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地过了一个半月,机关已近完成……
这一个半月来,王府里上上下下早已谈机关色变!
每个人行走的脚步都战战兢兢的,深怕一不小心便误触机关引来横祸!
前庭的高大树木,棵棵枝粗叶茂,绵延至大厅,几乎遮住一半的天。地上是大石板路,由大厅口直铺到王府红铜大门,整条路看起来宽敞宁静,颇有肃穆豪气。
忽然,一匹健马“踏!踏!踏!”急促的马蹄声直往王爷府奔来,引起侍卫的注意。
训练有素的侍卫马上提高警觉,严阵以待。等到那马匹冲到王府门前,看清来人时,侍卫们不禁惊呼。
“王爷!”
“立刻派人去请大夫来府中!快!”文修武沉着脸命令道,同时迅捷地将急喘的马匹控制好停下,那匹健马口鼻急喷着白气,蹄踏不稳,显然赶了不少路程。
“是的,王爷。”命令一下,马上有两名侍卫急奔而去。
文修武翻身下马,手里抱着一名女子,一把短剑醒目地插在她的右肩上,鲜红的血液染黑了她一身蓝服。而文修武自己也是一身狼狈,显然是经过一场激战。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女子进府,小声地对她说了句:“王府到了。”
女子虽身受重伤,却尚未昏迷,闻言只是轻轻地点点头,连话也说不出来。
“王爷!请小心!”在文修武大步踏进王府大门时,侍卫们这才恍然惊醒般同声惊呼!
文修武疑惑,还来不及询问,双脚才刚踩下大门后的石板,耳后便听到迅急的破风声响——暗器!?
多年勤练的武功可不是假的,只见文修武目光一闪,马上警觉地跃空翻身,以毫厘之差,险险避过向他疾射而来的十几支箭矢!
“这是在干什么!”他不禁气怒道。
“王爷!”侍卫们再次惊呼。
他惊魂未定,地上的石板中竟又齐射出一排细针,金色泛蓝的闪光十分耀眼,却也十万分要命!
依文修武的武功,要以衣袖挥开这些疾射的细针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此时他的双手上抱着一个人,动作受到限制,为防怀中的女子受到伤害,他勉力运气避过那排细针。腾身、跳跃等动作一气呵成,让一旁焦急无措的侍卫们见识到王爷不轻易示人的非凡功夫!
原以为侥幸躲开了,文修武正待松下一口气,不防手臂上细如虫咬的疼痛传来——石板下竟又夹杂一慢发的针筒——这,真是让他防不胜防!
泛蓝彩的金针,没入肌肤,沁出青黑的血点——
有毒!
文修武不禁皱起眉,一阵昏眩随之袭来……忽尔,身后又传来厉响!
“王爷!”
他忍着晕眩,咬紧牙关,踏步回身,脚下却不意一个落空,他整个身体不禁后仰,以头下脚上的姿势坠落地下深洞……
要命!在昏迷前,他不禁苦笑,几乎可以猜测到自己将丧命于谁之手了……***
星枫瞄眼看看床上躺得直挺挺的魁梧身躯,心中不免幸灾乐祸……
活该!瞧不起她的下场就是这样。
想着想着,她不禁轻哼起歌来……手中正在做的事也突然不觉得如何委屈了。
红红的火焰在她面前燃烧,一把锐利的小刀握在她手中,此时她正将刀子放入火中烤着,好像小时候在火堆旁边烤番薯一样,火力要均匀,慢慢地等着它变得微微赤红……
“绿荷,盆子准备好了没?”她一边转动刀子,一边问。
“早就准备好了,小姐。”
绿荷站在她身后,一直紧张地盯着小姐手中的那把小刀。“小姐,那把刀子已经烧得那么红了,应该可以了吧?”
绿荷见那在火焰中渐渐变成暗红色泽的小刀,不禁心悸地暗自吞了口口水。
“唔……可以了吗?”星枫皱眉反问,其实她也不确定要烧到什么程度才算好。“好吧,那,我们就开始吧!”
“嗯……”绿荷又吞了下口水。“小姐,还是让我来吧……”
“不,手刃他让我感到快活!”
星枫断然拒绝。此时,她美目中正发着奇光,嘴边漾着邪恶的笑容,一双眼兴奋地盯着那只肿大青紫的臂膀,似乎在思量着要从哪里下手才好。
“小姐……”绿荷抚首呻吟。她这个有功夫底子的人都怕成这样了,而小姐竟然还兴致勃勃地好像在玩游戏似的,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啊!
这躺在床上任人宰割的高大男人自然是文修武,文王爷了。
话说文修武落入陷阱之后,很快地被救起,当然也包括那位受重伤的女子。
大夫也很快地赶来,医术高明地很快救活了那名女子,同时绷着发麻的头皮,宣布——王爷中的毒太邪门了,他无法解开……——
也就是救不活王爷的意思啦!
这下子可真、真不得了——设计机关的星枫马上成为众矢之的,金针上头的毒药是她涂的,身上一定会有解药,可救王爷——
于是,她和绿荷就在这里了。
但,苦的是——月枫只给了她毒药,并没有给她解药啊!
