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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投行男女 > 第88章 一别两宽

    位薇赶到观云悦的时候,陈添正坐在沙发上抽烟,见她进来便摁灭在烟灰缸里,又去拉开了落地窗。

    院子里开遍了姹紫嫣红,却没有半抹落入位薇眼眶,她期待又焦急地问,“查出是谁了吗?”

    不管方浩丞还是吴从蓉,都太过危险。陈添坐回沙发,垂着眼帘没有看她,“没有。”

    查不出台面下交易很正常,但以他的地位和本事,查不出是谁促成了股权交割未免不可思议,位薇无比惊讶,“那我们报.案,让警.察来查?”

    “没有用的,安华所有流程合规合法,立案都立不了。”

    合规合法?位薇的失望迅速变为震动,“你在你的职权范围内答应我延长交割期限,这难道不代表安华的态度?安华后来没有遵守这条约定,这难道不算违约?”

    “我答应你之后,没有走书面流程,现在口说无凭。”

    脑中仿佛有霹雳炸开,有海啸山崩,位薇脸色剧变,半天失语,空气中只剩下她短促得近乎痉挛的呼吸声。

    陈添起身走到她面前,他原本是想抱抱她,可擡起手时改了主意,只揽住她肩背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只要投委会同意,交割时间一向由总监自定,这在安华约定俗成,所以我也只是按照惯例口头报备了一下,没有专门做特别立项。总之是我大意了,而且……很多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

    还是那句话,微驾网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普通项目,不用过分上心,也不值得特殊对待。位薇脑袋里白茫茫空荡荡,一脸呆滞地转过身,幽灵似的木然向外走,拉开门的那一刻她蓦然驻足,大步走回他面前,“你知道什么对不对?告诉我到底是谁?”

    刚才还青白的脸色此时因激动而潮.红,颤抖的声音却咄咄逼人,陈添这回是真准备拥抱她,却被毫不客气地挡开了手臂,他伸手扣住她肩膀,语气低沉却分外诚挚,“先别着急,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答复,只是不是现在,相信我!”

    我要什么满意答复?我不过想让无辜的人不枉死,想让作恶的人受惩罚,仅此而已。位薇两声惨笑,几滴眼泪滚滚而下,她一步步向后退去,直到肩上他的手彻底落下,才站定脚步缓缓摇头,“我不信!”

    走出观云悦她就踏上了报案之旅,无奈安华的流程真是合规合法,无隙可乘,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告其受贿,警.方根本不予立案。

    多次无功而返,她仍不气馁,咬着牙关屡败屡战,把接待她的警.官都弄得没办法,安慰道:“位小姐,我们能理解你心里的痛楚,但我们也得遵循规定,立案的最大前提就是存在犯.罪事实,你这被告人没有任何不妥行为啊。”

    姑娘很听话,乖乖回了家,第二天再照常去报到,执着得近乎疯魔。陆惟一劝也不听,好在还有迫在眉睫的大事让她转移注意力,“薇薇,别做无用功了,先想想那7亿多债务怎么办。”

    对啊,杨瑞没催债,不代表不用还。位薇恍恍惚惚,心底凉透。这个问题她和陈添早就讨论过,微驾网融资就是为了还债,可陆启敏一死,公司最值钱的资产和核心竞争力瞬间消失,还涉及人命官司,哪个投资人敢来蹚浑水?

    陈添倒是想过请孙无虑接盘,反正微驾网也能嵌入天骄的商业版图。然而如此一来,秋红叶前期所有行为都会被弱化甚至被掩盖,孙无虑成为矛盾中心,她反而可以抽身离开,彻底洗干净。

    陆惟一淡淡道:“那就卖给秋红叶吧,我去找她谈个好价,争取还完债还能给大家分点儿,小潘她……怀孕了,我让她打掉孩子另嫁,她不肯。”

    他低声叹了口气,总不能我爸人没了,还给他们母子留笔债吧?

    位薇情绪激荡,眼泪涌满眼眶,拼命争了这么久,最后居然只有妥协这一条路,真是屈辱!

