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经纬和陈添差不多年纪，作风冷峻，寡言少语，大概因为带了点异族基因的缘故，眸子里透着一点罕见的碧色。
听完位薇的装修贷展示后，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屏幕上，“产品挺好，可以缓解准业主前两年的装修压力，进而刺激他们的购买欲。”
位薇迅速把PPT翻到销售增速预测的页面，“是，贵司也不用承担任何成本。”
“但需要海大做背书，一旦你们的贷款审批出现问题，海大的名誉便会受到负面影响。”
一旦引进装修贷，就等于给全部准业主都开辟了新选项，可肯定会有一些信用资质不过关的人办不下贷款，这种希望破灭的落差，的确会影响海大的信誉。林经纬出口不虚，直戳方案最短板。
他的犀利让位薇略显紧张，好在她做足了准备功课，很快便给出了得体又理性的答复，“我们确实无法保证每个人都能贷到款，因为我们有自己严格的风控体系，而这种严格是为了保护优质用户的利益和整个产品的口碑，我觉得这是值得的。”
林经纬不置可否，沉默地望着屏幕，气氛陷入凝滞中。位薇不敢怠慢，调动了浑身注意力来备战，以便应付接下来的刁难。
可想象中的刁难并没有来临，林经纬收回视线，拊掌道：“我代表东州海大接受这款产品，很荣幸一秒贷选择了我们。”
这是除了寒暄外他说的第三句话，意思明确，语气铿锵，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不仅位薇怔住了，连陈添都觉得意外。
果然，他的下一句如影而来，“不过，为了保证战略合作深度，仅靠装修贷是不够的，我希望你们另外开发一款首付贷，为首付不足的意向业主提供支持。”
这个提议激进而大胆，听在位薇耳中有如石破天惊，她稳住心神，再三考虑后，慢慢说道：“首付都凑不齐的用户，还款能力无法保证，风险难以管控。而且，按照政策，初次置业首付30%，再次置业首付60%，之后首付等于全款，标准参差不齐，执行成本太高。所以，我觉得这款产品的可行性有待商榷。”
“第一，首付贷的比例定在5%左右即可，救急不救穷，只帮那些资金缺口小的人，这样一来风险就会大大降低。第二，只帮助初次置业的刚需用户，让急着结婚的小两口有房住，这样是不是标准就统一了？”
从表面逻辑来看的确如此，但毕竟没经过测算，位薇沉吟道：“林总，可否让我们评估一下，三个工作日内给您答复？”
“那就不用签了。”林经纬站起身，“不好意思，我还有个会。”
位薇忙道：“二十四小时之内给您答复，可以吗？我们真的需要一点时间。”
林经纬置若罔闻，径自向外走，会务秘书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在风险未知的情况下，位薇不肯贸然妥协，又不好追上去死缠烂打，一时间有点举棋不定。
一直隔岸观火的陈添俄然开口，“首付贷可以做。林总说得有理，装修贷和首付贷只有配合实施，才会产生显著效果。”
林经纬立刻驻足，正要吩咐秘书去准备合同，却听陈添补充道：“为了让这两个产品的价值得以最大程度的发挥，我希望林总在海大总裁室提个建议，把这个方案推广到全国。让全国的营销业务遍地开花，总比让东州一枝独秀来得更耀眼吧？”
林经纬凝视着他，听到最后时碧眸一动，锋芒毕露，就像嗜血的雪狼盯见了猎物般勃勃欲发，“好！先在东州实施装修贷，等我打通了总裁室那一关，希望陈总能把设计好的首付贷产品送到我面前！”
秘书当即打开笔记本草拟合同，与位薇确认后打印盖章，效率之高，令人瞠目。
捏着合同走出海大办公楼，位薇恍恍惚惚，直等阳光照进眼睛方如梦初醒，“我担心首付贷风险系数太高啊，你怎么就直接答应啦？”
“已经有地产代理公司提出类似概念了，这说明管理规范的话，风险完全在可控范围内。”
位薇恍然大悟。林经纬提的条件看似突发奇想，其实是基于对行业动态的精准把握，难怪一言不合就走人，有备选就有底气。只是，一秒贷作为金融平台，融资能力比一般地产代理公司强得多，加上陈添也同意了做首付贷，他这才答应了合作。
