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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刘夫人很想告诉同知夫人,家里小妾的正确使用方法的,但在同知夫人似笑非笑的注视下,终于觉得纠正同知夫人的常识性错误,还是需要勇气的。

    楼夫人暗骂她是个蠢人,怎么提点都不能变聪明,只能考虑以后大家的来往密切程度。

    尉迟夫人倒不是没见过苛待小妾的主母,但从来没听过胡娇这种论调。她是从市井商人家里出来的,对付优雅世家女,自然有一套市井里的泼辣法子,但碰上同样出自市井的胡娇,这手段就有点不够看了。

    首先,同知夫人并不介意自己有个悍妇的名声,你委婉的表示,她是一名悍妇,她的态度就是:谢谢夸奖!而且态度十分的真诚。

    尉迟夫人:价值观不同三观不合,还能不能一块玩耍了?

    三观不合,首先她觉得会被人诟病的事情,在同知夫人那里就是夸奖。

    站在舆论的至高点上,让同知夫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生出羞愧的感情来,进而对她弯下腰,尉迟夫人发现这点真的很难。

    其实,以势压从中书令贾昌出山还行,但尉迟修如今跟许清嘉品级相同……平级去压制对方,尉迟夫人觉得自己不蠢,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通判夫人从开年到三月份,举行了三场春宴,然后不得不挫败的发现,自己真的是没办法在同知夫人面前讨到好。

    邀请了胡娇,她就兴冲冲的来,十分领情的样子,吃喝宴饮全程参加,只不过通常话题的拐换方向就不是通判夫人能决定的。

    总归胡娇身边帮手不少,楼夫人高夫人段夫人三人俨然就是她身后的护法,但有不好听的话,这三人总能岔开了。

    通判夫人倒是着力在胡娇身上,只是试了几次都被她身边的帮手给轻而易举的转换了话题。

    比如她提起许清嘉的座师,原本许清嘉不受座师爱重,这在官场之上几乎都不是秘密了,但胡娇就愣能硬生生给掰扯成:“尚书令老大人大约见站我家夫君是个可造之材,这才丢到百夷来试炼试炼。难道尉迟大人不是吧?”胡娇双目亮光,打量着尉迟妇人的神色,只要她说个不是,胡娇就有一箩筐话等着她。

    平日被娘子给教育的太多了,这人儿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教学癖复发了。心道你要说句中书令大人的不是,我立刻给你想办法能传扬多远就传扬多远……

    胡娇觉得,就凭她这么费心巴力的想法子维护贾昌在别人面前的形象,此人就应该给她点赞或者发面锦旗之类的,最好再来一点奖金,那就更好了。

    通判夫人自然不能在公共场合说自家夫君座师的坏话

    这若是传出去,只要扣下来一顶不尊师重道的帽子,尉迟修此后就不必在官场混了。尉迟夫人是襄助丈夫来的,不是给丈夫添赌来的。

    “大约……大约是我家大人太过贪杯,老大人才将我家夫君放到百夷之来好好学学同知大人的为官之道罢。”

    立刻有妇人附和:“分明是中书令老大人看重通判大人的才干,这才将他派到云南郡来的。”

    以前通判夫人还会对自家与中书令贾家的关系掩藏一二,自从以势压人法以及舆论谴责法都不能令胡娇皱一皱眉头之后,旁的夫人再委婉的打探尉迟府的后台,通判夫人就会隐约透露一二尉迟府与中书令府上的关系。

    她这是不愿意再将那层关系藏在暗处,而是摆到明面上来了。

    也许是想瞧瞧云南郡官眷们识趣的有多少罢。

    可惜天高皇帝远,这些官眷的丈夫们如今在许清嘉手底下讨生活,不是在贾昌手底下吃饭,县官不如现管,这句话再没有错的了。

    唯二三妇人倒是捧尉迟夫人捧的越发高了,其中就有刘夫人。

    胡娇出席了几次各家宴会之后,自觉今年出席公共宴会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日子便在府里宅着,推托自己有事要忙。

    家里是早就上了轨道,武小贝还没回来,老先生与武师都回来了,孩子们的又开始了新一年的学习。有时候胡娇很怀念现代社会的便捷,碰上这种情况,就可以在企鹅群里或者围脖里呼一下宁王殿下,留条信息:殿下啊,年过完了是不是可以把孩子带回来了?

