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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穿越 > 荼蘼不争春 > 第6章 疫病

    24

    手里拿着火折子,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再次点燃油灯。

    若是点起来,万一屋外面的人看到人影就不好了。可是不点灯的话,总感觉是在密谋什么不好的事情。

    犹豫了片刻我还是丢开了火折子,窗外月光正亮,我也就借着月光开口:「王爷是不是又找不到路了?五爷的屋子在里面的位置,这是奴婢的屋……」

    「我不是说过了识得来你这里的路吗?」胡元离颇为不耐烦地打断了我,自己抬脚在凳子上坐下。

    皇城里一向有名的「路痴」竟然说自己记得路?一瞬间我觉得是他在我屋里做了什么手脚。

    不过看着他一脸不耐烦,又纹丝不动的身影,我姑且决定不再纠结此事,便开了口:「白日里五爷曾派人去请王爷,如今王爷既然来了,要不奴婢领你去五爷屋里?」

    「原来不是你找我的啊。」胡元离斜睨了我一眼,拍拍衣襟就起身说道,「那我走了。」

    「王爷既然来了,要不就去五爷屋子一趟?」我赶紧开口喊道。

    毕竟白日里第一次见高偃发那么大脾气,应该不是什么小事。

    正在翻窗户的胡元离听此言冷哼了一声,嘴里嘟囔道:「他找我能干什么?还不是因为那太尉府的嫡女。」

    吴云韶?

    这又怎么牵扯到她身上了?

    见我满脸诧异,胡元离动作一顿,说道:「想知道啊?那我来告诉你……」

    说着他就把已经踏上窗台的脚收了回来,继续坐回凳子上。

    ……其实我并没那么想知道的。

    「老五他自己笨,跳进了人家的圈套里,现在反倒是想来怨我,我才不去他面前受这个气呢。」胡元离拿起我桌子上的茶杯,皱着眉头使唤着我倒水。

    一听此事有阴谋,我反而打起了精神来,毕竟现在的我对于秘密,最是感兴趣了。

    我手脚麻利地给他倒上了水,看我态度如此好,胡元离的脸色也好了些,转而在我殷切的目光下继续开口:「那日在皇家猎场上,我去寻你时,中途被人叫走一事你可还记得?」

    心里一抽,我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记忆里的那张小脸,当时本是我们三人在一起,后来胡元离的确是被不知从哪里来的奴才叫走,那也是我最后一次同高承安说话了。

    胡元离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没留给我回忆的时间,再次开口说道:「当时似乎是有人刻意将我引到猎场一处,半路上遇到了老五,我就顺手拉上了他,然后我们就见一女子在林中遇袭,我看人也不认识,就准备转身离开,偏偏老五不听我劝,非要自己跑去救人,结果还落了一身伤。」

    原来这就是那日英雄救美的经过,看着胡元离浑然不在意的模样,我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只见他言语间还颇有几分得意:「有人想用圈套来套我,结果小爷我看穿了,老五却上了钩,这下被人家赖上了吧?如今想找我撒气?想得美,小爷我才不去他面前受气呢。」

    「若是王爷看错了呢?」我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王爷方才不也说是『似乎』有人刻意引诱吗?若那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吴家小姐当真是遇上意外才身处险境,王爷也会不管不顾地直接走开吗?」

    胡元离上下打量了我许久,仰头一口将手里的茶水饮尽说道:「那与我有什么关系,是她自己乱跑的。」

    见他满不在乎的模样,我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在那场不知道是不是「意外」的意外中,一向性情阴森冷漠的高偃选择去救人,而一向喜欢四处留情的胡元离却选择袖手旁观。

    这个世界是不是颠倒了,一个人到底有几面?

    愣怔之间,胡元离突然起身向我靠近。

    我下意识地后退,他却手速极快地单手钳住我的肩胛,另一只手随即抬起。

    这架势怎么那么像是要打我?吓得我脖子一缩,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我只觉得头皮一紧,下一刻胡元离就松开我后退了几步。

    他逆着窗外的月光而立,语气分不清喜怒说道:「这次的簪子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了,下次我见你之时,你头上若是没这个发簪,等着好果子吃吧。」

    说着,他身影一闪挪到了窗台上,又留下一句:「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多管闲事,尤其是……」

    后面几个字我没来得及没听清楚,他的人影就消失了,可能他本就不是想说给我听的。

    我抬手拔下头顶胡元离方才插上的东西,借着月光看到那是一只黄铜簪。

    像极了我曾经遗失在湖里的那支,只不过这支精致了些,看着发簪上的花样,似乎是……荼蘼花。

    指尖在发簪上划过,差点被尖锐的边缘划破,今天晚上胡元离对我似乎有些不一样,心里忐忑的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翻出之前小心保管的那支白玉簪,我躺回床上,看着手里的两支发簪发呆。

    一只白玉簪,一支黄铜簪,都是胡元离给的。

    听说他送给各个花楼里的姑娘的东西数不胜数,我这两支簪子应该也算不了什么吧?这可能又是他一贯用的拈花惹草的手段。

    不过比起这簪子,我更在意的是他今天送给我的这个消息,那就是吴云韶猎场遇野兽一事,似乎另有隐情。

    如胡元离所说,若那日真的是有人引他过去,那是在借此事拉拢他吗?

