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巨蛇黄灿灿的竖瞳对视，即便明知还隔着半个天地的距离，陆芊墨仍是情不自禁地僵住了身体。
“你不会告诉我……我们要打败这条巨蛇，才能带着凤凰雏鸟离开吧？”陆芊墨绝望地转向一旁的流墨。
流墨回给她一个“不然呢”的淡定表情。
“……”
事到临头，陆芊墨也看开了：“我觉得以我的能力和战力实在不是对手，所以跟他对刚的任务显然不会是落在我肩头上的。”她想伸手拍拍流墨的肩把这个重要的任务托付给对方，只不过对两个人的身高差和自己做这个动作需要的幅度犹豫了下，还是只擡手做了个加油的动作，“大白，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
陆芊墨这副古灵精怪的模样让流墨无奈地笑着接话：“不会让你上的，”他伸手在陆芊墨的头上轻轻地摸了摸，“不是说过我会保护你的吗。”
陆芊墨愣住，那只手很快就拿开了，可陆芊墨的心底还是窜起点小小的火苗来。
只是没等那小火苗催生出点感动的情绪，陆芊墨就听见走在她前面的男人满是打趣地开口：
“毕竟，你那点可怜的血皮，连给它填牙缝都不够啊。”
“……”
小火苗噗地一下灭了，陆芊墨面无表情地跟上去：……感动？那都是浮云。
流墨收敛了脸上的神情，眼底微微划过一丝冰冷的情绪去，他定睛望着天边的青铜巨蛇，右手在虚空一招，一道流光泻下，他的手中多了一柄通体透明的深紫色水晶权杖。
权杖之中，似乎封存着什么墨色的液体，丝丝缕缕地在权杖内里流动；而整个权杖的顶部，那块形状不规则的彩色晶石上，用鲜红如血的笔墨铭刻着一个古朴而诡异的符文。
巨蛇双瞳的落点从陆芊墨移到了流墨手中的权杖上，而这一刻，陆芊墨竟然能从那双巨大的黄灿灿的眼睛里看出一点堪比人性的忌惮之意。
紧接着，那巨蛇似乎也因为自己心中生出的忌惮而被激怒了，它扭曲在云层中的身体开始翻滚起来，带动着浓重的阴翳如同噬人的兽群在苍穹下奔腾不息，空气中都充斥着冰冷血腥的气息。
看着那青铜巨蛇愈发冰冷的眼神，陆芊墨毫不怀疑下一秒那头巨蛇就会带着这些被它搅得粉碎的云翳俯冲下来。
只是在那巨蛇行动之前，陆芊墨身前的拿着紫色权杖的流墨先有了动静——
紫色的权杖被流墨横持于空，然后双手施力将其推入空中。流墨的左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他面无表情地把匕首在右手掌心一划，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权杖落下，流墨沾满了鲜血的手骤然擡起，握在那紫水晶权杖顶部的晶石上。
晶石镌刻的诡异符文似乎是被鲜血激活了，竟然开始慢慢地扭曲起来，而权杖之中的墨色液体流动得也愈发快了几分。
下一刻，权杖顶部的彩色晶石光华大作，在这方天地间如同打开了一道绚丽的门。
而苍穹之下，原本又哭又笑的黑暗生灵们忽然停住了挣扎，它们都痴痴地望向两人所在的方向。
陆芊墨看不清那些黑暗生灵的神情，可她身上的汗毛再一次立了起来——那些开始蠢蠢欲动的黑暗生灵所透露出来的情绪，分明尽是垂涎欲滴的贪婪和狰狞。
“以易卜劣斯的名义——”
陆芊墨忽然听得流墨开口，他的声音起初并不大，第一个字甚至不足以听清，只是这一句话到了尾处，已经引得这方天地一起震鸣——
“沉沦在无底深渊中的恶鬼与英灵——听从我的召唤——降临于世吧！”
话音落下，彩色晶石打开的绚丽大门开始震颤起来，无比恐怖的气息从那方大门里逸出，原本觊觎地望着这里的混沌大地上的黑暗生灵们尽皆一颤，然后纷纷将贪婪狰狞的注视重新收了回去。
就连那青铜巨蛇的身体也愈发地绷紧，像是一根拉满的弓弦，陆芊墨以为它下一秒就要迸射而来，却忽听得一个嘶哑难听如同铁皮相磨的声音在他们的耳边响了起来：
“低劣的魔族！”
那头巨蛇丑陋的嘴巴一张一合，看起来大得有点骇人的猩红的蛇信子在中间探着——
“不要妄图招惹你们不该招惹的东西！否则，吾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想了想自己选的种族，陆芊墨确定那句“低劣的魔族”是在嘲讽自己了。
——可她多无辜？从头到尾她就像个善良的小白兔一样，全过程旁观，连多余的废话都没说过，怎么就拉稳了这么可怕的一头巨蛇boss的仇恨？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脸T？
至于……“死无葬身之地？”不知道是不是确定了有流墨撑腰的缘故，陆芊墨心底那点畏惧也散了干净，挺了挺自己主业0级的角色腰板，陆芊墨看着那巨蛇笑得好不甜美：“单论有没有能让我躺尸的地方都算欺负你——只要你能把我送回玩家重生点以外的葬身之地，就算我输。”
巨蛇卡机了一下。
