看要重重摔到曱板上,刚才那只捣乱的手,像早就料到似的迅速地伸到腰下,在半空中把他牢牢架住。米健两手乱抓,也不管攀住席夜白身体的哪个部分,借力翻过身来,才喘着气站稳,居然不忘感谢援手之义,露齿一笑,「谢谢老大。」

    腰肌得到释放后,很快发出难以形容的酸痛。

    米健做了个龇牙的鬼脸,两手按在自己后腰上动作熟练地揉搓。

    席夜白忽然不动声色地说,「没有做完,还差二十分钟。」

    「啊!?」米健瞪视着他,忽然发出一声被踩到尾巴似的惨叫。

    「现在继续。」

    米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手软脚软地站直,深深吸了一口气。

    「等一下。」席夜白让他停下动作,思忖片刻,「算了吧。」

    米健一愣,顿时如逢大赦,挨过来谄笑,「谢谢老大!老大你真好啊真好!」

    「如果我坚持,你就会继续做?」

    「当然。」米健不假思索地回答,「你是老大嘛。」

    「要是下次我要你做四倍的训练呢?」

    「啊?我干什么错事要遭受这种不人道的惩罚啊?」米健打个寒颤。

    「不是做错事的惩罚,只是想进一步加重你的训练,不行吗?」

    「呃,行……」

    「你会照做吗?」

    「只能照做呀。」米健挠头。

    他那个表情,明显就是——难道老大发话,还能不照做?

    大概是眼前这只呆头呆脑的小动物实在憨得有点萌,冰山王子殿下总是不经意带出寒意的目光,渐渐多了一丝柔软。

    「刚才那么长时间的柔韧训练,我一直在游艇前面,你没有偷懒?」

    王子说得很平淡,让人难以听出,这到底是一个叙述句,还是一个问句。

    米健的反应则是瞪圆了眼睛,「啊?还可以偷懒的吗?」

    训练,不是上头说了就要去做的吗?

    当着教练,或者社长,或者老大的面,也许偶尔还可以试着求求饶,减少一点训练量,这必须是双方达成共识的事。

    但,如果是已经确定了要去完成的量,不管有没有人在监督,都必须十成十的完成啊——除非上头有命令说可以停止。

    身为跳水运动员,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偷懒,再转头撒谎说已经做完训练了,这简直就是无耻。

    任何人都知道,真正的吃货,都是内心强大、光明磊落的,绝不会行此无耻之事,否则,还有何面目左亲鹅肝酱,右舔黑森林,手捧章鱼小丸子,胃装芒果冰淇淋!?

    咕咕……!

    一想到吃的,腹部就发出对晚餐的深情召唤。

    「嘿,老大,有吃的吗?」米健捂着肚子,小心翼翼地问。

    果然一醒过神就问吃的。

    席夜白不禁笑了笑。

    他的笑很浅,没有调动太多的脸部肌肉,甚至不能说这是一个可以令人察觉的笑容,可他确实是笑了,一点温柔藏在眼角上扬的线条里,带着他所特有的超凡脱俗的清贵,一瞬间,那张毫无瑕疵的俊脸竟在夕阳下平添了三分魅力。

    「你到前面去,把那边的白色胶桶提过来。」席夜白指了指方向。

    米健绕过去,很快找到了他所说的白桶,提了提,还挺沉的。

    他悄悄揭开盖子,眼睛一亮。

    里面游着几条个头不小的鱼!

    原来刚才自己训练的时候,老大不见踪影,是跑到船头钓鱼了呀。

    米健连桶带鱼地提了过去,往地上一放,喜滋滋地问,「老大,这没火没灶的,我们是不是要吃鱼生啊?」

    「乱吃生东西,容易吃出毛病。」席夜白拿出一套家伙,递给他,「按照上面的说明书,把它组合起来。」

    米健拿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套简易炭烤炉,还配套了易燃炭,顿时高兴得呀呀叫,「烤鱼!烤鱼烤鱼!」

    兴奋得仿佛小学生参加露营。

    立即拿着说明书对照,快手快脚地把烤炉架起来。

    至于清理鱼这种小事,就更不用别人吩咐,高贵优雅的王子殿下,怎么可能拿着刀刮鱼鳞呢?米健想都不敢往这方面想。

    老大高高在上,做小弟的鞍前马后服务,必须滴!不然凭什么教你世界难度第一的409C啊?