    能用吴家嫡女当诱饵的设计者,恐怕非高弘朗莫属了。

    众所周知胡元离同高偃关系极好,高偃又是太子一派,若此事当真是一场设计,那高弘朗是想要胡元离的支持吗?

    可若是如此,为何后来阴差阳错变成了高偃救人后,吴云韶却好似不知情一样,一片痴心全落在了高偃身上,而高弘朗还主动上门来当说客。

    怎么想似乎都有些说不通。

    高弘朗,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想得入了神,我手里没留神一松,那支黄铜簪顺着床边掉在了地上,弹跳几下滚进了床底。

    我赶紧起身点燃了油灯寻找,也停了盘算的心思。

    一只手在床底摸到一块布料,我拽住一拉,从床底扯出了一件衣裳。

    那是一件黑衣,上面硬邦邦的应该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我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全身血液几乎逆流到了头顶。

    我差点忘了——这是之前胡元离受伤昏迷时我给他换下来的,当时随手丢在了床底,后来只想着如何保命,把这件衣服完全忘了。

    我也差点忘了——那天我无意撞到的秘密,是高偃背着昏迷的胡元离回来的。

    我还差点忘了——当天晚上所有皇子都被唤进了宫里。

    那日皇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差点丧了命的胡元离做了什么?高偃又为何帮他?

    那些我之前只想活命而从未深究过的事情,此时一点点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一直以来我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高弘朗身上,因为他过人的才智和不凡的家世,我总觉得他会图谋不轨。可是正因如此,我才潜意识地忽略了无背景无势力的高偃。

    我曾经自以为是地认为,哪个皇子会没有一点儿夺嫡的心思?

    而高承安去世后的一个月,高玠被圈禁失了大片人心,高弘朗却一直保持低调并未借此发难。与此同时,高偃却靠着皇后对太子的舐犊情深,收了一大批官员入麾下。

    还有在皇家猎场救下吴云韶一事,当真不是他存心所为吗?

    毕竟今日高弘朗不也说了,吴云韶背后可是掌管皇城军事的太尉府。

    一旦开始怀疑一个人,那他的所有事情都变得可疑起来。

    我试图给自己一个否认的理由,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高承安死后,目前最大的受益人的确是我一直忽略的……高偃。

    一眼难眠,第二日我明显精神不好。

    看着恍恍惚惚的我,高偃的态度却空前温和,后来我才知道,他那是以为昨日自己突然发火吓到了我,才特意待我宽厚上了许多。

    只是我心里有了猜忌,看谁都会多上几分心思。

    高偃还是一如既往,并没有同朝中官员有过多联系,和高玠的关系也是一如既往,未受丝毫影响。

    心里猜得几欲吐血,却还是没有一点儿进展,有几次我都想直接冲到他们面前问出心里的所有疑虑,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

    同时我也肯定了,假如高承安之死不是意外,那背后之人定会在高弘朗和高偃之间。

    如今也只有胡元离,在这些事件中勉强算是个没嫌疑和动机的「当事人」,也是我最方便入手的地方。

    只是胡元离似乎为了不让高偃逮着他撒气,自那天晚上从我屋里消失之后,秦王府的人怎么去请他都请不来。

    而我,直到高承安下葬仪式那天,才又得了跟着高偃出门的机会。

    25

    高承安的棺椁入土仪式的那天,皇帝并未出席,只是下令罢朝一日,而出席的百官皆是不约而同地腰间围上了一条白绫。

    蒋雅彤因身孕也并未参加。

    出席的高玠比起一个月之前,似乎消瘦了不少,身上穿着的明黄色锦袍也宽松了许多,只不过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精神而稳重,不见丝毫憔悴。