设计组给这个boss设计的AI参数绝对不算低，不过对于“玩家重生点”这种会引得世界主线NPC自我认知混乱进而崩坏的禁制字眼，那巨蛇显然受系统所限，并不能听懂。
此时，站在前面的流墨也转回身来无奈地看了陆芊墨一眼。
“谁让它乱说大话。”陆芊墨吐了吐舌。
流墨转了回去，戏谑的声音却留了下来：“我只是想问，你就只有回重生点这么可怜的追求吗？”
陆芊墨：“……”
好像又被嘲讽了？
这边这两个人的闲情自若丝毫没有影响那道抖得愈发厉害的光门，就在光门之中有什么危险可怖的东西就要一脚踏出来的时候，盘在阴翳云层中的青铜巨蛇的双瞳里闪过畏惧的情绪，它突然把它那个丑陋的大脑袋一低——
“魔族！你将你的召唤使者封住——吾允许你将那凤凰雏鸟带走！”
本以为会有一场旷世大战的陆芊墨目瞪口呆：“它就这么……怂了？”
流墨也意外地看了那青铜巨蛇一眼，却没急着答应，清冷地笑了一声：“召唤使者的代价我已经付出，为什么要将它封印回去？”
那青铜巨蛇的庞大身躯在浓重的云翳里不安地扭动，嘶哑难听的声音像是空中的闷雷作响——
“两败俱伤对你们没有好处——！趁吾还愿意与你们妥协——立刻带着凤凰雏鸟离开！”
“两败俱伤？”
像是听巨蛇说了个笑话，流墨的笑声在天地间响了起来，笑罢之后他冷然望着巨蛇，“我会不会伤不一定，但你一定会死。如果死掉了一个分/身，不知道你要再过多少年茍且偷生才能找到这么一方合适的天地修炼回来？”
巨蛇的瞳孔中突然爆出无法直视的光芒，他凶戾咆哮地瞪着站在最前面那个无比渺小的人：“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流墨冷笑了一下，并未回答，他伸手指了指半空中的光门。
那里，一只流淌着死寂气息的鳞爪已经从光门中探出了一半。
巨蛇极为忌惮地看了那光门一眼，重新转回视线，像是一只被锁住了爪子的丛林猛兽，只能低低地咆哮发泄它的不满：“说——你们这些卑劣的族类！你要什么条件？！”
不等流墨开口，它又盘旋了一圈怒道：“不要妄图漫天要价——不然纵使拼得分/身陨落，吾也要把你们这两个卑劣的族类留在这里！”
对于巨蛇的威胁不以为意，流墨指了指身后还在状况外的陆芊墨：“我要你对规则发誓——无论是你的分/身还是本体，永远都不会伤害她。”
巨蛇显然没想到流墨会提出这么一个条件，它望了陆芊墨一眼，然后一愣，继而不耐地转了转身体，“吾对规则发誓，无论分/身或者本体，都不会伤害……”巨蛇瞥了陆芊墨一眼，冷哼了一声，“都不会伤害这个东西。”
陆芊墨：“……”
莫名其妙就成了“这个东西”不说，她发誓她在那头巨蛇的眼里还看见了赤/裸/裸的不加丝毫遮掩的鄙夷。
流墨显然也注意到了，他撇开脸轻笑了一声，然后才擡手在空中一挥，光门瞬间收敛，化作那柄紫水晶权杖，重新落回他的手里。
“凤凰雏鸟可以给我了。”流墨擡头望着那头巨蛇。
那巨蛇的双瞳里开始有些起伏不定。
流墨毫不意外地冷笑了一声：“召唤使者对我来说确实需要付出代价，可也不等同于我没有再次召唤的力量。如果你想尝试，我这次就绝对不会再给你交换条件的机会了。”
那巨蛇犹豫了下，直到见流墨又要擡起紫水晶权杖，它忙开口：“不必了——吾已经允许，你们可以带凤凰雏鸟离开了！”
巨蛇话音一落，混沌大地上那点可怜的小火苗飘了起来，升腾到空中，颤巍巍地落在了流墨的手心。
流墨看了手中的东西一眼，确定无误，重新擡头看那巨蛇：“打开通道，让我们出去。”
巨蛇在空中不情不愿地转了半圈。
片刻之后。
终于重见天日的陆芊墨感动地都快落泪了，把地上已经重新化作圣雪狐的流墨抱了起来：“大白最好了！”
圣雪狐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不知为何，陆芊墨总觉得对方出来之后就有点虚弱，大概是召唤那光门的后遗症吗？
没等陆芊墨细想，不远处感应到她重新出现的蛊雕用那双小短腿飞快地跑了过来，扒在她腿上哭唧唧的：“小姐姐，吓死小蛊了——你刚刚突然就没了！”
陆芊墨无语地顿了顿，然后才低头摸了摸小蛊雕的脑袋：“小蛊乖，不怕不怕，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嗯！”小女娃娃用力地点了点头，献宝似的把怀里藏着的东西给陆芊墨看，“小姐姐你看，你的鸡毛我都收回来了！”
对于那句“你的鸡毛”选择性无视，陆芊墨狠狠地表扬了蛊雕一下，然后就带着两只宠物回酒楼里交任务去了。
只是刚到了玩家渐渐多起来的地方，她就听见有几个人靠在一起惊讶地议论——
“发生了什么？第一公会会长怎么会突然掉了5级？！”
“5级经验啊，落下这么大一截，不会是被哪个公会终于找准了人要轮白吧……这下第一公会牢牢占着的等级榜第一可就不稳当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