    任劳任怨地把该做的都做了,晚餐材料准备好,再点好烤炉的火,米健正要把鱼往铁网上扔,席夜白开口说,「让我来。」

    「呃?老大你来?」

    席夜白用目光示意他没听错,取过米健手上的一条生鱼,串在大烤叉上,然后伸到火上。

    冒着蓝光的火舌,幽幽舔上猎物。

    「别傻站着。」

    米健左右看看,拖了一张放在角落的小椅子过来,老老实实地坐下。

    他的四肢因为大量训练而无力酸软,腰当然也是酸痛酸痛的,一边捶着腰,捏捏臂肌,一边看着即将安慰五解庙的烤鱼摊。

    烤鱼当然是最吸引他注意力的地方,可是,同时也很难不注意到烤鱼的人。

    远方的太阳已经略沉,大半个金黄的圆浮在海平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的几团云,被染上仿佛最滚的鲜榨芒果汁遇温水化开后朦胧迷离的颜色。

    和夕阳相接的海面泛出粼粼的淡金,淡金越来越浅,到游艇这头,已过度为深蓝丝绒般的恬静。

    而以这神奇的一幕为背景,真正的主角,却是近在咫尺的烤鱼,和握着烤叉的那只手。

    白皙的手,修长的手指,以一种奇异的平稳握着烤叉,偶尔在火苗上一翻,那种灵动、轻盈,就像一个完美的空中屈体翻腾。

    米健一向是不怎么懂诗情画意的,但此刻天时地利人和,黄昏大海俊男,竟调动了他仅存的那一丁点惆怅感慨。

    心里不由自主地提醒——这可是,十米跳台入水时,压出绝顶一流水花的……手啊!……

    更默默咬牙,果断决定……

    等一下吃烤鱼的时候,一定要吃得干干净净,连最后一丝鱼肉都从骨头上舔干净,才能不辜负老大用尊贵的压水花的手烤鱼的一片苦心!

    有道是……夕阳西下,烤鱼人在天涯。

    米健心中那些让人不知该如何形容才好的诗意,席夜白并不知道,他一心一意在烤鱼,一旦席夜白认真起来,他总能把事情做得很完美,例如跳水,例如烤鱼。

    鱼的头尾厚薄不一,但他总是能控制着烤叉,仿佛将军指挥士兵一样,让鱼和炉子保持最恰当的距离,让火舌刚好烤到每一处,在鱼皮变成淡黄色的一刻,适时打个翻转。

    鱼肉的香味升起,弥漫在游艇上,引得米健直伸脖子,肚子叫得更厉害。

    忍不住嗷嗷叫唤起来。

    「老大,熟了熟了!」

    「老大,真的熟了!可以吃了!」

    「已经很棒了呀老大!吃吧吃吧!」

    席夜白眼眸映出跳跃的火光,更深邃更明亮,听着小馋猫被烤鱼的香味撩拨得坐立不安,依然泰然自若,继续进行着完美烤鱼行动。

    一直到淡黄色的鱼皮变成诱人到极点的金黄色,微湿的香味转为嗜嗜焦香,席夜白才取出一个没有任何花纹的纯白骨瓷碟,把烤叉上的鱼平铺到碟里,又在地上的藤箱里取出一瓶底疃酱。

    浅褐色的,经过烹调大师特别熬制的高级浇鱼汁,和热腾腾,色泽诱人得令人感动的烤鱼一接触,立即听见嗤的一声轻响。

    勾人馋虫的香,在游艇上方和四周沸腾翻涌。

    「拿去。」席夜白把碟子递给米健。

    米健瞪着那碟子里的烤鱼,眼睛都直了,拼命咽着口水,很有义气地说,「老大,我们分吧,一人一半。」

    「你先吃,我再烤,钓到的鱼够吃。」

    「那我就不客气了!」米健精神十足地大声应着,双手郑重地接过碟子。

    立即拿着叉子扒拉下大大的一块鱼肉,往嘴里一塞,微焦泛黄的鱼皮咬着让唏吱轻响,既香且脆,再一嚼,鱼皮底下雪白细嫩的鱼肉,在唇齿间泛出只有最生猛新鲜的海鲜才会呈现的鲜甜来。

