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王家那个愣少爷又来找你啦!你要不要见他?”
春风徐来,韦星枫躺在花园中央的长椅上昏昏欲睡,好似一只慵懒的猫咪。
“不见。”她闭着眼睛简单的回道。
“那我去打发他走。”
绿荷兴奋地笑着,二话不说的转头就走,没走几步韦星枫又叫住她。“绿荷,待会儿我要出去,你顺便去准备一下。”
“是的,小姐。”
绿荷闻言眼睛发亮地点头,加快脚步走出花园。
韦星枫撑起身子,打了好大一个呵欠。唉!整天没事做的日子过久了也会很烦呐!
前几天韦家堡的大家长韦扬终于回来了,害得韦星枫这几天没事做,整天无聊得要死。
自从韦星枫十二岁那年做了一个号称无人能及的伟大机关试验,当场差一点烧掉整个韦家堡……幸好围观的人群反应快,在人群的团结围救之后,很快便将火苗熄灭,才免去一场灾难。
韦扬在恐慌之余严令禁止韦星枫再动手做机关,生怕有一天,韦家堡真的被她给玩完了!
真是的!不过是一场“不小心”发生的“小小”的意外嘛!舅舅有必要这么认真吗?竟当真从那一天起,只准她设计、想点子、画画设计图纸过瘾,就是不准她动手或是请人做出成品。
这纸上谈兵谈久了也会厌倦,叫她怎生受得了?
于是,她跟绿荷两个人便常常趁着韦扬不注意时偷溜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刚开始绿荷说什么也不敢,还是在威胁利诱之后才勉强跟着她出去,之后来回几次,绿荷也食髓知味了,一听到要出去便高兴得不得了,还屡次央求她再带她出去呢!
说人人到,没一会儿工夫绿荷又回来了,带着一脸笑意。
“小姐,我来了。王家那个愣少爷让我两句话就打发走了,他的头脑真是迂得很哪!我从来没看过大男人这么呆的!”
“哦?”
星枫斜眼看她。“那么,你这次跟他说了什么借口?”星枫状似不在意地问,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还不是小姐教我的那句老话。我说啊:王少爷,我们小姐今天开始吃斋,不见外人的,请您两三天后再来吧!于是,他就问我:绿荷姊姊,上次你们小姐不是说吃斋到这月十日吗?如今十一日未过,怎么又吃斋了?我便板着脸回说:吃一次就成了吗?寺庙里的师父说要连续吃个十七八次才成呀!我这句话才出口他就呆了,表情就跟上次一样的蠢,然后低着头很失望的回去了。小姐,你就不知道他那表情有多好玩!你说,他好不好骗?真是个呆子!”
“绿荷,你别得意忘形了,或许他心里有数,知道是你在耍骗他呢!”星枫别有深意地警告她。
“才不会,那种书呆子能有多精明?每一次还不是都被我骗得团团转。”绿荷不信地转过头去,因此没见到星枫眼中一闪而逝的狡黠。
若是星枫没有记错,那王家在扬州可是数一数二的富商,难得的是并不仗财欺贫,在扬州的声望非常之好,常常铺桥造路,救济贫苦穷困的乡亲。
可惜,王家的财势、声望虽惊人,但人才却凋零得很。
王老太爷有三个子嗣,最大的公子在少年时因不明原因离开家,从此就没有再回来过,不知生死。而二公子则成天游手好闲,到处玩乐,是个标准的纨?子弟,成不了家业。幸好三公子自小向学,去年已考上进士,就等朝廷分发官职,自是最有出息的一位,也是老太夫人口中的好孙子、乖孙子,王家的所有希望可说是完全寄托在他身上。
在王老爷子刚去世时,便有人传说:王家只怕要开始落败了。可是王家的生意却越做越大,丝毫没有中落的迹象,让人不住称奇!
