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乔看着杨干的车远去,慌乱中找到电话,第一次拨过去无人接,再打就已经关机,她站在偌大的停车场不知所措。
杨干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她,沈乔也不明白为什么偏偏这么巧?而他又怎么会在酒店出现呢?
她压根不知道简余墨回国,更想不到他会住在同一家酒店。吃早餐时在餐厅遇到他,她当时也非常惊讶。从分手之后,他们之间便没有任何联系,偶尔她出差到美国也从不会通知简余墨,他们俩俨然变成熟悉的陌生人。
看着沈乔惊讶到瞠目的样子,简余墨笑着在她对面坐下,打趣道:“看见我这么吃惊,该不是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我吧?”
沈乔回过神,有些尴尬的笑着摇头。
简余墨问:“过得还好吗?”
“还不错,你呢?”
“如你所见。”简余墨笑若春风的回答。
恋人分手,真的没可能做会朋友,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的,她根本不知道应该和他说些什么,于是匆匆吃完早餐离开餐厅。在她接杨干电话时,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简余墨追上她,并且递给她一杯latte,沈乔万万没想到的是杨干居然在酒店,看到这一幕并且深深误会。
一整个上午,杨干的电话都关机,她甚至打给他工作时用的电话,他从未不接她电话,所以她第一次拨那个号码,因为是工作所用,所以不可能关机,可是她打一次,他挂一次,铁了心不想理她。她一颗心七上八下,心口却像是被紧拧着一般难受。
沈乔打给张启,本想问杨干有没有去找他,隔着听筒听到他没睡醒似得迷蒙沙哑的声音,隐约还能听到有女人发出的声响。沈乔讪讪挂掉电话,很抱歉打扰了人家的私生活。
昨晚她回到家,盛夏却不在,后来她接到盛夏的电话,便匆匆赶到酒店。她按照盛夏告诉她的号码找到房间,门虚掩着,推开门看到一个人大字平躺在地摊上,身形单薄的盛夏有些无助的坐在旁边。
沈乔第一反应是盛夏被人欺负了,但是她平静的模样看起来又不像,躺在地上的人闭着眼睛,嘴巴微张,胸膛有节奏的微微起伏着,像是睡着了。待沈乔走近,仔细看清躺在地上人的模样,赫然发现居然就是那天在街上追了她车尾的车主。
“你……他……”沈乔指着地上的人,不解的看向盛夏。
盛夏问:“能不能帮我把他擡到床上?”
沈乔愣愣的点头,同盛夏一起搬着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男人。因为有扶喝醉的杨干回家的经历,这位醉的不省人事的男子有多沉她早有心理预期。纵使有准备,她和盛夏毕竟是两个女人,本身就没多大力气,几乎是连拖带拽的将鲍文卓挪卧室,费尽全力才勉强把他擡上床。期间杨干打了电话给她,她匆匆说了两句便结束通话。
沈乔喘息着抚了抚头发,率先走出卧室,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片刻后,盛夏跟着出来,轻轻将卧室门关上。
沈乔另外倒了一杯水递给盛夏,她慢慢接过去,手指摩挲着杯口低着头。半晌后,她才慢吞吞的说:“他是我的心理医生。”
沈乔看着盛夏乌黑的长发,“我房间里他的名片,真的是你拿走的?”
虽然沈乔没打算索要赔偿,不过她记得自己整理包包的时候把名片拿出来,可是第二天却出门时,却发现不见了,不过她压根没在意,只当是自己记错了。
“那天他撞了我的车,所以留了名片给我。”沈乔稍稍解释了一句,但是潜意识觉得,他们俩没那么简单,包括鲍文卓撞她的车,没准儿也是有所预谋。
盛夏拿着杯子走到沙发前坐下,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灯下晕着光圈,像黑色瀑布一样。
“我回国之后,我们就没有联系,他给我发的邮件我也从未回复过。他发给我的最后一封邮件里说,他要回国找我。跟着几天之后从你那儿看到他的名片,我想他一定是找到你了,但是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沈乔走到盛夏对面坐下,问道:“你为什么不回复他?”
“为什么要回复?”盛夏反问。
沈乔被问的一愣,接着笑着回答:“他喜欢你啊。”
“喜欢我,我就一定要有回应吗?我曾经也喜欢过一个人,很喜欢。”盛夏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望着杯子里透明的液体出神。
沈乔心头一颤,一股子罪恶之意上涌,手也跟着握紧,指甲几乎嵌入掌心的肉里。
盛夏放下杯子,继续说:“今天,他陪我去看我妈。他原本滴酒不沾,却逞强喝了一杯白酒,就变成现在这样。”
沈乔知道盛夏所说的妈妈是方敏,盛夏每周都会去看方敏,有时候也会陪她住几天。如今,她带着鲍文卓去见方敏,却没有带回家见爸妈,也许在她的心中,至亲的人始终都是方敏。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盛夏是流着相同血的妹妹,而心中最亲近的人却是沈瑜。
“我想他可能真的很喜欢我,”盛夏说着,擡起头望向沈乔,犹豫着问:“被深爱的人,是不是都会有恃无恐?”
