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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三的暑假是仅次于高三暑假的人生第二幸福的长假,考完后当天,赵国刚带两个少年去吃了顿好的,又去看了场电影,遥远还记得当年和父亲去看铁达尼号的时候,赵国刚出电影院时还红了眼圈。

    现在多了个谭睿康,大家一起看则觉得很傻了,谭睿康一个影星也认不得,还要赵国刚给他讲解。

    赵国刚喜欢看张艺谋看周润发,看陈道明看巩俐。

    遥远则喜欢看星爷,看一群港星演东成西就这种神经质一样的爆笑电影,还喜欢王家卫的调调儿——喜欢看王菲躲在梁朝伟家的壁橱里,每天出来给他收拾房间;看金城武买过期的黄桃罐头吃得犯恶心;看张曼玉风情万种地说“你找龙门客栈呀,这不就在我的身上吗?”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和赵国刚也说不到一块去,但他对父亲的爱丝毫不少。谭睿康则与自己老爸比较有共同语言。

    还好谭睿康不是他儿子。

    看完电影,回家遥远倒头就睡,谭睿康则把全部书籍整理好扎起来,准备拿去捐掉。

    大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六点半的时候遥远睁开眼,到处摸闹钟要去上学,才想起已经放暑假了,不用再起早摸黑地上初三,于是倒头便睡。

    接下来的日子疯狂而放纵,遥远天天起来就开电脑玩游戏,又去买了一堆游戏碟准备回家玩个够本,谭睿康则把赵国刚房里的金庸全集十四本抱到房间里,每天从早上起床就看到晚上睡觉。

    遥远还时不时把同学全叫到家里来唱KTV,把房间借给张震和他女朋友搂搂抱抱,一群人在客厅唱歌看电影,把家里弄得狗窝一样。

    中考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遥远打电话查分,他和谭睿康都考了一个超常的高分,谭睿康数学又是满分,遥远的英语则拿了全区第一名。

    齐辉宇则如愿以偿,考上了一中。

    同时林子波打电话来,通知遥远和谭睿康准备去参加保送生的班级旅游。旅游地是江西——革命圣地井冈山。

    “我的天啊——还要交四百块钱?”遥远道:“不去可以么?”

    林子波在电话那头说:“可以啊,你出一半学校出一半,你不去的话学校出的钱也不退的。”

    遥远听到就心烦,说:“谁要他的钱了,我不去。”

    林子波无奈道:“我也不想去,我想去海南。”

    遥远看着谭睿康那一脸期待的神色,把电话给他。

    谭睿康还是第一次出去旅游,不免有点紧张,说:“要准备什么?坐飞机么?”

    遥远面无表情,齐辉宇没保送,张震又不在尖子班,这两个玩得最好的都没份参加旅游,保送生是把整个初三年级学习最好的三十六个人集合到高中的一个班里,大部分人虽然都认识,但根本不好玩。

    去了能干嘛?还是井冈山。遥远满肚子火,想说不去了,但看谭睿康那表情又很想去。

    如果是从前的遥远肯定会说:“我不去,你爱去自己去吧。”

    但现在自然不能这么说,让谭睿康一个人去不是明摆着扫他的兴么。

    赵国刚回来以后发现遥远很烦,问了几句遥远就发火了。

    谭睿康也意识到了,约略提了这事,当然他心底还是很想出去玩的,不过明确表示,遥远不去的话他也不去,在家里看金庸也一样的。

    赵国刚问清楚什么事后便说:“不想去的话,这样吧。”

    “去啊去啊。”遥远不耐烦道:“别再说了。”

    赵国刚说:“庐山、井冈山爸都去过,确实没什么好玩的,给你们几个地方选,两兄弟自己去玩。”

    “杭州、三亚、香格里拉、北京、九寨沟、你俩挑一个。”

    谭睿康:“……”

    遥远:“我可以叫齐辉宇一起么?”