这位王三公子,也就是绿荷口中嘻笑的那个书呆子,呆愣的王公子,王承月。
去年星枫和绿荷偷溜出去玩,两个女孩因为好奇,不知轻重地竟跑到了“花粉楼”吃喝见识,引起一场不小的骚动。
想像一下,两个美丽不凡的妙龄女子出现在花楼叫菜吃。
嘿!这等景象,不仅让在场男士在惊讶之余大流口水,更让那些浓妆艳抹的莺莺燕燕以为是别家花楼来抢生意、找碴的,一场风波自是免不了,那个自称夫人的老娼更是力邀她们在花粉楼挂牌,威胁利诱的,差一点不让她们两人回去。
当时,王三少爷承月刚好在场(花粉楼是他家开的),很轻易地便帮她们排解了一场风波。从此之后,他常常借故来找她,仿佛对她一见钟情,迷恋至深……三不五时便来找她,这让她烦得紧。
只是,一向都是绿荷在打发他,她可懒得理会那种穷极无聊的人。
星枫忽然冷笑——不过,她可不相信王家三少爷真如绿荷所描述的这么愣呆,只怕是绿荷给人耍了都不知道。
要知道能在几十万人当中越众而出,考上皇榜进士,可不是靠幸运和死读书便可以做到的事,再加上王家是经商之家,商人最是奸猾狡诈,这三少爷从小在如此的环境中成长,要有多蠢、多愣头那自是有限得很,又怎么会让绿荷三言两语,破绽百出的谎言欺骗得了,而且还不只一次?
只怕他是别有居心才是真的。
“小姐,这次我们要上哪儿?再到东湖好吗?那里很好玩哪!”
绿荷的心思早飞到外面的世界去了,压根儿没发现星枫脑袋里早已转过无数的念头。
星枫笑了笑,想一下,道:“不了,我今天忽然很想到山上寺里走走,那寺园里的牡丹也该盛开了,我们顺便可以摘几朵回来插在佛堂。母亲生前最爱大白牡丹,不知开了没?”
韦家堡为蝶夫人建了一座佛堂,自先皇去世后,新任的皇上应韦家的要求让韦扬接了蝶夫人的灵位回来安放,从此便供在佛堂中。自小失去母爱的三姊妹最爱到佛堂,常把佛堂整理得漂漂亮亮的,连号称最懒的星枫也变得异常勤快,常常摘花去佛堂安放。
“嗯,那我们快走吧,现在就快午时了,这上山下山至少也要两个时辰,怕来不及回来,被老爷知道可就糟糕了!”
“瞧你急的,先拿衣服给我换上吧!”
“是的,小姐。”绿荷应了声,连忙在包袱中翻找出一件衣服为小姐换上。
绑好腰带,星枫一下子变成一名俏丫环的装扮。
星枫很满意这样的装扮,感觉好像换了一个新身份似的,有一种新鲜感。***
一阵阵山歌隐约传来,星枫和绿荷不由相望一笑,这山上的清冷也感觉少了一半,多了一些温暖和轻松。
主仆二人一路走来,上山之后就没碰过一个路人,由此可见山上寺庙的清僻,香客极少。
终于到了筑在山腰的一间小寺院,韦星枫已有些疲累,额冒微汗。
“小姐,今天这山寺里头,怎么不见师太和小尼姑们在殿堂?”
绿荷疑惑地从门口往寺里到处张望,小小的寺院中此时竟连一个人影也没有,这实在是透着些许奇怪。
星枫回过头往寺内望去。的确,寺中确实安静,连小尼姑也不见一个。
绿荷总觉得今天这寺中透着些许怪异。
这寺中住着三个人,一位老师太,两位小尼姑。平常殿内都会有人守着的,今天怎会半个人也没有,真是奇怪。
此时天空忽然黑云密布,在一刹那间,天边迸出了一道白光照得天地一片光亮——随后“轰隆隆!”一声,震耳的雷声乍响!
滂沱大雨瞬间倾倒大地!
韦星枫主仆两人在错愕间根本来不及躲雨,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寺内时,全身早已被大雨淋得湿漉漉的,好似两只落汤鸡一般。
她们拎着身上猛滴水的衣衫,再望向对方同样狼狈的模样,不禁由原来懊恼的情绪中迸出笑声。
“这场雨来得真快!”
绿荷回想刚才的情状又笑了出来。
星枫也微笑,可是身上湿粘的衣裳却令她很不舒服,她轻皱了眉,道:“看来,我们得向师太借件衣服了。”
绿荷这才想到,再穿着这湿冷的衣服,小姐只怕会着凉了,她急忙步向后院寻师太借衣。
星枫看看外头不歇的雨势,暗叹口气。倘若雨势不停,今日只怕回不了堡中。
在寺中过一晚她倒是不怕,就怕她们偷溜的事情曝光,以后要出来就难了。
她暗自想着回去可能遭遇到的怒骂,一边等绿荷出来。
可是过了许久却迟迟不见绿荷回来。
会不会师太当真不在?