    可惜现代沟通方式单一,除了书信之外,没有其他方式。而最应该写信的同知大人还在州郡各县巡视,最后胡娇灵机一动,提醒许小宝给武小贝写封信,联络一下兄弟感觉。

    许小宝还从来没给人写过信,意识里还没有这种千里寄思念的沟通方式,听了这话立刻就丢下功课趴桌上写信去了,从许胖妞已经会叫小贝哥哥了,到自从他离开云南郡,自己与段家俩小子掐架的次数呈直线下降,他热烈期待着小贝尽快回来,提高团队的战斗能力。又问武小贝有没有被嫡母给欺负,告诉他师兄弟们都讨论了一番,认为在自己力量还比较弱小的时候,还是先积蓄力量最重要。

    许小宝写完了才觉得后半段不妥,考虑到万一这封信落在武小贝的嫡母手里,还当他对嫡母有意见呢。提起笔来将后半部分涂成了墨团团,最终又拿了纸来重新抄写。

    小家伙垂着脑袋,跟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十分的忧愁武小贝这吃货是不是被长安城的吃食给迷住了,压根忘记他了。

    希望这封信能够帮助武小贝想起来他们往日的兄弟情,好让他尽快回家!

    武小贝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到了四月初了,长安城里大家都踏过了青,他与长姐敏郡主相处的也算不错,至少能够聊几句家常,偶尔逗一逗小弟弟,那小家伙也不会因为他是个生面孔而大哭了。

    过完了年,贤妃的身子就时好时坏,正好今年边疆无战事,又有崔泰与一干将士们戍守,今上又吐口让宁王多陪陪贤妃,宁王就暂时没回边疆。

    他隔个三五日,必定要带着王妃与孩子们去宫里求见贤妃。

    也许是分开的太久,一家子人都极为陌生。六年时间足够让一对再熟悉不过的人都陌生起来,更何况之前的那些年也未见得熟悉,宁王没空陪伴宁王妃,而武敏又对他这位父王太过陌生,武小贝就更别提了,回到长安之后才慢慢的发现,其实他有一大家子亲人。

    祖父高高在上,赐了什么东西都要跪下磕头谢赏,嫡祖母……是个神情很阴郁的妇人,隐在皇后凤冠之下的眉目武小贝总是瞧不清楚,而且他本能的觉得这位嫡祖母不喜欢他,只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见了两回,就生不起什么兴趣了。

    倒是他那位太子皇叔,为人十分和亲,虽然身体不好,但每次见到他都十分温和,武小贝表示他身上还带着墨香味儿,倒是与许清嘉身上的味道有点相似。

    ——其实完全不!

    这孩子只是移情作用。许久不见许清嘉,太子殿□体不好,常年在房里读书,自然有一种儒雅的书卷气,哪怕身上衣裳熏了香,可是那种不经意间透露出的儒雅之气,还是让武小贝不由自主就想起许清嘉来,很不排斥与他亲近。

    亲祖母贤妃待他十分的好,每次去她殿里,都会让宫女拿果子给他与姐姐武敏吃。可是很快她的身体就毫无指望的坏了下去,每次去她的殿里,都是一股药味儿,她就安静的躺在床上,完全没力气来招待这个大孙子了。

    武小贝表示很遗憾。

    其实亲祖母殿里的果子点心还是非常好吃的,宫女姐姐也和善亲切,不似嫡祖母的坤福宫里的宫女姐姐们,总是透着疏离。

    最让他啧啧称奇的还是他的外祖母王夫人的眼泪简直多到出奇,武小贝都要怀疑她身体里是不是藏着一眼永不枯竭的泉水,眼泪能瞬间喷涌而出。十次里有九次看到他都要哭一场,并不是说对他不好,只是妇人的眼泪对小孩子的情绪还是有影响的,次数一多武小贝就不想去了,还悄悄跟宁王殿下求救:“外祖母哭的可厉害了……要怎么哄她才会不哭呢?”

    他小小年纪,已经发出了“女人哭起来简直没完没了让人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慨叹了。又疑惑:哥哥为啥咱娘就不哭?

    似乎胡娇从来没在他们这帮孩子们面前流过眼泪。

    引的武小贝不得不深入思考一个问题:以妞妞爱哭的个性,是不是年纪越大哭的越厉害,最后就一路发展成了我家外祖母这种了?这也太可怕了!必须及早纠正!

    作为一个称职的哥哥,武小贝为许胖妞未来的发展趋势产生了深深的担忧,生怕她长成个小哭包,还特意叮嘱许小宝:一定一定要教育小胖妞少哭一点。女人的眼泪太多了真是灾难啊!