    赵国刚道:“随便你。”

    遥远一声大叫,抱着他爸,继而马上转身去打电话。

    谭睿康道:“姑丈,你给我的生活费我还存了不少,不如这样,我带小远去,用这个钱。”

    赵国刚道:“那些你留着用,开个账户存进去,留给你自由支配,两兄弟中考都考得很不错,姑丈答应了小远,过几天给你们一人换一台电脑……”

    谭睿康登时犹如遭了晴天霹雳,忙道:“不不!姑丈!电脑我不能要。”

    赵国刚斟了杯功夫茶让他喝,说:“要给你买,你们一视同仁……睿康你是好孩子……”

    谭睿康道:“姑丈,电脑我不要,真的不要,一来贵,二来影响学习。”

    赵国刚要再说点什么,谭睿康坚持不要电脑,赵国刚想了想,说:“要不你委屈点,小远的电脑换下来给你用?你们高中都有电脑课,这是一定要学的。”

    谭睿康想了想,笑道:“可以,但别给我买新的。”

    赵国刚嗯了声,说:“你比小远懂事得多。”

    正说话时,遥远又黑着脸出来。

    赵国刚问:“决定去哪了没有?”

    遥远抱着抱枕倒下,说:“谭睿康你决定吧。”

    谭睿康问:“齐辉宇不去吗?”

    遥远:“他外婆生病了,要回家看她。一个暑假都得呆在老家呢,明天就走了……要么咱们去……算了。”

    遥远本来想说不如去齐辉宇的老家玩,但齐辉宇外婆家在湖北,也是个山村,去了没玩的,齐辉宇又要陪老人又要照顾自己,去了也只会给他添麻烦。

    去哪儿呢?这些地方遥远都没去过,三亚是海边,平时经常看海的,无所谓,好玩不到哪去,九寨沟倒是不错,香格里拉也可以,杭州话听不懂……北京是最不想去的,夏天首都太热了。

    谭睿康说:“小远想去哪儿?你选吧,哥不懂玩。”

    “你选吧。”遥远坚持道:“你想去哪就去哪,我无所谓。”

    谭睿康坚持让遥远选,遥远有点动心,想去九寨看风景,却又不好说,一直让谭睿康决定。

    最后谭睿康说:“去北京可以吗?故宫长城。”

    果然选了个遥远最不想去的,遥远这人就是这德行,自己不想作决定,总让别人作决定,别人作了决定以后万一逆了他意思他又不想去,老给自己心里添堵。

    或者说跟谭睿康去旅游,本来就没什么值得期待的。淡淡的嗯了一声,说:“可以。”继而没精打采地回去打游戏了。

    赵国刚虽然信得过谭睿康,却也不敢让他们自由行,隔天给谭睿康六千块钱,让他带着遥远去报旅行团,言明要报有牌照的大团,千万不能跟到卖猪仔团。

    遥远半点心情也欠奉,就连自己也觉得自己很难伺候,谭睿康在隔壁翻报纸,对着夏日版旅行团的广告对比几家大旅行社的价格,写写算算,又看行程——北京双飞。

    赵国刚还交给他们一个任务,在北京玩完之后要回老家去,带着遥远看看外婆——太多年没回去了。

    于是谭睿康兴致勃勃地挨家旅行社打电话,遥远只得打起精神,假装很期待地配合谭睿康。最后确定了一家旅行社,又改了回程机票,结束后从北京飞长沙,再在长沙转车回老家。

    交完团费谭睿康还有点心疼,每人两千七,也算一笔大钱了,他在路上边走边说,朝遥远道:“姑丈这回得花好多钱。”

    遥远道:“他做生意出出进进就几十万的,这些小意思,哎。”

    谭睿康吓了一跳,说:“这么多?”

    遥远喝着奶茶在路上走,说:“你不知道,我们刚来的时候住了个高档小区,小学同学的爸妈才是有钱人,熊市的时候,我有一个同学他爸,每天能朝股市里赔掉一辆小汽车。”

    谭睿康道:“小远,你会炒股票吗?炒股票是不是很能赚钱?”

    遥远道:“会一点,我会看基本面,我爸以前教过我。”

    谭睿康道:“要不咱俩一起存钱吧,零花钱交给你炒股票怎么样?”