带着疑惑和无聊,她信步走向后院——
寺院不大,从她那个方向可看得到师太的房门开着,她知道绿荷在里头,只是,找件衣服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吗?这绿荷在搞什么鬼?
乌云大雨让天色微暗,她一进门便看到桌上灯台烛火荧亮,红色火光微微地晃动,然后,她看见了绿荷、师太和两名小尼姑,以及——扬刀的黑衣蒙面大汉!
蒙面大汉!?
在她惊愕得来不及反应的同时,一把亮晃晃的刀已稳稳地贴在她脖子上——冰冷的触感让她的心也跟着发凉。这时,她这才看见绿荷瞪大惊恐的眼,向她拼命摇头——
绿荷,你这警告未免多余了,她苦笑。
当然绿荷是发不出声音的,因为她和师太、尼姑一样嘴里都塞一布团,手脚都被绑住,捆成像肉粽一般不得动弹。
“不准出声!”
身后持刀的大汉粗声警告——
废话!她从头到尾有讲过一句话吗?连惊叫也没有,她绝对是最合作的受害人了。
“快点将这丫头绑起来,别误事了。”
开口的是站在师太身后的蒙面大汉。
星枫仔细地看了他一眼,看来他是发号施令的首脑了。
那大汉粗鲁地将星枫推至绿荷那边,让她们背靠着背,很快地将她绑成和绿荷她们一个模样。
她没有半丝的挣扎,很乖顺地让匪徒绑起来,这让那匪首多看了她一下。
她全身湿淋淋的衣裳贴身,自是曲线毕露诱人之极!再加上湿发半掩的绝世容貌,优雅的举止,男人看到这种景象没冲动地流鼻血,就太不合乎常理了!
而那男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很快移开眼睛,很勉强地转头,再也没看向她。
星枫提起的心这才略微放下,太好了,他们并不劫色。
于是,她放软身体背靠着绿荷,打量起那些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也都不说半句话,不时地望向门外,似乎在等待什么……星枫有些疑惑,他们看起来似乎很紧张。
他们每个人手上都紧握着一把刀,握刀的手青筋凸出,面罩下的脸虽看不清楚,可是露在外头的眼却凝重深沉。他们在防范着什么?
桌上的烛火越见明亮,屋外的天色却是渐渐暗沉……
她不知道这些人的目的为何,但是由他们的举动看来,知道她们暂时是不会有危险。
这时,火光晃动,一名黑衣人闪了进来,低声道:“他们来了。”
星枫看见那匪徒眼中射出寒光,似紧张又兴奋地道:“杀了他们!为国师报仇。”
其他匪徒也让仇恨染红了眼。
他们陆续走出房门,留下韦星枫她们,临走前看都没看她们一眼,仿佛自始至终她们都不存在。
就这样走了!?嘿!不会吧!
韦星枫又惊又喜又忧,惊的是他们忽然的离去,喜的是希望匪徒口中的“他们”能来救她们脱险——而忧的事就多了,若是“他们”打不过匪徒怎么办?而且那个“他们”是不是好人还不一定呢,或许他们是比那些匪徒更坏的大坏蛋……不行,看来她们还是得自力救济才行。就趁此时匪徒才刚离脚,得赶快设法解开绳子。
“呜……呜……”
绿荷的背震动着她的,她心中失笑。无用她烦恼,绿荷已迫不及待地设法解开绳子了。
刚才那黑衣人在屋内,她们不敢妄动,如今,黑衣人已经走了,那她们还等什么呢?***寺中隐约昏黄的灯光在黑夜中描绘出山寺清冷的轮廓。
三个人大步走进寺内,放下伞。
这次应了玉娘娘的命令,要他下江南时记得来这寺里探望一下她的昔日故友,是叫做纯瑛吧?
寺里奉神的油灯发出豆大的光芒,将室内照得昏黄黄,一切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可听闻。常年的训练让三个人立刻嗅出不寻常的危险气息。
文修武警觉地眯起双眼,陈达和李桂马上摆出警戒的姿势,手中长剑出鞘,向四周打量。
“王爷……”李桂低声请示文修武。
文修武轻做个手势,李桂登时挺起胸膛,大声唤道:“何方朋友请出来吧!”