    高弘朗也出现了,他似乎已经和高玠和解,所以两人并排站立,高偃反而是落后一步。

    耳边哀乐声不断,听得人心头愈发沉闷,看着那口金丝楠木棺材一点点下降,站在外围奴才群里的我,一度感觉到压抑得喘不上气来。

    看旁人,除了面露戚色之外,并无半点异样。

    可能对于他们来说,夭折一个未成年的皇子,是件很平常的事情吧。

    我努力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试图缓解下束缚在心头的沉重。

    余光正好看到里面的吴云韶,她虽是老实地站在,可是面颊朝向的是高偃所在的位置。

    看来真如高弘朗之前所说,她的一颗心都落在了高偃身上。

    也就是说,若猎场那天遇袭真是有人设计,她应该不是知情者。毕竟若那是她参与的圈套,她应该会有更厉害些的手段,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会眼巴巴地看着高偃。

    不过她不知情,不代表高弘朗就没有了嫌疑,我还是需要弄清楚遇袭这一事的详细经过。

    小心翼翼地在人群中看了半天,才找到了胡元离的身影,他站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按身份,他不该站在那种位置,大抵还是因为他想避开高偃吧。

    我一直留意着他的动向,准备找个时机凑上去。

    他好似半点都没有察觉到我投注过去的目光,一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从未见他如此认真过。

    眼看着仪式已经过了大半,我已渐渐泄气,却忽见胡元离后退几步,一个转身向别的地方走去。

    我看了看身边站着的奴才,一个个都垂首低眉,也就蹑手蹑脚地后退着离开。

    偶尔也会有奴才离开个一时半刻,毕竟人有三急,周围奴才这么多,大家也都不管他人闲事。

    直到退到了人群最外围,我才转身疾步向胡元离刚才离开的地方追去。

    走了许久始终不见他的人影,正在我左顾右盼的时候,他突然从我身后冒了出来。

    「找我啊?」

    吓得我一个哆嗦,勉强压下了尖叫的冲动。

    他双手在胸前交叉,目光扫过我戴着黄铜簪子的发髻,带上了几分调侃说道:「方才仪式上你就一直盯着我看,我这刚离开,你就跟着过来了,是急着想同我说什么?」

    刚才他明明一直都没有转头,怎么知道我在看他?

    不过追究这个也没什么意义,我今日特地戴上了发簪就是一种委婉的示好,毕竟我需要从他身上获取我要的信息。

    我恭恭敬敬地回道:「王爷好眼力,奴婢确实是有事想问王爷。」

    胡元离下巴一抬,语气听起来很是轻快:「看在你乖乖听话的份上,问吧。」

    这说的应该是我头上的簪子了,看来今天戴它出来还是个正确的选择。

    看了看四下无人,我斟酌着话语说道:「奴婢上次听王爷说起猎场被人设计一事,王爷是真的确定太尉家嫡女遇袭一事,不是意外吗?」

    似是没想到我问的是这个问题,胡元离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虽不知他情绪为何突然转变,我还是小心翼翼地回复:「为了这件事,五爷这几日似乎心情都不好,一连摔了许多东西,我们这些服侍的人一个个都提心吊胆的,所以奴婢就想着再问问王爷此事。」

    胡元离的表情越来越不好:「你想知道这件事做什么?」

    「奴婢想着若是猎场一事当真是有人设计,那五爷若是知道了实情,或许就能有应对的办法。五爷心情好了,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就能轻松些。」我拿出来一早就编好的理由。

    胡元离听了我的一番说辞,脸色并没有半点好转,似乎在生什么闷气,背着手在原地踱了许多步。

    在我忐忑之间,胡元离停了下来,瞄了我一眼就转开了视线,仿佛是对着空气说道:「行,我告诉你,那日猎场之事确实是有人设计的。」

    「为何王爷这般肯定?」我不怕死地又追问了一句。

    胡元离头一转,盯着我恶狠狠地说道:「怎么?你这是在怀疑我?」

    在我想开口否认之时,胡元离根本就不想听我说话,自己又开了口:「后来我去找过当时引路的小厮,却得知在遇袭一事中,他从马上失足落下摔断了脖子,旁人都没有留意,这时机太巧合,一看就是有人为了杀人灭口制造的意外,只不过死无对证,我也无法追究下去。」

    如此说来,倒是确定吴云韶遇袭一事并不简单了。

    「王爷后来也没再查到设计之人吗?」既然开了口,我随性就大着胆子问了个痛快。

    胡元离此时的脸色已经可以用扭曲来形容了,他赌气地冲我吼:「我就是没有查到,那又怎么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等于还是一如所获。

    看着胡元离几乎要头顶冒烟的表情,我觉得似乎也不适合再问下去了,关于他和高偃在夜里的那次密谋,怕是我也不能这样轻易地问出口。

    所以我也就准备开口告辞,不知道是不是我脸上的失望太明显,胡元离却不愿意放我走了。

    他堵住我离开的路,咬牙切齿地说:「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还值得你特地追出来找我问?」

