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突如其来的龙卷风让王朴手下的五百多号精锐家丁葬身大海,王朴和剩下的两百多号家丁虽然幸免于难,可大船的桅杆被刮断,风帆也被卷走,已经无法继续借风力航行,只得在大海上随波逐流、听天由命。
在海上飘了半个月,眼看船上的淡水和粮食就要吃完时,爬在半截桅杆上负责瞭望的刀疤脸最先发现陆地,兴奋得脸上的刀疤都开始颤抖起来,向甲板上的王朴大喊大叫道:“将军,陆地,小人看到陆地了,我们有救了,有救了,哈哈哈……”
王朴急忙抬头问道:“哪里,在哪个方向?”
刀疤脸大声应道:“西边,太阳落山的方向!”
“太阳落山的方向?”
王朴手搭凉篷向西方望去,果然看到了隐隐约约的海岸线,看那连绵不尽的海岸线,应该不是个岛屿,看来前面就是大明了,只是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里一定不是山东了。
“渔船。”爬在桅杆上的刀疤脸再次大叫起来,“前边有两艘渔船。”
王朴顺着刀疤脸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两艘小小的渔船,王朴正想放下小船,派人过去问问这是到了哪里地界时,那两艘渔船上的渔民却已经飞快地收起了渔网,然后摇着桨掉头就跑,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只剩两个小黑点了。
王朴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七苦笑道:“将军,这些渔民怕是把我们当成海盗了。”
小七没有猜错,那两艘渔船消失之后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前方海面上忽然出现了两艘大船,每艘大船的主桅杆上都悬挂着一面曰月旗,侧舷上开有一排排的射击孔,从射击孔里探出了一尊尊黑乎乎的小火炮,赫然竟是大明的水师战船。
【大明国旗:蓝底,红曰和黄月重叠,意指大“明”,红曰发出十二道光芒,四道大的芒角指向旗帜的四角,意指大明的光辉照向四海八荒。】
“是大明的水师船队。”刀疤脸大叫起来,“我们真的回到大明了。”
这时候船舱里的家丁也纷纷涌到了甲板上,跳着,叫着,向着缓缓驶近的大明战船使劲地挥舞双手,一个个都兴奋得快要疯了,这些家丁的兴奋之情是可想而知的,当初跟着王朴去辽东的时候,他们就没有想过还能活着回来,可是现在他们不但活着回来了,还带回了让人难以置信的丰硕战果!
王朴也由衷地感叹,死里逃生的感觉真他妈的好极了!
两艘水师战船从左右两翼缓缓靠了过来,把王朴的大船紧紧夹在中间,一名大明水师的将领从女墙后面探出了脑袋,厉声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王朴越众而出,大声回答道:“大同总兵——王朴!”
“王朴?”那水师将领面无表情地嘀咕了一句,旋即脸色大变道,“什么,你就是大同总兵王朴?”
王朴大声道:“正是本镇。”
水师将领喝道:“有何凭证?”
小七把王朴的总兵大印举过头顶,大声说道:“这颗总兵印算不算凭证?”
“真的是王总兵!”那水师将领突然扯着嗓门大吼起来,“弟兄们快来看哪,王总兵,真的是王总兵得胜归来喽……”
水师将领一声大吼,数百名水师官兵风一样涌上了甲板,争相目睹王朴的风采。
这个时候的王朴还不知道这里已经是松江府的外海,更不知道自己率领孤军深入辽东腹地,一举捣毁建奴老巢盛京并且生擒奴酋皇太极的消息已经在江南一带传开。
江南一带文风鼎盛,文人结社成风,比如由江苏太仓人张溥发起的复社,成员甚至多达数千人,而且时不时地搞搞聚会,切磋文章,吟风弄月,甚至攻击朝政,像王朴奇袭盛京这样的事迹自然而然地成了这些文人墨客谈论的焦点。
毫不夸张地说,当王朴的大船出现在松江府外海的时候,上至留都南京的高官勋戚,下至各府的贩夫走卒,几乎整个江南的士绅百姓都在谈论他的事迹,甚至连秦淮河上的青楼记女聚会时,谈论的焦点也是大同总兵王朴。