黑衣人从一方缓缓走出来,个个皆带仇意地瞪着文修武。
“文王爷,好久不见了。”
“是你!耶野煞。”
“难得王爷还记得,今天我是为我父亲报仇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里?”
对于这一点文修武颇为疑惑,这一次他下江南,玉娘娘在私底下交代他要来这个山中小寺……这件事只有他和贴身随从陈达、李桂知道,而耶野煞能在这里事先埋伏,怎么不叫人怀疑?“哼!告诉你也无妨,你大概不知道途中你们停靠的茶店有我的人吧?”
“原来如此。”文修武点头。在茶店中,他们主仆三人曾经讨论过上山之事。
“耶野煞!你别不知好歹,上次王爷饶了你的命,你不知感恩便罢,还屡次来找王爷的麻烦,莫非你是嫌命活长了!”陈达道。
“哼!谁要他饶我!父仇不共戴天,文修武,今天我势必杀了你以慰我父在天之灵——上!”
一名黑衣人在他的一声令下轮刀上阵,登时室内杀气腾腾,刀光剑影交错!
陈达和李桂一人挡两个,而耶野煞则对上了文修武。
文修武轻松地让过他几刀,然后一个转身抽出随身兵器——月寒剑!
月寒剑一出,殿中的火烛立时熄灭,月白的剑身发出阵阵的逼人森寒,让这原本清冷的雨夜更添冰冷寒意!
耶野煞的神情在看到那柄剑出鞘时更显狰狞!
他冷哼几声,更加疯狂地攻向文修武——***
“小姐,前面有打斗声,听起来好像满激烈的。”
绿荷帮大小姐解开了绳子,此时一只手正迅捷地帮师太和小尼姑们解绳子。
星枫伸展一下身子,揉了揉发痛的手腕,她也听到了前面殿上的异状。
“大概是江湖仇杀吧,不过那黑衣人的口音很奇怪,而且听起来似乎不像是中原人。”星枫有些狐疑地道。
“小姐说得是,我也觉得他们不太像是中原人,捉住我的那人,我还特别注意到他的眼珠竟是淡茶色的,当时我就很惊讶呢!”
星枫点点头。心中又有些不解,既不是中原人,大老远的跑来这里杀人……这——也真是辛苦了。
绿荷终于将师太她们的绳子都一一解开了。
师太马上躬身连声道谢,同时急道:“韦小姐你还是趁此机会快逃吧!否则那些人不知何时又会进来,你们还是快点逃走吧!”
“嗯。”
星枫和绿荷正走到门口,却发现师太她们三人仍站立在原地目送她们。
“师太,请跟我们一起走吧!”星枫走回去,拉着师太的手道。
“不了,韦小姐,我们师徒是不会离开这间山寺的,你们不要管我们了,还是快点逃走才是。”师父坚定地拒绝,又催促着她们快走。
就在双方拉扯间,门外忽然矗立的黑影凝住了她们的动作——
登时,室内的气氛一时凝滞……
月光拉长了门口挺立的黑影。背着月光,修长、高大的身体几乎与寺门同高,也因为背着月光,所以一时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星枫她们的心跳在那一刻像是停止了跳动,皆屏住了气息,不敢轻易呼吸。
“你们在做什么?”威严的嗓音字正腔圆,这绝对是标准的中原口音。
那高大的人影走了进来,接着又进来了两个人。
星枫这才看清那人的容貌。
剑眉、星目,锦白的衣衫略湿却仍保持着洁净——好一个俊朗的男子!
他浑身充满了斯文又温柔的气质,高大的身躯却又隐藏着让人不可忽视的力量与气势……
星枫在那一瞬间似乎愣了一下。
此时,文修武也看到了她,心中不由也暗赞一声——好个标致的俏丫头!
虽然此时衣着邋遢,但依然遮掩不住她天生丽质的美艳,在这山寺中竟遇如此赏心悦目的俏丫头,让原本不悦的心乍然舒畅!
文修武不禁对她露出迷人的善意笑容,瞧她的装束,应是丫环之流。如此容颜,配上如此身份——实属可惜!
花花公子!
见到美丽女子就笑得这么恶心,真是个轻浮的男人!跟黎师兄是一个样儿的!