    我默默地后退了两步,才露出谄媚的笑脸说道:「因为自从王爷上次随口提了一句,奴婢心里就一直放不下,毕竟事关五爷,奴婢才想着冒昧地多问几句。」

    「那你可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啊。」胡元离站着原地一动不动,目光像是能在我身上盯个洞,他满脸嘲讽,「只不过你这个奴才也管得太宽了吧?主子的事你也要来插上一脚。」

    我低头避开了胡元离如炬的目光,既开口问了,也就不怕胡元离闹大,毕竟我可是打着为高偃着想的招牌问的,旁人知道了也不会生疑。

    只见胡元离似乎还气不过,一步步向我逼近,言语丝毫不留情面:「我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比你聪明?哪一个不比你思虑周全?你只是老五院里的二等丫鬟,老五哪里需要你来替他着想?我原先只是觉得你有些小聪明,现在看来,你简直就是蠢到家了。你一个奴才,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老老实实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直到我身后是墙,已经退无可退,胡元离才停下脚步,顿时我们距离极近,我视线里全是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他忽然一抬手,我感觉发髻一松,随即就见他用力把我头上的那支簪子抛了出去。

    随着簪子「咚」的落地,还有他发狠的声音:「日后不许再让我看到你戴这个簪子。」

    言罢,他愤然转身离开。

    我靠着墙壁站了许久,直到有下人经过,我才大梦初醒一般站直身子,理了理松垮的发髻之后,才默默走过去捡起被丢得很远的发簪。

    想了想,我还是揣进了怀里。

    我本来是做好了应对胡元离任何反应的思想准备,却没想到他句句话都如同一记闷棍。

    一直以来都是我自以为是地想查明真相,因为觉得我知道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因为觉得那个孩子死得太过突然,因为我来自现代,潜意识里会有几分优越感。

    可是我忘了自己在这里,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奴才,却因为一点儿悲悯不忍之心,妄想插手皇家的事情。

    很早之前,我想的是等到二十岁就赎身离开,可渐渐地越走越偏,现在我甚至要主动参与到这些纷争里。

    刚才胡元离言语虽然过分了些,可是句句都没有错,这里的人权势滔天,哪一个不比我厉害?

    眼眶忽然有些发酸,我深吸了口气往回走,一路低着脑袋,差点撞上了一个人。

    一抬头我下意识开口问:「五爷怎么来这里了?」

    高偃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呢?怎么跑到了这里?」

    「奴……奴婢刚才去……去茅厕了。」我结结巴巴地编了一个借口。

    看着我不自在的表情,高偃眼睛一眯,开口说道:「仪式马上就要结束了,不要再乱跑。」

    我赶紧点头,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准备回去。

    高偃抬脚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转头问我道:「你是不是想去燕王府?」

    「啊?」我下意识地发声。

    抬头看到高偃的表情不是在开玩笑,严肃得有些吓人。

    我赶紧开口回道:「奴婢没有。」

    「那是东宫,还是齐王府?」高偃本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态度又问道。

    在我疯狂否认的时候,高偃嘴角紧抿:「这几日我见你可是一反常态往他们身边凑,谁都想一飞冲天,我也不想追究,只是在给你机会。我们这几个人中,你属意谁?」

    原来我这段时间自以为隐秘的举动,其实全落在了他眼里,这才让他误会了我接近其他人的目的,果然是我太不自量力了。

    我深吸一口气:「奴婢自知身份低微,只想在秦王府当一个老实本分的奴才,岂敢对主子有着如此心思……」

    话还未说完,就被高偃打断,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从我头顶落下。

    「若我说……你可以有呢?」

    26

    我瞪大了眼睛,有些呆愣地看着眼前的高偃,却见他目光有些闪躲。

    这是何意?

    若是试探与我,他不该是这个模样,那他说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

    脑筋没转过来,我的心脏「砰砰」直跳,就这样和高偃彼此沉默地站着,气氛竟然诡异地有些尴尬。

    过了许久,似乎是他忍不下去,开口:「你……」

    话未说完,就被一阵突然响起的嘈杂声打断,来源正是前面不远处的入土仪式。

    按时间来说,仪式应该已经结束了,怎么会突然喧哗了起来。

    我和高偃对视一样,随后就很有默契地不再傻站着,一起抬步向那个方向走去。

    远远便瞧见刚才井然有序的人群如今乱成一团,还有一处被围得密不透风。

    高偃抬步走了过去,我也就留在最外围奴才该待的地方,再看周围其他人面上,竟然似乎是惊惧。

    有侍卫有条有序地上前开始疏散人群,大批官眷开始一个个离开。

    从人群的缝隙里,我看到被围起来的那个地方中间倒着一个年轻小厮,他双目紧闭,嘴角似乎还有血渍,看着胸膛还有起伏,像是昏迷了过去。

    看他的衣着打扮,我推测出他应该是太医院里面的低级医官,为何会因他如此大动干戈?