    “不哭哦。”陆惟一轻轻帮她擦着眼泪,低声说,“就是寄存在她那里,迟早会连本带利拿回来的。”

    **

    经过充分的调查取证,检察院以故意杀.人罪对朱子陵、戴鸿飞以及相关执行者提起公诉,一审中朱子陵被判死.缓,戴鸿飞等人分别被判二十年以上不等,微驾网这场震动了整个投融圈的惊天巨变宣告结案。

    各大媒体不再报道这件事,行业内也渐渐无人再提,陆启敏就好像吹过湖面的一阵风,激起短暂的涟漪后便了无痕迹。

    位薇也不再跑警局,连家门都不出,话也不多讲,就整天整天地茫然发呆,任由苏蔷想尽办法给她食补,人还是不可抑制地消瘦了下去,一张小脸上只剩下一对大眼睛,灰蒙蒙的再无往日神采。

    陈添进门时,她愣愣地擡头看了看他,又愣愣地把头低回来。陈添半跪在她面前,把她纤小的手握进温暖的掌心,“养好身体,来日方长。”

    位薇失神一笑,“你说的话我都分不出真假了。”

    陈添也微笑,“我爱你,这句绝对保真。”

    位薇浑身一颤,骤然放声大哭,“我不信!我不信!陈添你走吧,看见你我心口就好像有刀在捅。”

    “那就不看了。”陈添擡手复住她眼睛,决堤的泪水染在手上,又湿又烫的感觉像尖刀像利锯,一点一点切割着他的心。

    听见哭声的苏蔷匆忙赶来,委婉地下了逐客令,陈添默然离开,位薇在母亲的怀抱中逐渐止住哭泣,心绪却愈发消沉,陆惟一和秋红叶做完交割回到枣园,正撞见她扶着阳台的栏杆,上半身倾向前,擡着头闭着眼,秋风吹拂起齐肩发,露出尖得不能再尖的脸。

    “卖了多少钱?”

    “8个亿,还完贷款和利息还能剩点儿,已经按持股比例给大家分了,我爸那部分本来要给小潘,可她不要,说自己工作能养活他们娘儿俩,她让我把钱存着,一分都不准用,就放在卡里每天看一次。”

    8亿拿下微驾网近70%股份,果然一点亏都没吃。可即使如此,媒体们还会夸秋小姐宅心仁厚,在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之时雪中送炭吧?

    位薇极轻地叹了口气,身体越倾越前,大半个人都悬到了外面,喃喃地问:“陆叔叔是从二十六楼摔下来的,你说六楼跳下去会不会死?”

    “不知道。但是你要跳的话,我就陪你跳。”陆惟一愣神片刻,从背后把她抱下来,那身体轻飘飘的,短短十几天就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肌肤也被风吹得透骨寒凉。

    他忍不住抱得更紧了些,“还是别跳了,不然你爸妈没人养老,小潘和孩子也会被欺负。”

    位薇也不挣扎,就那么温驯地靠在他怀里,一颗心却仿佛被烧成了灰,空前无望,“活着真没意思啊。”

    她想帮蜜蜂做成巨头,赵中杰却三番几次地欺骗她;她想帮目击者长成参天大树,费敏钧却变成了她最痛恨的诈骗犯;她想陪微驾网好好走下去,陆启敏却惨遭横死;她想把陈添从过去里拉出来,陈添也不见得需要她……

    她不过是蝼蚁,是蚍蜉,面对资本的能量和社会的锯齿毫无反抗之力,她做FA是为什么?活着又有什么价值?