可她还是对林经纬的动机心存疑惑，“他是东州一把手，让东州一枝独秀有什么不好？干嘛要推广到全国，让别人来抢自己风头？”
“他以前是自立门户的，刚被收编就主动来啃硬骨头，只怕没把东州当目标，最多是个跳板。”所以他肯定会趁此机会，向集团渗透自己的影响力，一秒贷越有效，他将来的地位也就越高。
这样最好，大家共利双赢，合作才会更稳定，更持久。
趁海大新项目预售的契机，双方各自派出代表，推进装修贷的落实。位薇抽身而出，开始带着行业分析师设计首付贷，她想去观云悦找资料做参考，结果一进门就发现君子兰蔫了个半死。
花盆里的土壤一团泥泞，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看你，把花浇得土都坨了！”
陈添哼地一声，“是你买的花不行，浇水催都催不开。”
自己不会养，还把锅往我头上扣！位薇径直去阳台抱了花盆，“以后不准乱动我东西了，笨蛋！”
“哎这话说得……”陈添不由得四下望了望，呃，原本简洁爽利的客厅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不少奇怪的摆件手办，有种软萌又活泼的诡异少女风，但再怎么少女这也是他家没错啊，为什么她这么理直气壮？
位薇不再搭理他，把花抱回枣园，苏蔷用茶渣、松针拌成营养土，总算让它重焕生机。这君子兰也是奇怪，被这么一折腾，竟然真的开花了，橙红色的小漏斗一朵挤一朵，又热闹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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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为首付贷忙得人仰马翻，没眼力价的费敏钧又来掺和了一把：
目击者在拿到融资后优化了产品，也做了不少推广，但新增用户不够精准，所以想和大媒体合作，进行针对性的引流，也进一步强化产品的媒体形象。
位薇经过这两年的历练，给项目把脉、开药方的本领长进不少，但到底从业时间短，资源人脉有限，遇到这种情况习惯性地去找陈添，结果那家伙还在记君子兰的仇，任她好说歹说，只是躺在藤椅上不答话。
言语被无视，只能动手了，位薇本来想扯扯他的袖子，可短暂的犹豫后，她改变策略，转而轻轻勾住他的小指，“帮个忙嘛。晚上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陈添立刻做手势打住，“别！我给你找人，等等。”
他漫不经心地向外抽手，准备取手机打电话，可位薇勾得太紧，一时竟没能抽出。他擡眸看向她，两人眼神在半空里相撞，顿时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流动起来，她手指一松放开了他，悄悄地低了头，嘴角笑意未歇。
那绵软又滑腻的触觉残留在手上，刺激得他阵阵心惊。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竟然变成了这种态度？他们之间竟然变成了这种相处模式？再这么下去，将要发生的又是什么？
他心不在焉地联系每日头条和东州日报的总编辑，帮费敏钧约了见面。位薇喜滋滋地道谢，陈添默然片刻，一转话锋，“书柜里已有的资料，我给你弄一套影印的，之后再订制的话，我给你捎一份，你在自己家看就行。”
位薇摇头，“家小放不下，而且也没必要啊。”
陈添又是一阵默然，“可你总这么来回跑也不是事儿，太麻烦了。”
位薇怔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很是复杂，既有对这句话的迷惘，又有对接下来的期待。陈添唯恐她想歪，哭笑不得地撤手，“没事，我就随口一说，你不要算了。”
他对女生一向很有风度，一击不中，绝口不提。不就是保持距离加深界线嘛，有的是办法，山不走我走，等做完一秒贷，找机会出个长差，实在不行外派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