    一太医衣着的中年男子正在为那个小医士检查,而高玠、高弘朗和胡元离则是立在一旁,和地上躺着那小医官隔开了一段距离。

    高偃走了过去,他们四人说了几句后,面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身边也有人窃窃私语,我随手拉住了一个小太监:「小公公,我刚才走开了一会儿,这是发生了何事啊?那个昏迷的人和正在看诊的人都是谁呢?」

    那小太监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嘴上敷衍着我:「看诊的是太医院院首郑泰和,昏迷那个是副院首王卓身边的普通医官。」

    「既然只是一个七品医官昏了过去,为何几位殿下都留了下来呢?他是如何昏迷的?我看着怎么像是吐了血?」我一连追问了好几个问题。

    那小太监虽是不耐烦,但是还是回了我一句:「方才郑院首说他吐血昏迷是因为……染了疫病。」

    一句话只回答了我的一个问题,却也让我顿时明白了所有疑问。

    难怪刚才所有人离开的时候都是神色匆匆。

    疫病、太医院的医官……

    我心里一跳,此事似乎有些诡异。

    小医士始终未醒,最终高玠令人先将其抬下去安顿好慢慢医治。

    只见两个侍卫抬着担架过来,将人带了下去,而他们都是白布掩鼻。

    身边的人也差不多走了个干净,高玠冲兄弟几人点了点头,自己也抬步离开了,其他人也都相随而退。

    胡元离走过我身边时,脚步未顿目不斜视,我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跟着高偃坐上了回去的马车,外面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暗沉起来,明明才只是刚过了晌午时分。

    高偃挑开马车的窗帘,抬眸看了一眼天空,表情也阴沉了下来,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看来是要变天了。」

    我和李茂山均是屏息凝神,不敢接话。

    高偃也并未再开口,随手放下了手里的车帘,掩去了外面投进来的光线。

    第二日,太医院医士在皇长孙葬礼上昏迷一事被传开来,而他染病的原因经调查,是被副院首王卓所传染。

    本来葬礼该是由副院首和副院首出席,因王卓一连几日咳嗽不停,怕影响仪式,就让一直跟随在身边的徒弟代他出席。

    那小医士虽然身子也不大舒服,却因身份也不敢开口回绝,只能强撑着跟了去,才会在仪式结束之际到了强弩之末突然吐血昏迷。

    与此同时,除去他们二人,太医院又检查出四人也染上了轻度的疫病。

    而这四个人,皆是同王卓朝夕相处的同僚。

    一时之间,京城里人人自危,尤其是这段时日曾请王卓上门看病的几户人家,更是轮番请了宫里和民间的大夫来检查,果然又查出了几例染了疫病的人。

    太医院史无前例地放了长假,除了每日留三四人看守,其余人都回家待命,整个太医院也被上上下下清理了一遍。

    顿时整个京城,属药堂最为忙碌。

    因高玠送出的幼狐而导致了高承安之死一事,再次被提到了明面上。

    因为高承安被幼狐抓伤当日,是王卓亲自为他医治包扎,而后高承安半夜昏迷,也是王卓和院首郑泰和一起诊治。郑泰和只是负责开药,所有带肢体接触的医治工作,都是王卓在做。

    而郑泰和此时经检查,身体并无大碍,只有王卓一人患病。

    王卓起先咳嗽不止之时,只是以为自己染了普通的风寒,毕竟这段时日天气缓冷忽热,患了风寒之人也不少,所以他才不曾在意。

    医者不自医,他患病时完全没想到疫病身上,才会酿成了如此大祸,目前所发现的染病之人,皆是同他有过接触之人。

    高承安才是病发源一说法被广泛传开,而高玠开始深居简出,很少露面,可惜如此避讳,也无法安抚下百姓和官员心中的不满。

    因为之前死的只有高承安,大家便只是隐晦地提几句高玠不够稳妥,而现在威胁的是所有皇城里面的人,事关己身,大家的态度也愈发尖锐起来。

    与此同时,在府上的高偃的话也越来越少,我在他身旁抄书时,时常瞧见他盯着一页书籍,半天都没有翻动。

    胡元离倒是恢复了每几日来一趟秦王府,他们似乎在商谈对策,只是谈了许久,只得出了此时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毕竟民怨太重,在这风口浪尖之上,任何细微的举动都能被人挑出错来。