“盛夏,我……”沈乔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她没有从盛夏手中抢杨干,但是他们的确是因为她才分的手,如果不是因为长得几分相像,杨干也不会招惹盛夏,盛夏不管在亲情,还是爱情中,都是无辜被伤害的那个,这一点沈乔没办法替自己和杨干辩驳,更没有办法替父母辩驳。
“以前我不懂,现在懂了。他陪我走出阴郁,让我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我知道他喜欢我,但是我却不敢再动感情,感情这东西无声无息,却伤人最深,”盛夏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说:“从小到大,我想要的,最后都失去了,就连母爱都不是我应得的,健康也没有了,手腕上还有像一条蛇一样盘踞的伤疤,对于这样的我来说爱情太奢侈,我要不起。”
沈乔焦急的反驳:“不是的,你要的起,那是你应得的。”
盛夏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坦白说,我真的恨过你。你有我可望不可即的爱情,还有我从未得到过的父爱,被遗弃的也是我不是你,你就像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我却是什么都没有的丑小鸭。我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当初被遗弃的是你,那该多好?”
沈乔曾经做过这样的梦,梦中她一无所有,深爱的人爱着像公主一样的亲妹妹,她得不到亲情,得不到爱情,她哭着从梦里惊醒,梦中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呼吸苦难。而现实比梦境更残酷的是,她曾经把亲妹妹送出国。
盛夏一改往日的沉默和冰冷,忽然笑了起来,眼睛里蕴藏着复杂的情绪,“上帝的确是公平的,你虽然爱他,但是你也曾经失去过他,差点没办法拥有他。而如今只要我在家一天,你就没办法和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所以我有恃无恐的消耗着鲍文卓对我的感情,来折磨你们,看着你无家可归。鲍文卓有句话说的没错。你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吗?”盛夏望着沈乔问。
沈乔摇头:“什么?”
“他说,我需要持续性的心理疏导和治疗。简而言之就是,我的病还没好。”
沈乔看着盛夏笑,自己却如何也笑不出来。
“不过还好,以后我身边都会有心理医生,所以你也不必担心。”
沈乔飞快的消化着盛夏的话,舔了舔干涩的唇,有些磕巴的说:“你的意思是……你要……要和他……在一起?”
盛夏点头说:“今天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个,只是没想到他喝醉了。”
“你不打算继续找我‘报仇’吗?”
“我所谓的‘报仇’并没有让你不开心啊,你的工作,你的朋友,除了我之外都很好,你还有他和沈瑜,而我只占了非常细微的一部分,既然我对你来说这样微不足道,那我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沈乔压抑着情绪,双手交握着,小心的问:“所以你原谅我了吗?”
盛夏摇头。
沈乔的眼睛瞬间睁圆,眼珠子几乎凸出来了。
“抛弃我的不是你,也不是你让我爱上不该爱的人,既然这样,又从何说原谅?”
沈乔长长出了一口气,她抚着狂跳的胸口说:“该看心理医生的不是你,是我。”
这一晚,沈乔和盛夏的关系真的拉近了许多,但是让她没想到会因此产生误会,不过她坚信误会总会解开,杨干一定会听她解释,他们中间的障碍终于全部解除,决不能因为一些误会再起事端。
只是他始终不肯接她的电话,沈乔惶惶不安的度过了一天,下班前早早的赶到最高检堵人。她知道,父亲很快就会知道她出现在这里,也一定会猜到她的目的是找杨干,可是她顾不得了,她必须要见他。
沈乔在门口等了近两个钟头,都没有等到杨干出来。迫于无奈,她拦下一辆牌照熟悉的车,询问之下才知道杨干中午走了之后就没有回来。
沈乔驱车赶往他的公寓,依然吃了闭门羹。无奈之下,她去找张启,可是杨干甚至也不接张启的电话。沈乔彻底慌了。
“简余墨这仨字儿对杨干来说,绝对是最高级的警戒,所以可以想象简余墨回国他一定是知道的。”
“所以呢?”沈乔追问。
张启摊手:“我哪知道什么所以?”
他知道简余墨回国,但是又吃不准为什么,所以去酒店探探消息,然后就看到了早上那一幕?可是他也太不相信她了,过了这么久,他还对她不放心吗?她连家都不要了,他怎么能如此轻易的否定她,甚至连辩诉的几乎都不给?而且那一幕能说明什么?她不过是接了一杯咖啡而已。
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沈乔忙拿起来看,有些失望的接通电话。彼端的人说:“早上的事我听说了,我只能说,简余墨和鲍文卓是朋友,他并不是恰巧住在这里,而且他也的确知道你昨天在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