    王家外祖父母待他也十分不错,就是有一点十分恼人,外祖父喜欢考校人功课,尤其他对武小贝的功课进度完全不了解,而且武小贝停课这么久,觉得将以前的功课都还了一半给老师了,总觉得外祖父的这个属性不太讨人喜欢。

    还有舅父舅母,表兄弟姐妹们,大家目前都处于彼此熟悉的状况。扳着指头数一数,武小贝在给哥哥的信里这么写道:亲爱的小宝哥哥,我认识了很多亲人,大家都说我们是一家人,不知道什么缘故,我并不觉得有多亲切。难道是因为我从小不在长安长大?我现在还是最喜欢我们一起长大的地方。唉,长大了真的是很烦恼啊!

    这孩子近来也学会叹气了。

    宁王殿下素来孝顺,贤妃病重,眼瞧着不行了,他也没什么心思哄孩子了,多是将心思放到了宫里,又见宁王妃待武小贝也十分的客气周到,而且武小贝身边除了永禄,还跟着宁王书房里面的一名小厮,便将他放到了宁王妃给收拾出来的院子里。

    为此,武小贝就更惆怅了。

    但是一直在庶长子的问题上屈辱且难堪的提着一口气的宁王妃终于松了一口气,适时的展现嫡母的温柔,在武小贝的吃喝拉撒上也很是关注。只不过身为王妃,她的关心方式与胡娇的亲力亲为完全不同。总归没办法让这个孩子跟她亲近起来。

    这也是武小贝长大了的缘故。

    自从点亮了写信这个新技能,武小贝终于在生活之中找到了倾诉的地方。第一封信才寄出去没几天,他就写了第二封信给许小宝,急欲诉说他生活的巨大变化。

    亲爱的哥哥,我现在一个人分到了一个大院子,里面摆的富丽堂皇,我数了数,丫头婆子足有十八个,都是侍候我的,走一步就有几十双眼睛盯着。以前父王还会陪着我睡觉,不过最近他都没空陪我了。亲祖母病的越来越重,听说都快不认识人了,他整日整夜守在宫里,就只能让我回自己的院子里住了,我觉得侍候的人多了,就连永禄最近也没有讲故事的兴致了。我让他讲故事给我听,他说自己在宁王府后院快枯死了。

    难道他当自己是花了吗?

    我没觉得永禄长的有花漂亮呢!

    哥哥你说呢?!

    信的末位他就永禄是植物还是动物讨论了半页,胡娇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很久,等到许小宝放学回来,才将拆开的信交给他。

    许小宝除了埋怨亲娘拆了自己的信,对永禄的属性也非常感兴趣,立刻脑洞大开,脑补了一番永禄是个发了芽的土豆妖或者是新结的豆角妖,总之就是来报恩的,无论如何,没办法将他与花妖联系到一起。

    他写回信叮嘱武小贝记得给永禄浇水,别让他枯死了,结果当夜永禄睡着了,武小贝就将半壶茶水全浇到了永禄脑袋上,将永禄彻底的浇醒了。

    所幸天气已经热了,永禄也没受寒,不然他还得挪出去,暂时不能侍候武小贝了。事后他抱着傻气的武小贝再三保证,自己真的不需要浇水就能活,又得知许小宝的脑补,十分诚恳的表明自己真的是人,而不是什么娇精变的,而且他的干旱症状已经缓解,夜间的睡前故事会可以重新开始了。

    武小贝听了,长出了一口气。

    他今年的文武课程都暂时彻底的停了下来,也不知宁王做何打算,没有了课业的拘束,他都有点不习惯了。

    遥远的云南郡,胡娇想了很久,都没办法确定武小贝在长安好还是在云南好。

    这就像一个硬币的正反两面,是一个无解的答案。

    可是显而易见,武小贝需要与长安城中的亲人们联络联络感情,比如宫中的人,比如外家,至少要让他在这些人面前留下印象,知道有这么一位小郡王,将来在他长大之后的路途之上,才会走的更平坦些。

    虽然心里依然放不下,可是胡娇也渐渐想明白了,有时候偷偷观察许小宝,见这孩子经过初期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状态中解脱了出来,情绪也渐渐的趋于正常,她终于放下心来。

    成长,总是伴随着分离与舍弃,这是谁也避免不了的。

    她一面暗暗庆幸着俩孩子也许经过了此次分离,于他们的性格之上,也许更添坚强,一面又暗暗的遗憾,似乎孩子越来越懂事,就离童年越远了。

    反倒是许胖妞子目前还是傻吃酣睡的阶段,对家里人事之上的变化都没什么强烈的情绪变化。她心里慨叹着,再这样下去,等同知大人从外面巡守完毕回来,说不定他这傻闺女连他都不认识了。