    席夜白很少下厨,却深悉烹调之道,烤鱼没有撒上大量孜然辣椒等辛辣物,而是仅仅滴几滴绝配的酱汁,从而避免了底疃料喧宾夺主,极大烘托出现烤的香和鲜鱼天然的细腻肉质。

    古人云,天然去雕饰,又云,玲珑出自然。不但可用于美景、美人,更可用于美食。

    当然,这一切和席夜白无可挑剔的烤鱼功力,还有他卓越的搭配技巧不可分割,何况他刚好把游艇停在这里,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只有这一片海域才能钓到这种当地人称为「美味红宝石」的罕见海鱼。

    所以看似简简单单,有时候最是不简单。

    简单到极点,恰是华贵到极点。

    但是米健的脑子里,除了「吃的吃的吃的!好吃好吃好吃!」之外,哪还知道区分什么简单和不简单,美味在前,他已经被勾魂夺魄。

    烤鱼吃在嘴里,米健一会儿被烫得哧溜哧溜抽气,一会儿又幸福得摇头晃脑,咂嘴舔唇;一边担心吃太快,这条鱼吃完了生命就空虚了,一边又无法放慢速度,谁叫它味道这么赞啊!

    不一会,这条「美味红宝石」就完成了对人类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一次奉献,落入某人肚子里。

    米健对它是百般不舍啊,呱唧呱唧吃完鱼肉,把鱼头也拆开,剔出里面的鱼肉通通吃掉,还拿起犹有余温的整条鱼脊骨,认认真真地舔了两遍,唯恐遗漏一丝黏在上面的肉丝。

    很快,鱼骨被他那灵活的粉红小舌头,舔得比在开水里煮过几个小时还干净光滑。

    确定鱼肉真的已经吃得一点不剩了,米健脸上露出「为什么吃了一条烤鱼后,肚子反而越来越饿了」的疑惑和伤心来……

    米健转过头,发现席夜白趁着自己吃的时候,又烤好了一条鱼。

    「吃吧。」席夜白又递了过来。

    米健眼睛顿时比灯泡还亮,可一瞬间,又黯淡下来,尴尬地摇头,「呃,不不,老大你吃,我已经吃过一条了……」伸着脖子,狂咽口水。

    眼前的人如果是社长,肯定二话不说,坚定地把碟子塞到他手上,会用温柔的声音说「要听社长的话」,然后宠溺地看着他吃下去。

    但他眼前的,是王子殿下。

    一看他摇头,席夜白就没再勉强,米健见他把递到眼前的香喷喷烤鱼又收了回去,涌起一股想哇哇大哭的冲动,立即又觉得很羞愧——米健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已经吃了一条了,这一条当然是该老大吃!做人太贪心会被丢海里!

    席夜白吃相很斯文。

    一样是端碟子,他就是比别人端得好看,一样是吃烤鱼,他却不象是吃,而象是一位大师级的美食家在不动声色地品尝什么新品种菜肴,表情不怎么严肃认真,但就是让你不敢惊动。

    米健在他旁边坐着,无心赞叹壮观美丽的海上落日,一个劲地不自觉盯着他看。

    啊老大吃饭的样子太帅了!

    啊老大你帅归帅,拜托吃快一点,我等着你继续烤鱼啊!

    啊老大你为什么吃半天?不如我帮你吃两口吧!

    其实席夜白吃相虽然好看,但并没有磨磨蹭蹭,但在米健心里,这么好吃到惨绝人寰的烤鱼,绝对应该嗷呜一口干掉!

    「想吃?」席夜白慢悠悠地问。

    米健眨眨眼,不懂老大自始至终没有转头朝自己看一眼,怎么这么精明地知道自己想吃?

    他也不想想,就凭他那垂涎欲滴,哀怨无比的小动物乞求般的执着眼神,整艘游艇上方都散发着「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的吃货气场……

    席夜白要是不知道,那就真见鬼了。

    「分你一点。」

    「好啊好啊!」米健吸取教训,这次绝对不敢客气了,立即钻过来,乐得开花,不过还是有点小心翼翼,向席夜白保证,「老大你放心,我只要一点就好,最重要的还是老大你先吃饱,你吃不下就分我一点。」

    席夜白懒得答他,用叉子拨了一块鱼肉到碟子一边。

    米健喜得心痒痒,试探着看看席夜白,然后把鱼肉叉起来,塞嘴里乐滋滋地吃了。

    香啊!