    一时之间我所有的计划都被搁浅,毕竟现在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这次的疫病之上。

    被查出疫病的人家,皆是闭府不出,虽然没有再发现新增的患病之人,可是整个皇城的气氛还是十分沉重,毕竟这是传染病。

    我没有机会再去东宫,只是觉得,此时背负无数谴责的东宫,该是最压抑的地方了。

    大家似乎都在等待着,无论哪一方,都在等一个爆发的节点来打破这表面的平静。

    而这个爆发的节点最终还是不负众望地出现了,那就是除高承安之外出现了第二例因疫病而死之人,就是那天在仪式上昏迷的小医士。

    先前高承安病故可以勉强用他年纪小,身体吃不消这一说法,可是如今一成年男子也因此疫病逝世,这一死亡病例说明了此疫病的危害之重。

    更糟糕的是,东宫同一时间出现了七八个咳嗽不止的奴才,经太医查看,皆是身染疫病,而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他们皆是曾经近身服侍高承安的奴才。

    如此一来,彻底坐实了高承安才是病发之源,而高玠就是一切事件罪魁祸首的说法。

    即便是高玠第一时间下令东宫之人无令不得外入,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压抑许久的百官如同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纷纷请旨,请皇帝下令封闭整个东宫,以避免疫情继续扩散。

    皇帝沉默了许多日,在百官的轮番攻势下,他最终还是下旨让禁卫军围了东宫,只许进不许出。

    迫于虎视眈眈的官员和百姓,为一视同仁,除了怀孕在身的蒋雅彤被另外送去皇家别院修养以外,连同高玠,再次被圈禁在东宫。

    与此同时,皇帝还下令所有身体无恙的太医挨家挨户地彻查,但凡有一户发现有三人以上的病例,该户人家无论身份地位,皆被下令百日内不得出门。

    曾和高玠密切接触过的高偃等人,更是成了此次盘查的重点。

    整个秦王府上上下下几百人,均一一接受了白布掩面的太医的检查。

    万幸的是,号完脉之后,秦王府无一人患此症状,

    太医例行公事地留了一些药材,嘱咐全府的人务必要饮下,说是可以预防疫病。

    后厨那边熬好了汤药,就通知我们一一去领,而高偃服下的则是李茂山单独熬出的。

    看着去后厨的人太多,我特地等到无人时候才过去,只见方才领汤药的桌子上还放着一碗,而厨师已经转过身开始忙碌了。

    桌上那碗汤药早已经凉了,正准备一口饮下之时,我突然看到刚才碰过碗底的指尖有着褐色的痕迹。

    再细看这个碗,我隐隐觉得有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于是我端着碗,并不着急喝下,而是问那厨师说道:「师傅,这府上还有人没喝吗?我看你都开始刷碗了,我这手里的应该是最后一碗吧。」

    厨师忙碌中回头看了我一眼,嘴上利索地回答了我:「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汤药熬好后,这些人都是一个比一个急着过来喝,应该没有人还没有喝了。」

    「那这一碗是特地留给我的吗?」我捧着碗,笑眯眯地问道。

    厨师头也不回地洗刷着成堆的碗具:「刚才过来这么多人,我哪里能记得谁没喝过,要不是你说,我都没看到这桌子上还剩了一碗,你来得太晚,刚才剩的汤药我都倒掉了。你既然还没喝,这剩的一碗刚好给你吧。」

    「啊?这一碗不是特地留给我的吗?」我故作遗憾地说道。

    那厨师也被我逗笑了,催促着我说道:「你赶紧喝了把碗给我吧,我也好一起洗干净了,现在不比往日,使用过的器具,都是要洗上好几遍的。」

    我笑容未变,继续好声好气地说道:「那我能不能拿回去喝啊?我平日里最怕苦,刚想起来我屋里还有蜜饯,我想就着喝。」

    厨师大抵是认出来我是高偃院子里的人了,毫不犹豫地说:「没事,那你就拿走吧,一个碗而已。」

    我道了谢后才捧着碗转身离开,回到屋里,我把碗放到桌上,还是一口未喝,看着那满当当的一碗汤药,我手指一点点收紧。

    希望只是我多心了。

    27

    空碗在第三天时,凭空从我放置的桌子角落消失了,翻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有它的踪迹。

    我找了院子里打扫的奴才,都说没看到任何人出入我的屋子。

    我的屋子位于院子最偏僻的地方,平日无人注意到也正常,几乎是只要翻个墙就能不引人注意地溜进来,要不然之前胡元离来我屋子那么多次,也不会没人发现。

    我本只是怀疑,毕竟在疫病蔓延的当下,府上所有用具都是重复清洗好几遍才会供给使用,可是那日我拿起的那个碗,碗边却污浊不堪,像是被人使用过后来不及刷洗就再次拿了出来。