见到他笑得和煦,一副万人迷的模样,韦星枫不由沉下脸,一扫先前的莫名悸动,忽然对眼前的高大男人有说不出来的厌恶与排斥。
在她的观念中,男人长得俊美原本就是一项错误。
倘若过分的英俊又加上不设防的温柔笑脸,那就是专门用来迷惑各路女子芳心的——哼!花花公子。
在她的身边她所见过的,黎寒师兄无疑就是属于这种男人中的败类!
至今,她还是想不出为何二妹会对黎寒师兄情有独钟。
“你们是谁?”绿荷警戒地盯着走进来的三个大男人。
“小姑娘请不用紧张。我们是京里来的,这是我家王爷,西武王。”陈达上前道。
“什么?西武王!?”
绿荷惊呼,西武王?那不就是……她忍不住回头看向小姐。
星枫也很惊讶,不过她沉静多了,只是微皱了下眉头,疑惑地再看了一下文修武……原来是他!她一直以为西武王年纪不小,但瞧他的样子应该不超过三十岁,如果坊间传说的西武王爷的种种丰功伟业均属实,那么眼前这等人物实在不能小看了。韦星枫想着,不禁多瞄了他一眼。谁知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也正盯着自己,四目相接,她咬了牙有些气怒地马上抚住胸口——她的心跳竟忽地漏了半拍!双颊无故地燥热起来。对于这种陌生的情绪波澜,她不禁大皱起眉头。
文修武则有趣地瞧她一下子惊愕,一下子瞪着他瞧的模样——她的眼睛晶亮得可以,仿佛清澈见底的湖水,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动人的一双明眸。对于她浮起红晕的双颊,他更是满意地尽收眼底,只是不解她为何忽尔皱起秀眉。
“实在很不好意思,那匪人的目标是我们,没想到却连累了各位,真是抱歉。”陈达道。
“那黑衣人被你们打跑了?”知道他们是皇上派来的人,绿荷有些兴奋地问。
“是的,小姑娘,让你们受惊了。”
“这真是太巧了!我们是……”绿荷兴奋地正待说出她们的身份,却被身后的星枫拉扯打断。星枫微瞪了她一眼,她才将即将说出口的话止住,一个小小的动作已经让绿荷知道不可再多话。“是……来这里找师太的。”虽略有迟疑但她也转得很顺口,没让文修武一行人多疑心。
“天色已晚,外面还下着雨,各位施主就在这里住上一晚吧!”一旁师太和蔼地说,一双眼却一直亲切地看向文修武。
文修武向她拱手,有礼地道:“我娘亲要我上山来向师太请安。”
“王妃客气了。”虽这么说,但她仍不禁含泪,王妃待她的好她如何回报得起?“客房狭小,怕委屈了王爷。”
“师太言重了。”
老师太令两名小尼领着星枫和文修武一行人前往客房。
“小姐,我们可不能不回去呀!”绿荷焦急小声地对星枫说,她们若没有回去一定会被老爷给骂死的。
星枫也知道若没有回去的后果,但看外面雨势又渐渐大了起来,她不禁叹口气。这种天,怎么回去?
于是,那夜由于雨势实在太大了,星枫她们不得已只好留在寺中过了一夜。***
是夜,星枫被雨声吵得不能入眠,便下床走到廊道,没想到遇到了文修武也在廊道。
文修武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她,有些惊讶地微微一笑。
“姑娘也睡不着?”
星枫不语。微皱了眉头正打算要回房时,文修武却已走到她面前来了。他正有趣地打量她,平常人在知道他显赫的名号时都会自然地谦恭下来,女人更是迫不及待地努力偎向他,自然地摆出各种诱惑姿态,而她也是很自然——是很自然地不想搭理他。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怕他!对于这种新鲜的反应他觉得有趣,很特别,这个俏丫环似乎已经挑起他的兴趣。
星枫十分气恼他这么一个大个子站在她前面,因为这廊道不大,被他挡着要前进便要侧身而过,她可不想弄湿了衣裳。同时他用那种审视的眼光直盯着她看也让她讨厌极了,很不自在,虽然他仍是一副微笑温和没有恶意的表情,但是他以为他是谁呀,每个女子都该为他倾倒么?