    遥远仗着谭睿康不懂股票,开始吹牛皮不打草稿了,说:“你那点钱不够的,准备个十万给我,我可以帮你炒炒看,但盈亏自负。”

    谭睿康笑道:“本来就是,我能有什么钱,以后有了再交给你吧。”

    遥远看了看谭睿康,想起前几天赵国刚交代过的,让自己带他去买身衣服,谭睿康平时天天穿校服,周六日也不例外,放假时还穿着那身第一天来的时候赵国刚给他买的t恤牛仔裤,都一年了。

    换身衣服带出去显得时尚点,回老家也不丢人,遥远说:“走,我带你去买衣服。”

    他把谭睿康带去一家英伦风格的时装店,这是从香港开过来的第一家分店,比佐丹奴班尼路档次要高,有次赵国刚的朋友给遥远从香港带了一件回来,遥远就一直想买这个牌子的衣服,可惜本地没有。

    今年夏天终于开业,于是可以大买特买了。

    谭睿康看了一眼价牌登时就傻眼,一件普普通通的t恤就要四百八,这在谭睿康吃一顿盒饭只要五块钱的生活里简直就是天价。

    遥远不耐烦道:“去试衣服裤子,快。”

    今年松松垮垮的迷彩七分裤正流行,女孩子们还喜欢穿松糕鞋公主裙,遥远给谭睿康买了几双船袜,自己挑了套喜欢的,又拿了副墨镜戴上,准备夏天大张旗鼓地出去旅行。

    谭睿康被换上了衣服出来,说:“你喜欢这样的衣服?我来付吧,我有钱。”

    遥远道:“我来,你看看怎么样,把鞋子也换上。”

    遥远给谭睿康选了两件短袖,一条迷彩的七分裤,一双蓝色的低邦船鞋,一打低邦白袜,又把墨镜给他戴上。

    全部穿好后,谭睿康擡着头端详镜中的自己,他已经差不多有180公分了,肤色不像刚来那么黝黑,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手长腿长,穿上七分裤后极其衬人。船鞋又是低邦的,呈现出健美的脚踝。

    两人心底同时浮现出同一个念头。

    谭睿康:(好酷,小远真会选衣服。)

    遥远:(妈的,好酷!怎么会这样!)

    谭睿康直似脱胎换骨,就像杂志上的时尚男模一样,遥远只觉自己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谭睿康怔了很久,遥远神情有点不自在,略有点吃醋,心想早知道给他买条紫色反光大喇叭裤穿,给他打扮得这么帅做什么?

    不行,遥远自己也不能被比下去。

    于是遥远去翻衣服了,蓝色的七分裤显得自己肤色太白,紫色的又太娘,选来选去就没件合适的,怎么穿都穿不出那种光芒万丈盖住谭睿康的效果来,最后勉勉强强也选了条军绿色的七分裤,打成平手。

    遥远特意选了件浅色的t恤,衬得自己皮肤很白,换了双和谭睿康差不多的船鞋,谭睿康人高,鞋子码数也大,没法和遥远换鸳鸯鞋穿,略有点遗憾。

    遥远边穿鞋子边说:“其实不贵,比起老东门那些这里掉个扣子那里脱根线头的仿韩货好多了,穿上去也不容易皱。”

    谭睿康说:“太贵了,但是我很喜欢。我来买,果然贵的衣服不一样。”

    他果断要了这套,掏出包里存折说:“我去楼下取钱。”

    遥远掏卡去刷卡,一副派头十足的模样,说:“早就准备好了。”

    两人一结算,谭睿康不禁咋舌,两人各买了两套,足足花了四千多,既喜欢又有点心痛,回家把衣服裤子折起来舍不得穿,过几天又拿出来烫,还帮遥远烫。

    遥远也只得由得他,知道他一时半会没法完全接受。

    数天后的早上五点半,赵国刚还在睡觉,谭睿康穿得整整齐齐,一手并着提上俩旅行社送的行李袋,有模有样,潮男一般戴上眼镜,倚在门边笑着说:“弟,出发,我买了烟给你抽。”

    遥远忽然就发现这一年时间里,谭睿康俨然已有了极大的改变,不再是当年抵达自己家门外那个脏兮兮,把行李袋的提手勒在肩膀后的农村少年了。

    他又高又帅,有风度,学习成绩好,聪明,最重要的一点是——和自己很般配。完全有这个资格叫他一声弟弟。

    有这么一个哥哥,赫然成为了一件很有面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