    疫病当头,每一个举动都会被放大无数倍,后厨的师傅是绝对不可能犯这种让人明面上就能挑出来的错误。

    更何况我过去得太晚,他都已经开始了洗碗,后来同他的谈话中,他也说收拾的时候并不清楚桌子上还剩一个碗没收。

    种种可疑的迹象,再加上我屋里凭空消失的瓷碗,都表明了一个问题——那碗汤药有问题。

    这碗汤药,极有可能是有人特地给我留的。

    第一次去后厨的时候,因为人太多,我等了片刻才决定晚些时候再来。

    所以定是有人在那个时候就注意到我了,然后等所有人都领完汤药后,趁忙碌的厨师不注意,便替换了汤碗,只等我再次过去。

    如今汤碗虽然消失了,但我已经提前拿帕子浸湿了碗里的汤药保管下来,所以一个碗倒是无关紧要了。

    只是现在全城四处禁严,我暂时无法出府寻大夫查看那帕子上有何怪异,只能将染了药水的帕子好生收藏,

    汤碗消失的第七天,秦王府还是一如既往地风平浪静,并未有一人生病。

    所以上次的汤碗事件,我彻底确定是针对我一个人的。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的吃用都要加倍小心了。

    因为这个秦王府,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铜墙铁壁,有人想杀我会有太多机会。

    或许说杀太过严重,毕竟我还不知道那汤药究竟有什么问题。

    这个设计看似随意,却也是真的不引人注目,要不是我心思多了些,定然不会发现有疑。

    不过这其中的变量太多,差一分一毫就有了偏差,所以那背后之人出手时,是不是并不是非要我死?

    之前是我自不量力,主动招惹了一些事情,现在我想放弃之时,反而轮到我在明,敌在暗了。

    因为不知道是谁要害我,所以身边的人好像都有了嫌疑,而我只能先装不知,静等背后之人的第二步动作。

    高偃这段时日除了忙碌一些,看上去十分疲惫之外,并无其他异样。

    大概是他思虑过重吧,毕竟如今的时局并不容乐观,而他的心思向来都是深似海,不容他人揣测。

    是以我也就老老实实抄书和服侍,从不多言半句废话,经过这一年的历练,我的字体已经愈发规整了,看着和高偃的字几乎没什么差异,就是字体少了几分锐利。

    而高偃似乎也没有心情再检查我的练习成果了,只是将所有需要誊抄的工作都交给了我,自己抱着一堆奏折看来看去。

    誊抄写得我整个肩膀都有些酸疼起来,中途忍不住停下来偷瞄了高偃一眼,却看到他竟然伏在案边睡了过去。

    我趁机停下手里的笔,歇息了片刻,揉了柔发酸的手指关节。

    只见高偃手里还捏着一份奏折,半边脸枕着手臂,剩下的半边脸被墨色头发和藏蓝衣袍衬得十分白净,看来他睡着的样子倒是也和常人无异。

    这屋里虽烧着炭火,但人若是睡去,怕还是会觉得寒冷。

    于是我蹑手蹑脚地准备站起身子,出去找李茂山要个披风或者衣物。

    左手指尖轻轻点着桌面,我转过头用右手轻轻拉动我坐的那个木椅,屏着呼吸一点点儿挪动。

    听闻这几日他晚上都没有睡好,连带着服侍他的李茂山眼底都是青紫一片,所以现在他睡了过去,我更是不敢吵到他。

    费了好大工夫才挪开屁股下面的木椅,我正准备站直身体,一回头却撞进了一双黑眸里。

    他何时醒了?

    吓得我一屁股又跌回木椅上,一个没坐稳还差点儿仰了过去。

    拉住桌子坐稳后,我赶紧开口:「五爷,奴婢方才是想给你寻件衣物,并不是偷懒。」

    高偃坐直身子,并没有理会我,见他不睡了,我只能继续坐回去开始誊抄工作。

    刚写了几个字,就听高偃忽然开口:「你和胡元离怎么了?这几日见他对你和以往格外不同。」

    手下一抖,一个字毁了,看到高偃并未抬眸,我也就开口回道:「许是奴婢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得罪了小燕王,奴婢愚笨倒是没有察觉。」

    高偃这才抬眼看了我一眼:「你当真不知?」

    我猛点头,高偃盯着我看了片刻,忽然抿唇一笑,笑得人心底发毛,他却不再言语。

    正好到了午膳时刻,听到外面李茂山的传话,我也赶紧起步离开,帮忙布置。

    几次对话之后,胡元离再来府上之时,高偃就会用各种理由把我支开,于是我和胡元离倒是许久不曾遇见了。

    能躲开那个暴躁的小阎王,我心里自是十分开心。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听外面传来消息,东宫几个染病的奴才相继死去,顿时整个皇城内人人自危。