屋内的灯火溢出屋外,使得廊道上微微的晕亮,加上雨声震动,两人一时互瞪沉默的姿态在这深夜里越显奇怪。
脖子酸了。这样抬头瞪着他实在白白虐待了自己无辜的脖子,何必呢?于是她不打算再继续这样僵持下去,湿就湿吧,反正唤绿荷再向师太拿一件衣服便成了,于是星枫侧着身打算越过他。
没料到在她脚步才刚移两步时,身子就被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拉住。
“你这样会淋湿的。”无法控制力道地,她的身躯在一瞬间便贴在他身上。星枫有些怔住了,而文修武也料不到会有这样的情形,很自然地圈住她,转个身换了位置——这样的姿势是非常暧昧,仿佛一对恋人热情拥抱的画面,尤其在这深夜雨声中。
“姑娘是想回房吧?”文修武微微放开她,有趣地看着她惊愕的表情和渐渐染红的脸。
星枫闻言这才从惊怔的情绪中回神,一股怒气登时直升脑顶——双手握拳,也不知道该骂些什么,双手一甩,愤愤地转身进房,“砰!”的一声,甩门的威力让外面的雨水抖跳了一下,同时也让文修武的讶然笑声逸出喉咙。
真有趣!这个美丽的小丫环真的很奇特!
他带着笑意缓步回房。
晕黄的灯火下,星枫的心情并未从刚才的甩门动作中获得些许的发泄。甩门!她竟做出如此粗鲁的动作!?她后悔死了!尤其现在床上的绿荷正睁着惺忪睡眼疑惑地看着她。
“小姐……”
“没事,你睡吧!”
寺里并没有多少客房,总共也只有两间,所以她和绿荷挤一间。刚才那么大声的关门自然吵到了同睡的绿荷,懒得多做解释,安抚了绿荷再度睡下,她却再也睡不着了。
听着依旧淅沥的雨声,莫名今夜的反常心绪,为何她的心跳总不能控制呢?
总之,他那人可真讨厌!没错,就是这样,想着,想着,她不知不觉地沉入睡梦之中。***
第二天一早,星枫主仆二人采了牡丹花,辞了师太,便下山了。
文修武倚着廊柱,双手环胸,目送她们离去的背影。想到昨夜她羞怒的姿态,他就不禁扬起嘴角,这女子连生气都那么的特别迷人。
一朵大白牡丹花不小心自星枫手中遗落,她回头弯腰捡拾。
在抬起头时,刚好与文修武微笑的目光相对,她凝了眉,晶亮的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这才拉绿荷疾步离去。
文修武见状不禁哑然失笑,心想:这俏丫环可真有趣!——
但不知他是哪里惹得她生气?她看起来好像很不喜欢他。
“王爷,那两个丫头可真漂亮,尤其是那个捧白牡丹花的。”李桂在文修武身后啧啧有声地道。
“人说江南出美女,我们从北京到江南这么一路行来虽见识过许多美女,可还没见过如此出色美丽的……”陈达也点头附和。
王爷府中的解美人和嫣红也是难得美艳动人,在京城里可是排名一、二的大美人,但是与刚刚离去的俏丫环一比,高下立分。
那丫头美艳中带着清纯,生动又灵活是这般惹人怜爱,就像她怀中的大白牡丹犹带露珠,优雅贵气……
“怎么?你们两人动心了么?”
“……”
陈达和李桂竟不反驳,两人相望一眼,然后齐冲着文修武傻傻地笑了。
“当真有兴趣?”文修武不由皱起眉头,心中竟有些烦闷,连他自己也说不出那种感觉是什么。
“那么美,相看一辈子也不会厌倦……只可惜,似乎是富家府中的丫环。”李桂惋惜地道。在这个时代,丫环、仆人的地位是非常低下,尤其是富贵人家的丫环,到了花彩年纪,通常需要帮主人服侍贵客,可以说是没有什么清白可言。
在李桂身侧的陈达低头沉思不语,但他心中另有想法。
他是江湖中人物,所以想法上比较不同,只要他喜欢的女人,管他什么名节问题,他并不是那么在乎……只是,那名美艳清丽的女子虽是一身丫环装束,但是看起来气质非凡,绝非普通人物。她举止所流露出的优雅和贵气,是这样的让人不由心生敬重,不敢轻易冒犯。
“王爷,我觉得她并不寻常。”陈达说出自己的想法。
“是呀,她会不会是个哑巴啊?这我从昨晚就开始怀疑了……”李桂自以为是地接着说。
陈达闻言对他翻了个白眼。“李桂,我不是指这个!王爷,我是觉得她的举止实在不像是个丫环……”
文修武挥挥手,随口回道:“这我知道。”
殊不知,李桂一句无心之言,让文修武的心仿佛受到重击!突然间,竟有说不出的烦闷和心疼。
此时,在他的心中只有两个字——哑巴?他怎么没有想到!——
她——竟是个哑巴!?