    冰凉的手握紧他的手指,像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惟一,我不想呆在这儿了。”

    不想再做FA,不想再见圈子里的任何人,也不想再想起这里发生的一切,让所有回忆都变成一场梦吧。

    陆惟一翻手反握住她,“那就跟我走,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

    **

    临走前,陆惟一去见了安冉。

    这是那次闹崩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安冉外表无甚改变,略显中性化的短发飒爽而利落,目光却多了丝沉郁的柔和,“微驾网和陆总的事,真是抱歉。”

    她个性冷漠,一向只扫自己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在指尖生活只负责营销推广和品牌建设,不懂也不关心秋红叶搞的资本运作。但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又和自己供职的单位有间接联系,搁谁都不能无动于衷。

    “这和你没关系,我来是想说,其实我挺喜欢跟你在一起的,不是开玩笑。”陆惟一表情难得认真,语气却百无聊赖,说完又自嘲地笑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我要走了,也许一两年就回来,也许一二十年,也许一辈子都不再踏上这片土地,咱们有缘再见。”

    表白突如其来,安冉讶然,深邃的眼睛里有一缕慌乱飞速飘过,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静默地与他对视着。

    “保重吧。”陆惟一也不再多说,转身那一瞬低声补了一句,“谢谢你。”谢谢你把我从悬浮的半空拉回大地,让我知道原来为某个人努力上进的感觉那么踏实。

    安冉怔怔地站着,目送那个搅乱她生活的年轻人渐行渐远,最后连背影都隐入夜色,遍寻不着。

    **

    吴从蓉正站在办公室的透明鱼缸前,悠闲地赏鱼喂鱼。

    陈添推门进来,“我记得跟你说过微驾网的交割推迟一个月。”

    “那么久远的事,记不清啦。”

    陈添点头,把工牌放到她桌上,“辞职流程记得批。”

    签过终身竞业协议的人在跟她提辞职?吴从蓉扔鱼食的手顿住,目光斜睨而来,“就你这脾气,离开投资行业的积累,能去哪里混?”

    陈添嗤地一笑,“放心,要饭都会绕过你门口。”

    吴从蓉冷冷道:“不用撂狠话。你若听我的,够争气,早早进投委会升合伙人,还会出现今天的局面?”

    在她眼里,在大多数人眼里,做决策的主要依据是地位和能量,而不是契约和规则,陈添也懒得争辩,只字未回就向外走。

    “站住!”吴从蓉勃然大怒,同时又隐隐地恐惧,她太清楚了,只要他今天踏出这个门就绝不会再回来。

    她强压着这股复杂情绪坐回办公椅,“什么态度?我生你养你,供你读书,给你机会,我八成财产都记在你的名下,这就是你给我的回报?”

    陈添眸色越来越沉,继而失声笑了,“看来你是真不懂。罢了,话不投机,道不相谋。”

    习惯了拍桌子摔门的陈添,这种平静收敛的陈添让吴从蓉陌生又忐忑,一贯游刃有余的她居然有点手足无措,阴魂不散的偏头痛也适时发作,“别闹了,你妈看着年轻,但其实没两年就要退休,在此之前我必须扶你上位,帮你攒到足够的资本,这么多年我一个女人拼死拼活是为了谁?你怎么能这样伤我的心?”

    陈添波澜不惊地听完,头也不回地走出那间来过无数次的办公室,吴从蓉抓起咖啡杯狠狠砸到门上,“滚!跟你老子一样没出息的废物!”

    外面天空湛蓝,白云如絮,陈添仰头好好地发了会儿呆,是那位珠宝设计师的电话把他拉回现实,他定制的订婚钻戒做好了,精致的白金戒托上盛开着罕见的粉钻,溢彩流光熠熠逼人,和那对蓝钻耳环刚好配成一套。

    只可惜送不出去了。

    很快他就收到她的短信,简简单单三个字,我走了。他没有挽留,甚至都没打算去送一送,有些事发生了就再难挽回,而且位薇一见他就失控,都要分别了就别让姑娘哭着走。

    飞机起飞时,他正仔细端详着那枚戒指,下意识地描摹她戴着的模样,那些梦幻般美好的日子随之泛滥在脑海,带不走,抹不去,忘不了。

    可胸口却始终空茫茫的,偶尔会痛得痉挛,就仿佛有人连血带肉地剜走了他的心。人生荒芜,了无生趣,他什么都懒得干,也不和其他人联系,就那么呆在古墓般凄清的房子里,孤寂地枯坐了两天两夜。

    当阳光再次照进眼睛,他撑着麻木的双腿站起来,位薇走了,有些事情还需要他来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