    原来烤好了稍微放一会再吃更美味,刚才自己为什么这么笨,猪八戒吃人参果嘛!太可惜了!

    夜幕渐渐降临,天边只剩最后一抹余晖,而月亮在另一头现出窈窕身影,身边伴着两三颗很小的星。

    海的颜色变得更深了,从深蓝色向夜色般的墨伸延,愈深愈柔软,海波起伏如一床厚厚的看不见尽头的鹅绒被。

    米健钻到席夜白身边后,就没再走开。

    他有一种孩子般没长大的不安静,连坐也不老实,和席夜白挤在一张长椅上,两只膝盖不自觉地往椅上缩,身子又半歪着,不知道这姿势是不是为了能把脸更凑近席夜白手上那碟烤鱼。

    席夜白察觉到他的身体接触,不经意地蹙了蹙眉,但是,对方有一点点重量倚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他拿叉子轻轻拨着烤鱼的尾巴,视线垂下,看见自己大腿旁,是米健缩到椅子上的两只光脚丫,十个脚趾扒着椅面,有一点点微弯孤度,在月光下显得很可爱。

    比白天清凉了许多的海风吹送着,席夜白敏感地闻到了米健身上传来的汗味,咸咸的但不腻人,倒和大海的味道有几分神似。

    训练了一天,身上不可能不出汗,可米健这家伙浑然没自觉,大模大样把自己汗湿了许多次,现在又被海风吹干的身体往王子殿下身上挤挤蹭蹭。

    他当然没想过,如果以比较严厉的标准来看,这种行为可以算非礼了,而且是非礼跳水界最高贵最干净最优雅的王子。

    而实际上,米健真心想非礼的,恐怕只是那条最高贵最干净最优雅的……烤鱼。

    老大烤的鱼为什么这么好吃啊呜呜呜——

    米健把王子大发慈悲拨给他的那块鱼肉念念不舍地吃掉,不好意思再自私地从老大口中夺食,他这次倒是主动把叉子放下了,但脖子还是伸着,盯着王子银叉下诱人的烤鱼。

    碟子里散落了一些鱼肉渣渣,米健心想王子这么风度翩翩,应该不会干舔碟子这种事。

    但是……鱼肉渣渣浪费了可不好!

    考虑了一下,他小心地往碟子里伸进一根手指,指尖黏起那些渣渣,飞快地缩回来,送进嘴里,享受地咂嘴。

    席夜白似乎对他的揩油行为没有任何想法,但不知为什么,席夜白吃得更慢了,开始把鱼肉切分得很小很小一块,每次切分,都会掉出许多鱼肉屑。

    米健啧啧地心想:老大真是浪费啊。

    吃得津津有味。

    第二条烤鱼吃完,在米健的哀求下,席夜白又纡尊降贵,再烤了两条烤鱼。这次仿佛有了默契,也不再提什么你先吃还是我先吃,东西都放在一个碟子里,二人挤在一块吃。

    自然还是米健吃得又多又快,吃完了靠近自己这边的一条,故技重施又去厚脸皮地蹭席夜白的鱼肉渣渣。

    再来两条……

    桶里的「美味红宝石」就这样被解决完了。

    米健意犹未尽,舔着银叉,「要不我来钓鱼吧。」

    席夜白不同意,「暴饮暴食对身体没好处。」

    指挥米健把烤炉撒了,收拾残局,他自己却进了里头,不一会,提着一个漂亮精致的藤竹篮出来,里面装着红艳艳的苹果、黄橙橙的摘子、紫溜溜的葡萄、紫红的大莲雾,衬着五、六颗个头很大的青梅,明显是洗干净的,五颜六色,果皮上滚着晶莹水珠。

    「营养要均衡,饿就吃这个。」

    米健只要见了吃的就开心,欢呼一声跑过来,抓了个苹果,边咬边生动地看着席夜白,嘴里含糊不清,「老大,吃完水果有蛋糕吗?」

    席夜白忽然很有一种冲动,想捡起一颗青梅往他只知道吃的脑瓜上砸。

    但那太不符合王子一向的作风,他并没有这样做,只是默默想像了一下米健被砸得呱呱惨叫,苦脸揉头的画面。

    脸上不禁有了一丝浅笑。

    「耶!有蛋糕!是不是黑森林啊老大?老大我好怀念黑森林。」吃货误读了王子的笑容,欢欣鼓舞。

    「谁说有蛋糕?」

    「啊?」

    「没有。」

    「呃……」呜呜呜!黑森林小姐啊,为什么你我有缘无分啊呜呜呜!