    虽然因染病而故去的人在增加,但是并没有再出现新增的病例,并且禁严皇城之后,周围郡县也并未出现过感染的病例。

    倒是给这紧张的时局送来了一些安慰,

    与此同时,高弘朗怀孕的侧妃生了一个皇子,成了新一代的皇长孙,更是给皇城里添了些喜意。

    而高弘朗自知时局特殊,便主动要求,不再操办皇孙的满月宴,以便节省人力和物力,只是皇子之间简单送了些贺礼。

    皇帝感其仁德,亲自下诏赐名小皇孙为「修平」。

    压抑许久的皇城终于迎来了一些光亮,再加上人人畏惧的疫病,并没有大面积爆发,还是停留在最初那几个感染的人身上。

    百姓心头稍松之际,不知是谁起头,大街小巷里面传遍了歌颂皇帝贤明的声音。

    而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高玠所在的东宫,百官虽没有直接表达自己的不满,可是百姓之间却纷纷传开了。

    捧皇帝踩太子,不知何时成了不约而同的趋势,虽未有人直接说出「废太子」之言,可高玠已经失了大半的民心。

    大抵是连着一个月都无新增的染病之人,东宫的圈禁也没那么严了,只是不允许东宫里面的人出入,外人却可以探视。

    于是高偃第一时间就去了东宫,而我则是跟着过去。

    只见高玠一身素衣坐于书房之中,面上并无焦色,言语之间只是问了几句在皇家别院养胎的蒋雅彤。得知她一切安好后,便无其他言语,只是嘱咐高偃,这段时间蒋雅彤还劳烦他关照些,毕竟他此时的出入都被限制了。

    高偃自是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之后他们又谈起如今的皇长孙高修平。

    「高修平……修、平……」高玠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忽然笑了,只是这笑声里并未见半点儿喜意,他似乎习以为常却又难掩失落地说道,「父皇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偏心啊。」

    听闻此言的我大气都不敢喘,这话真是太过大胆了些。

    高玠也只是说了这一句,又恢复如常。

    之后他令人去拿了些孩童用的平安锁,我跟着高玠身边的大太监下去领东西,独留他们兄弟二人。

    等我回来之时,高偃正起身准备离开。

    回去的路上,高偃突然开口让车夫调转车头,是去往高弘朗的齐王府。

    若是送礼,派个下人跑一趟即可,就像是之前的满月礼,高偃也只是让下人去送了礼品过去,而如今他却要亲自动身一趟。

    那这一趟的目的,就不只是送礼了。

    到了齐王府,下人将我们迎去高弘朗所在的院子里。

    一进门就看见高弘朗双手抱着一个婴儿,满眼满心都在怀里的婴儿身上,那模样笨拙中满是小心翼翼。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面容柔美的女子,面带微笑的眼底却有几分不自在。

    看她稍显僵硬的笑容,我猜测她应该就是高弘朗才过门不久的正妃了,如果我没有记错,她还是太师的嫡女。

    侧妃先有了孩子,才过门的正妃脸上自然是不怎么好看。

    高弘朗应该也注意到了自己正妃的心思,所有此时他的院子里,除了夫妻二人之外,并未有他人。

    见我们进来,高弘朗还抱着孩子不撒手,只是口头上问着高偃要不要抱抱看。

    高偃笑着推拒了:「我这手脚没个轻重,怎么能碰得了孩子?」

    高弘朗也不介意,一边轻拍着襁褓里的孩子,一边说道:「那可不是嘛,我也觉得抱孩子可不比练武轻松多少,害得我大气都不敢出,抱这一会儿,感觉出了一身大汗。」

    说完,高弘朗还是把孩子递给了齐王妃,自己似乎有些口渴,就端起茶杯一边轻吹一边说道:「这些都是需要多练练的,哪有人是生来就会照顾孩子的?我看五弟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考虑下自己的事了。」

    那种俊逸无比的面容上满是对自家兄弟的关切,眼角似乎还有些调侃的意味,这等好相貌,真是让人移不开眼。

    高偃略显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避开了他的目光说道:「先不说这个了,今日我来是……」

    「不说怎么行呢?」高弘朗毫不犹豫地打断了高偃的话,「我那表妹可是苦苦等着呢,我之前说过的话,现在还都是作数的。要我说五弟你真需要为自己考虑考虑了,不能整天都为别人操心,平白耽误了自己,我说这些话,也都是真心为你着想。」

    「如今的时局如此紧张,我哪里还有时间考虑自己的私事?」高偃长叹了口气回道。

    高弘朗倒是不怎么在意,继续热心地说:「那也可以先定下,等这疫病过去后再提亲事。」

    高偃闻言忽然一笑,直直看向高弘朗开口:「那依大皇兄所见,这疫病何时才能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