    四月中,郑乐生带着郑舅父与郑舅母来到了云南郡,直接到了许府。

    许府守门的小厮永安一瞧见郑乐生,就知道没好事,飞奔去告诉胡娇,胡娇便吩咐他们将人安顿到前院客房去住,就是郑乐生曾经住过的院子。

    原本女眷是应该住到后院里去的,但胡娇实在不耐烦与郑舅母同住在后院,便直接让他们一家人住一起了。

    郑舅母身边还跟着俩丫环,郑家如今生意做的不错,郑舅母也成了个富家太太,十分的刻薄难侍候。

    负责接待工作的是稳重的腊月,自从上次因为调戏腊月被揍之后,郑乐生对腊月都有心理阴影了,看到她都不敢说什么。倒是郑舅母不客气,见外甥媳妇只派了个丫头来招待他们,自己连面儿都没露,就心生不满:“外甥媳妇怎的不出来?”

    腊月笑的十分客气:“我家夫人这些日子在外面宴饮喝多了酒,这几日不舒服,就在家好生歇着呢。舅太太若是想拜见我家夫人,待得夫人身体好了之后,奴婢再带夫人去拜见!”

    郑舅母的礼仪范畴里,无论如何,婆家长辈到了,做晚辈媳妇的做不到扫榻以待,最其码也得亲自出面接待,嘘寒问暖罢?

    没想到这侄媳妇倒说什么让她等着拜见一个晚辈?

    这丫头莫不是疯了?!

    郑舅母当场便要发作,她身边的一个紫色衫子的丫环悄悄的扯了扯她的袖子,她这才忍了忍,“那你家大人呢?”

    “大人巡视全郡去了,都出去小三个月了,到现在都没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郑乐生只能在心里哀叹,来的真不是时候。那位泼辣的表弟媳妇他是见识过的,表弟在了尚且怕她,如今表弟不在,他是更不敢上前去招惹了。只郑舅母不信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当日住下来,收拾停当就要直接往后院里闯。

    后院里雇的粗使洒扫的婆子们都是得了腊月嘱咐的,拦在二门上死活不让她进去。郑舅母这几年比较重视口腹之欲,吃下去的食物以最直观的形势表现出来,就是整个人都胖了好几圈,圆滚滚的十分喜庆,倒将早些年面上的尖瘦刻薄相给掩藏了一二。

    “我去外甥后院里逛逛怎么了?这么大的宅子,我是你家大人的舅母,你们这些刁婆子也敢拦我?等外甥回来,看不打断你们的腿,将你们赶出去?!”

    此次除了见识一番许清嘉嫁的屠户女,郑舅母还想瞧瞧许清嘉这几年当官,攒了多少家底子。他们夫妻俩万万没想到,许清嘉竟然能有今日之成就。说实话,看到许家的宅子,又听得许清嘉如今的官级,郑大舅与郑舅母还是隐隐后悔了。

    试想,如果当日笼络住了这小子,再让他跟她娘家侄女成了亲,如今这偌大的许家又岂会落到那屠户女的手里?!

    当真是悔不当初!

    不过听得郑乐生说起来那外甥媳妇,是个十分霸道蛮横的泼妇,想来他们作舅父舅母的好心出面将这泼妇赶走,许清嘉应该会感激他们做长辈的,解救自己于水火吧?

    郑舅母与许家粗使的婆子争吵了几句,最后还是没能突破防线进入后院,心里都要窜起火来。得亏得她此次带的人好,跟着的那紫色衫子的丫环小声劝她:“太太,待得许大人回来,还怕进不了这后院?何必急于一时!”

    郑舅母想想,是这个理儿。索性不再跟粗使婆子争吵,径自回客院去了。途中碰上才下了学的许小宝,见这小孩子生的唇红齿白,颇有几分许清嘉小时候的模样,立刻便凑上前去要跟他说话。

    许小宝傻呆呆对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胖妇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永喜倒是个机灵的,立刻将他往自己身后一拦,以一个防护的姿势站在了郑舅母与许小宝的中间。

    郑舅母试图越过永喜与许小宝对话,“乖乖,我是你舅奶啊!”

    许小宝想起上次的“登叔叔”,立刻默默将郑舅母划入了坏份子的行列。

    ——能养出“登叔叔”那种儿子的妇人,想来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郑舅母还当这孩子怕生,肥掌将永喜一巴掌拨开,直接低头与许小宝说话:“乖乖,你不认识我不要紧,以后就认识了。我真的是你的舅奶啊!”

    许小宝恨不得立刻回去写信给武小贝:亲爱的弟弟,我现在知道了,碰上讨厌的亲戚是什么感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