    懒得理会米健这永远吃不饱的笨蛋,席夜白把目光转向海面,感受海风拂面的惬意。

    「米健,」等米健啃了一个苹果、一个橘子、一串葡萄,继续向鲜甜个大的莲雾伸出熊爪时,席夜白说,「吃完后休息一下,今晚跳水。」

    「啊?」米健张大嘴。

    虾米!今晚还要加跳水训练?

    老大你不会忘记了我今天接受了三倍训练量吧?

    老大你看我已经累成一条软跃跃的死狗了呀!

    不要看人家吃得多就以为人家很有劲啊!

    还是你要报复我偷吃了你碟子里的鱼肉渣渣……

    「有意见?」王子清冷的目光扫过来。

    「呃……没……」

    +++++

    吃饱饱休息了一段时间,月亮已经升上来了,星星比不过它的光芒,现出几分颇自觉的黯淡。

    天空幽远深邃。

    在席夜白的目光督促下,米健跑去把晒在游艇拦杆上的泳裤找回来。

    跳水是精准运动,每一跳都要调动全身肌肉,精神也必须高度集中,是要耗费大量体能的运动。米健琢磨着,被训练了一天的自己一定跳不出什么好玩意,不过,既然老大发话,那就坚持到底吧。

    话说这次奇怪的海上旅行,目的是为了进一步提高他的体能吗?

    换好泳裤走到甲板上,米健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个……游艇上没有跳水台啊……

    见识过甘如南家里的游泳池,米健坚信有钱人不但有变态的想法,而且还有实现变态想法的变态能力,所以,他在甲板上四处张望,想着等一下会不会像科幻片里那样,游艇忽然像变形金刚一样匡匡匡动起来,然后从哪里冒出个十米跳台。

    「等什么?」但席夜白只是朝船尾的方向,扬扬下巴,「跳吧。」

    「直接跳?」

    席夜白对搭档的白痴问题保持沉默,脸上一贯的云淡风轻。

    「可是老大,没有跳水台啊。」

    「谁规定必须要有跳水台才能跳水?」

    「呃,这倒是的。」

    没想到,想象中的跳水训练,是这种轻轻松松的跳水啊。什么准备动作,什么起跳、腾空、向前躯体、一周两周半,都不用了,肩上压着的重担猛然不翼而飞。

    米健走到船尾,吸一口气,一个最简单的倒栽葱入了水,溅起四面水花。

    在水里冒出头,往上仰视,眼帘里跳进席夜白站在拦杆边的修长身影。

    「上来,继续。」和训练时没有两样的冷淡口吻。

    但这不是训练,这比训练有趣多了。

    因为没有动作,没有规定,没有范围。

    因为这里的一切和游泳馆如此不同,可爱海风吹拂过带水的肌肤,游艇在海波的爱抚下轻轻摇晃。

    白天训练的体能消耗虽然很大,但孩子玩乐起来,很容易就忘记疲累。

    不等席夜白再开口,跳下水的米健又爬上来,扑腾一下往下跳。

    大海辽阔得让人惊讶,一眼看不到边际,这块深黑色的天鹅绒把天地万物都包裹了,米健觉得自己也正被它温柔地裹着。

    教科书上说地球上的生命源自海洋,也许正因如此,人类在潜意识里总是对海洋怀着眷恋,爱把它比作故乡,比作摇篮。

    海,给人安全感,和归宿感……

    米健那些可怜的脑细胞,当然不可能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分析原因,那是科学家干的事。

    但米健永远最擅于发现快乐和沉浸于快乐,很快他就觉得跳水,或者说跳海,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这么简单。

    这么单纯。

    他在甲板上扑腾扑腾地往下跳,不像一个跳水运动员,倒像一个刚刚发现了世界上最好玩游戏的小孩子。

    跳到散发着白日余温的海水里,感受身体和水面接触时的亲近,感受水花噪噪溅起的快乐。

    月下海面确实如摇篮,还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摇篮,接纳着米健用各种调皮的方式向自己扑来。