文修武这才恍然大悟——确实,从昨晚至今,他从未听到她开口说一句话……慢着,他对于这初见面的女子,也未免过于关心了吧?
他摇摇头,只是萍水相逢,无须想得太多。他这样告诉自己。***
回到韦家堡,星枫自是免不了遭到一场惨骂。
韦扬是气得胡须根根直立,又是骂她一个女孩子家不知轻重、危险,竟敢偷溜出去——
若是偷溜出去能够及时回来也就罢了,不会让人担心着急,而她竟一整晚都没回来,让他急得都快急出病了!于是,又是请出她母亲的灵位,哭诉他的管教不严,她的顽皮劣性,同时又要她对死去的母亲忏悔发誓,以后绝对不顽皮、不乱跑、要乖乖待在韦家堡里,当个知书达礼的闺秀小姐,哪儿也不能去——
喔,天!
星枫暗中拍额苦笑——怎么舅舅训话老是同一套程序?老是那几句在转,真是没有创意!
她从头到尾只是猛低一头,装作一副很忏悔的可怜模样,等着韦扬说到口渴自动休息为止。“……你以后还敢偷溜出去吗?”
韦扬沙哑的声音传来,星枫不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呼!终于到了尾声。
她连忙急速点头,抬起脸,露出一副下次绝对不会再犯的坚定神情给韦扬看。
韦扬似乎很满意,但又忍不住叨念了一句:“不会讲话呀?你这个懒毛病也要改,知道吗?”
星枫又点头,吐了吐舌,才懒懒地回一声:“知道了!”***
在前去韦家堡的路上,文修武三人分乘三骑,闲走在大道上。
在城中问明韦家堡的方向,心中底定,倒也不怎么急着赶路。趁此机会,三人也可骑马沿路欣赏江南不同于北京的秀丽风景。
“王爷,属下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陈达迟疑地说。
“是昨晚的事吗?”
文修武没有回头,眼睛仍看着前方属于江南的柔美。虽然已到午时,但太阳不艳,此时甚至看得到远方的烟雨……
“是的,王爷。属下不明白王爷昨日为何要放走那耶野煞?此人不除,必成大患呀!”陈达道。
文修武轻轻笑道:“那耶野煞并非大恶,为父报仇乃人之常情,怪不得他。”
“王爷太仁慈了,想耶野煞屡次行刺王爷,实在太不知好歹!更何况,他父亲耶成鲁作恶多端,不但忘恩负义掳走夏国的两位皇子,更为了霸占夏国的王位害死了前任夏王,在夏国挑起战端,祸及无辜百姓,生灵涂炭,这样的没心贼子任谁都可以把他杀了,替天行道。”
邻国夏是个不算大的小国,但它拥有的武力却不可小看,那里的人民个个骁勇善战,甚至连女子都生得较中原女子健壮有力,文化礼仪没有中原多,那儿的人大多坦率豪爽、没有心机。这是中原人比不上的地方。但是一锅好粥里多少也会混杂着几颗坏米,耶成鲁无疑就是夏国这锅好粥里最大颗的坏米,不,应该说是老鼠屎才最恰当。
“昨夜你不是放出信鸽了吗?放心,夏王收到通知,自会处理耶成鲁的事,用不着我们烦心。”
“是的,王爷。”
“那‘韦星风’到底是什么人物?到韦家堡之后我可得好好瞧瞧。”
文修武自语着,他仍然记挂着那位即将见面的神秘人物。
说这名“韦星风”是个神秘人物,这并不为过——经过陈达的几番探查,竟怎么也查不出天下第一大堡韦家堡里何时出现一位名叫韦星风的机关高手,这使得文修武的好奇心整个都被挑了起来,皇上是绝对不可能拿他开玩笑,让他千里迢迢白跑一趟江南……那么,到底“韦星风”在韦家堡是属于什么地位?为何江湖上不曾听闻这号人物?
文修武百思不解。
看着越来越近的韦家堡,他不在意地笑了。
反正待会儿到了韦家堡后,一切自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