总之,此时的王朴已经成了江南各省家喻户晓的人物。
华亭。
松江知府钱横正在府衙后院宴请族叔钱谦益。
这个钱谦益在江南也是个鼎鼎大名的人物,号称江南才子之首,天启年间他曾经官至礼部侍郎,是东林党的领袖之一,后来与温体仁、周延儒争相失败而遭罢官,赋闲在家已经十多年了。钱谦益虽然年届五十,却整曰流连青楼,游戏花丛,江南一带的文人搔客就送了他一个雅号叫风liu教主。
为了给族叔钱谦益接风洗尘,松江知府钱横还特意邀请了松江府的几位知名才子作陪,其中就有陈子龙和夏允彝。
【陈子龙和夏允彝都是复社中人,南明覆亡后投身抗清大业,先后自杀殉国,夏允彝还有个儿子叫夏完淳,子承父业继续抗清,结果年仅十七岁就遭到清军杀害,夏完淳留下的诗篇足以用“惊才绝艳”来形容,完全不比江左三大家逊色。】
酒过三巡,众人自然而然地谈论起了王朴孤军深入辽东的事迹。
陈子龙不无感慨地说道:“身为七尺男儿,就应该仿效王朴总兵提劲旅征战沙场,直捣黄龙,替朝廷建功立业。”
夏允彝叹道:“是啊,如今的科场黑幕重重,舞弊成风,真正有才能的考不取功名,反倒是那些投机钻营之辈纷纷及第,想想也真够人寒心的,还不如投笔从戎,到辽西前线去和建奴杀个痛快呢。”
钱横不以为然道:“两位还真相信京师发来的塘报?”
陈子龙急忙问道:“怎么,难道这件事是假的?”
钱横自信地说道:“依本官推测,此事根本就是子乌虚有之事,是皇上和朝廷为了振奋军心、民心而刻意编造的。”
“这绝不可能。”夏允彝反驳道,“这可是洪督师从松山发回京师的塘报,难道洪督师敢欺君不成?”
“洪督师当然不敢欺君。”钱横道,“据本官所知,洪督师发回京师的塘报最后还有一句‘此事未经最终查实,请朝廷通过蒙古、朝鲜刺探消息加以证实’这句。”
陈子龙道:“京师发来留都的塘报在下亲眼见过,上面可没有这一句。”
钱横道:“所以本官敢断言,此事纯属编造,要不然事情都过去快一个月了,为什么还没有这个大同总兵王朴的消息?不管是死是活,总得有个消息吧。”
“大,大人,快……”钱横话音方落,他的师爷忽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快,快去迎,迎接……”
钱横皱眉不悦道:“本官不是吩咐过,没事不得来打扰的吗?”
师爷猛地吸了口气,急声说道:“大人,刚刚金山卫的水师来报,他们在松江外海遇到了王总兵。”
“王总兵?”钱横冷然道,“哪个王总兵?”
“还能有哪个王总兵。”师爷跺脚道,“还不是大同总兵王朴呗。”
“啥,大,大同总兵王,王朴?”钱横脸色大变,急道,“他,他,他在松江外海?”
其余钱谦益、陈子龙等人也变了脸色,纷纷站起身来,刚刚还说王总兵呢,这就到了松江了,只不过这王总兵不是被建奴困在了辽东的连云岛吗,怎么跑到松江外海来了?
师爷喘息道:“水师官兵说,王总兵捣毁了建奴老巢之后就向朝鲜转进,又从朝鲜的仁川港登船出海,本想返回登州不想中途遇到了飓风,三艘大船翻了两艘,八百多将士也只剩下三百不到,这才偏离了航向飘到松江来了。”
钱横还是不肯相信,又问道:“真是大同总兵王朴?”
“错不了。”师爷斩钉截铁地说道,“总兵大印都验过了,还有建奴的奴酋、亲王以及两个后妃,全都在船上呢。”
“快,快去召集全府大小官员,随本府前去迎接。”钱横提起官袍就往外跑,跑了几步又对师爷说道,“对了,先去发塘报,马上向南京发塘报,就说松山府金山卫的水师已经从海路把王总兵和他手下的将士接回来了。”
这个钱横倒是挺会抢功劳的,王朴的人和船明明是自个飘来的,可经他这么一说,倒成了他派水师从朝鲜把王朴他们给接回来了。
“是是是。”师爷连声应道,“小人这就去办,这就去。”
钱横搓了搓手,竟然抛下后院的客人自顾去了。
陈子龙环顾钱谦益、夏允彝等人道:“牧老【钱谦益号牧斋,后进晚辈尊其为牧老】、仲彝【夏允彝的字】,不如我们也去迎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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