    直蹦着也行,后翻着也行,或者张开双腿像青蛙一样怪模怪样地蹬到半空,再傻乎乎地直直砸进海里。

    海面上,米健落水的声音,和他开心的笑声,飘出很远。

    不知爬上、跳下了多少回,终于筋疲力尽,米健游回船尾,攀着扶手上来,走到席夜白坐着的躺椅上,往上面一瘫倒,看着头顶的星星,气喘吁吁地说:「老大,很好玩。」

    湿漉漉的身体挨着,把席夜白身上的高级休闲服沾了一大片水渍。

    「跳得舒服吗?」

    「嗯。」

    「这,才是跳水。」席夜白说。

    米健仰躺在躺椅上,胸口起伏,犹带稚气的脸庞曲线在月下有些朦胧,眼睛却显得出奇的大而黑亮。

    他露出思索的表情,隔了一会,又嗯了一声。

    游艇上飘着幽远宁静的恬然,没有人说话,海浪轻轻拍打船壁的声音清晰起来,哗……哗……是舒缓的节奏,果然像极了诱来好梦的摇篮。

    隔了片刻,米健在躺椅上懒洋洋翻个身,头硌着椅面不舒服,就顺便一擡,枕在了位置刚刚好的某人的大腿上。

    他倒是很自觉,根本忘了他的头发可是湿的,而某人的裤子,可都是非常非常贵的名牌。

    也许他这个凭本能生活的小动物,已经大概察觉到了,老大除了发火的时候,其他时候……好像并不怎么可怕。

    「老大,跳水不是为了比赛,也不是为了奥运金牌。」米健咕哝着问,「是为了……嗯,为了开心,对不对?」

    「我见你思考得这么久,这么深沉,还以为你会说人生意义之类的话。」

    「人生意义?啊……」米健有点傻眼,「可是人生意义,不就是开心吗?」

    「跳水让你开心?」

    「嗯。」

    席夜白沉吟,目光落在他家搭档那青涩无辜,似懂非懂的脸上,低声说,「这是让你开心的跳水。它没有辜负你,你也不要辜负它。」

    月光下,汪洋中,海风轻拂,涛声醉人。

    这一句,出自跳水王子之口,意味深长。

    连米健也觉察到,老大对他说了一句很重要,要好好记住的话。

    但到底怎么个重要法,为什么重要?对人生有什么意义?嗷嗷!好像不太搞得明白……

    不要紧,先记住就好。

    王子牌大腿枕头软中带硬,非常舒适,米健眼皮越垂越低,开始打盹。

    席夜白知道他的体力确实耗光了,在旁边抽了一条白毛巾,轻擦那颗沉甸甸压在自己大腿上的脑袋,吸附黑发末梢颤巍巍悬挂的水珠。

    扫一眼躺椅上只穿了泳裤的少年身体,不由叹口气。

    昨晚大腿做枕头,帮他把衣服换了泳裤,今晚还是大腿做枕头,又要帮他把泳裤换上睡衣。

    有什么办法?

    这是他选的搭档,他要带着成长,带到巅峰的搭档,总不能让他穿着泳裤睡到着凉。

    不过……换睡衣之前,还是先抱他去冲个澡吧。

    +++++

    海上之旅,如诗如梦。

    对米健来说,诗和梦最佳的代表,自然是那种罕见而令人食指大动,垂涎三千尺的「美味红宝石」。

    接下来的几天,他基本上延续了第一天大量训练、大量吃鱼、大量跳海的格局,累得筋疲力尽却毫无怨言,反而玩得不亦乐乎,熬不住困了就伸伸懒腰,往某个很舒服的枕头上一倒。

    而王子殿下依然冷淡。

    冷淡地布置训练任务,冷淡地在船头垂钓,冷淡地烤出完美诱人的鱼,冷淡地……站在甲板上,俯视从海里哗啦钻出头来的米健。

    一人在船上,一人在水中;一个矜持沉着地低头,一个光明正大地仰面——目光直直对上,彼此凝视一、两秒,海上的画卷蓦然凝固。

    然后米健嘎地一声欢叫,大剌剌绞碎这份宁静,从水里探出手高举着,大叫:「老大,这里这里!这里这里!」

    席夜白把目光镇定地移开,看向远处——

    海天一色,白鸥偶鸣。

    很……开心。

    这一对搭档,一个很吵很呆很活泼,一个很静很酷很高贵,分享着一艘游艇的空间,一个碟子里的烤鱼,竟不可思议地和谐。

    「跳了这么多天,学到你该学的东西了?」

    「啊?什么我该学的东西?难道老大你这几天有传授的秘诀?老大你不会是趁着我睡觉的时候教的吧!我一个字都没记住啊——」

    米健正埋头大嚼「美味红宝石」,含着满嘴鱼肉猛地擡起头,激动得像鼓起圆腮帮的小会鼠。

    「我们该走了。」

    耶?刚才不是在说409C吗?

    老大,你的思维能不能别这么跳跃……

    回程和来的时候差不多,游艇回到岸边,轿车已经等候在旁,接了两人直接开到小型机场,上了私人飞机。

    只是下机后坐上安排好的豪华房车,看着窗外景物飞速倒退,离学校还有大约一条街的距离时,席夜白忽然叫停了房车。

    「别跟着了。」

    席夜白吩咐司机先把车开回去,领着米健走了很短的一段路,踱进一家隐藏在巷内的装修极精致的西餐厅。

    餐厅内靠近门的玻璃橱柜里,射灯下,夺目璀璨的那一盘盘,正是米健的心肝宝贝。

    「啊啊啊啊!黑森林!黑森林!」

    米健和黑森林小姐相别日久,日夜牵挂,乍然重逢,恨不得连玻璃橱柜一起吞到肚子里,不过在王子殿下警告的目光下,只能忍着大吃特吃的冲动,很乖的只吃了一……二……三……

    三块黑森林蛋糕。

    「好吃?」

    「嗯!」

    米健用力点头,舔舔嘴角残留的巧克力酱,意犹未尽,把沾了奶油的手指竖起来,又用小粉舌陶醉地洗了一遍。

    王子殿下心脏轻轻擂起了鼓,想起从前那只惹祸的黑森林。

    糖分太高,加上可可因。

    大赛时才出现的极度兴奋感,又莫名其妙地出现了。

    可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今晚并没有吃黑森林。

    罪魁祸首,总不会是……

    王子淡漠的眼神,扫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在高级西餐厅里,居然舔手指舔得啧啧作响,津津有味的丢脸货。

    「黑森林好吃,还是烤鱼好吃?」

    「当然是两个都……」

    「不许两样都挑,只能挑一样。」

    「呃,那就烤鱼吧。」

    得到这样的答案,席夜白颇感意外,在米健心目中,黑森林小姐的地位一向不可动摇,今天居然让位给了烤鱼?

    但不能否认,又有一丝期待被满足的欣喜。

    「为什么挑烤鱼?」

    「因为开心啊。」

    「吃烤鱼吃得开心?」

    「嗯,看老大烤鱼也很开心,抢老大的鱼肉渣渣也很开心。咦?老大你刚刚是在偷笑吗?哇啊!干嘛敲我的头!」

    也许是因为刚才的回答很让人满意,结胀时,席夜白叫服务生顺便打包了一块黑森林蛋糕。

    米健提着漂亮的小蛋糕盒子,和席夜白一起走出餐厅。

    进餐厅时天是半白的,出来的时候,夜幕已经垂下来了,风吹在脸上带着几分凉意,米健这才忽然想起,那片开心的海,是在热带吧?

    温度明显比学校这边要高。

    原来他和老大,已经一起到过很远很远的地方。

    米健擡起头。

    「老大,这里的星星没有海上的漂亮。」

    「星星永远是漂亮的,你站在有污染的地方看,才会觉得星星不漂亮。」席夜白低声说,「这不是星星的错。」

    「嗯。」米健挺赞同地点头。

    席夜白不禁好笑,「点头很积极,你真的懂?」

    米健一本正经地说,「我懂啊。就像,嗯,就像……黑森林永远是好吃的,你有蛀牙,正在牙疼,所以才觉得黑森林不好吃。这不是黑森林小姐的错。」

    他想了一会,又加了一句,「跳水也差不多,就这道理。我说的对吧,老大?我其实不笨的。」

    席夜白看着他一脸要求表扬的得意样儿,很打击地,给了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偶尔不笨」。

    风从路的尽头吹来,米健缩缩脖子,席夜白猜想他从热暖的地方骤然回到这里,会有寒意,停下脚步,帮米健把休闲服前襟的拉链拉上。

    两人身体不经意地贴近……

    砰!

    强光毫无预兆地一闪,骤然刺得人眼睛发花。

    紧接着,四周响起喀嚓喀嚓的令人头疼而且厌恶的快门声。

    「席夜白!」

    「是席夜白!」

    「还有他的搭档!米健!」

    记者们从校门两旁的草丛里,端着长枪短炮冲出来,直杀向撞进罗网的采访对象。

    感谢上帝!总算让他们等到了!

    跳水王子席夜白,和新挑选的双人跳搭档神秘失踪,据某匿名人士爆料,这位名叫米健的新人虽然名不见经传,却拥有双人跳中最最神秘,最最终极的单边嵌合能力,在甘如南寿诞酒会上小小一跳,已让无数大师级人物大吃一惊。

    收到如此精彩绝伦的消息,各家体育报刊的主编纷纷下了死命令,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整出一篇席夜白和他新搭档的重头报导。

    各路狗仔队纷纷出动,首先就瞄准了天蓝中学的一号别墅。

    但天蓝校方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珍贵的奥运金牌学生怎么可以被随便骚扰,即使席夜白目前不在别墅里,校方还是派出了保安队,以维护教学秩序为名,把一干闲人赶出了校园。

    记者们哪里甘心就此认输。

    不让我们进校园,好!我们就埋伏在校门两旁,不信逮不住你!就这样在草丛后坚持到头昏眼花,哈欠连天,打死不肯撒退。

    坚持到上帝都怜悯他们,不声不响就把踏破铁鞋无觅处的跳水王子,送到了他们的摄影机下!

    其实……

    如果席夜白像从前那样深居简出,回来时乘坐豪华房车直入校门,估计这些拿相机的也只能望着房车的屁股摇头叹气。

    但今天偏偏临时起意,带米健去吃黑森林,两人月下踏归途,很不幸地被逮个正着。

    「你好,我是《世界体育》的记者,请问你和你搭档这一阵的失踪,真的是如传言中所说的,带他到你的秘密训练基地去了吗?」

    「有人说单边嵌合这种理论上的东西不可能真的实现,请问你对此作何回应?」

    「席先生,我是《跳台瞬影》杂志的,你选择米健为搭档,是否是为下一届奥运会做准备?」

    「米健,可以说说你这几天的训练情况吗?」

    闪光灯没有止境地闪啊闪啊,四周黑鸦鸦地围着不认识的人,一脸兴奋地说着话,问题此起彼伏。

    米健茫然地瞪着大眼睛。

    「米健!米健!看这边镜头!」

    左边忽然有人冲他大叫,米健下意识地转头,强烈的灯光对着他的脸就是砰砰地一闪,像近在咫尺的霹雳。

    米健紧张起来,双手护紧了他的黑森林蛋糕。

    席夜白不动声色地把他护在身后,掩饰了内心的恼意,镇定回答,「训练的事,无可奉告。」

    「看你们的互动,新搭档之间的感情已经非常好了,是吗?」

    心细眼毒的记者同志,当然不会放过他们跳出来之前窥见的席夜白和米健之间的小动作。

    跳水王子的手,可是暧昧地伸到他的新搭档脖子上了。

    「感情,正在培养。」席夜白大方地回答。

    更多的问题,像洪水一样涌至。

    记者七嘴八舌地问到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有消息人士透露,米健的前搭档,刚刚获得全国大赛跳水金牌的杜元风,对于你抢走他的搭档非常不满……」

    「那个赌约是真的吗?」

    「许多人认为这是个谣言,这样决定跳水搭档的人选有点儿戏,你觉得呢?」

    「用春季锦标赛的金牌归属来决定谁可以和米健搭档,这件事你真的同意吗?米健又有什么想法?」

    「米健只会,也只可能是我的搭档。不过,」席夜白站在激烈的舆论乱风中,以久经阵仗的从容态度回答,然后,顿了一下,「赌约确有其事。」

    站在他身后的米健正低头瞄着漂亮的蛋糕盒子,心想黑森林小姐也不知道有没有受到惊吓,要是被吓得变味就糟糕了。

    听见席夜白的话,不由愣了。

    刚刚老大说……什么什么赌约?

    「答应这个赌约,是因为我希望自己的搭档可以有一个比较清静的环境。」席夜白看向镜头,仿佛透过它,看见了在另一个地方默默注视荧幕的对手,冷淡开口,「既然有人故意把赌约公开化,那么也好,至少输了的一方难以厚着脸皮不认帐。」

    +++++

    杜元风。

    春季锦标赛上,等着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