月枫从不给她真正的毒药,顶多是一些无伤大雅的麻醉药,怎么这回……
唉!她是怎么也想不通的……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这个大个子中了她的金针就快死了……他若真的死了,她恐怕也得跟着陪葬了。
于是二人商量用最原始的方法,先将伤口周边的毒完全清干净,然后抹上最好的伤药,然后静静地等着——等什么?
若断气了,那就是已尽了人事,也没办法,最糟的就是这样了。
若侥幸活了起来,那就必须要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神,相信这个世上确实有奇迹的存在!真倒霉!无事惹来一身腥,说来说去都该怪他!要承认她的本事、机关厉害也别急着出丑吧?害得她现在还得处理善后。想到这里,她的心实在难以善良起来。
只听,刀割生骨的声音“喀咔、喀咔”地让人心里发毛!
“绿荷,这还真有趣耶!我看等我将这些毒刮干净,在上面刻上我的大名做为留念也不错!”星枫显然是刮出兴致了。
“小姐……”绿荷翻翻白眼,实在拿小姐没办法。没心没肝!绿荷又在小姐身上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
其实星枫口中说得轻松,心中可发麻得紧,脸色也比平常白了许多……
星枫专注地在刮骨上头,绿荷转过身不敢看。
而此时,她们两人都没有注意到——
那个躺在床上任人宰割的男人,额角正沁着大滴、大滴的汗水,一双星目更是痛苦地半合,眉头正紧紧锁起……
星枫只顾着烤刀割肉刮骨,竟忘了为他上麻药——***
冰凉的感觉传来,异常舒服……文修武不由轻叹口气。
“哎!他醒了!”
“真的?怎么这么快?”
文修武虽未完全清醒,但仍分辨得出,第一句的喊声是纯粹的惊喜,应是星枫身边的丫环绿荷,而第二句的声音却有些迟疑和遗憾——当是星枫无疑。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芙蓉似的娇颜,秀丽的杏眼中带着深深迷惑,有着娇憨可人的熟悉,多久了?他想念这一张熟悉的容颜——有多久了?文修武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星枫吓了一大跳!没有后退,却用力地打掉他的手!
“小姐!”绿荷惊呼,马上放下桌上的汤药跑来道:“小姐,文王爷还是病人呐!”
“文王爷,您还好吧?”她担心地问,看王爷轻轻皱了下眉头,小姐打的可刚好是王爷受伤的那只手臂。
文修武深吸口气。“嗯,我昏迷几天了?”
“三天了,王爷。”
“……对了,我带回来的那位姑娘呢?”
文修武问着绿荷,眼睛却直盯着星枫的背影。此时他已经完全清醒,马上想起和他一起回来受了重伤的服真儿。
“您是说服姑娘?她已经没事了,大夫要她好好休息,这几天小姐要我去看过她,她的气色很好。”绿荷笑着回道。
文修武闻言不由放下了心,看看四周,又疑问道:“陈达和李桂呢?”
“啊,小姐要他们办事去了,可能要一会儿才会回来。”
“办事?”
文修武凝了眉,陈达和李桂身为他的贴身护卫,只能听从他的命令不得离身,现在自己又是有伤在身,他们理应紧侍在旁,不可能会离开。这让他不由怀疑绿荷说话的可信度。
绿荷没有心机,马上又尽责地回道:“是啊!小姐需要一些机关材料,想陈大哥他们或许跑得快些,趁王爷未醒来的空档,便请他们先去城里拿,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这时候,在窗边的星枫好似看到什么,突然高兴地走出房门口。
文修武虽卧伤在床,但仍心有警觉,他听见外面两人的脚步声朝这房里的方向跑来——依落地的脚步轻重来判断,应该就是陈达和李桂两人。
果然,马上就听见他们的声音了,就在门外和星枫说着话。
“韦小姐,这是你要的东西。”是陈达的声音。
“谢谢陈大哥,辛苦你们了。”
“韦小姐,这东西可真难找,我和陈达几乎找遍了整个北京城,才在一个小贩那儿买到,那老头儿还敲了我们二十两银子呢,真是土匪!”
当然,这聒噪的大嗓门自是李桂无疑。
“李大哥,谢谢你啦!待会儿我叫绿荷将银两送去给你。”
“不用啦!韦小姐可别跟我这老粗客气。”可以想像李桂此时的脸必是红通通的。
“应该的。”星枫笑着回答。
文修武按捺下心中陡生的怒火,这两个人何时变得有了美女就没了主人了,枉费他以往还深信他们的忠心耿耿!
“啊!王爷不知醒了没,韦小姐,我们先进去了。”
这句话文修武自也听到了,心中暗骂:算你们还有一点良心,总算想到我了!
“你们两人刚刚去哪里了?”文修武难得冷着脸。
“禀王爷,韦姑娘急着要一些东西,我们……这……”
陈达和李桂接触到文修武冷冷的脸,感到万分心虚,不由垂下了头,他们用小指头想也知道王爷生气了。
“哦?原来你们的主人换人了,我怎么不知道?”文修武忍不住嘲讽。
他自然知道这莫名的火气从哪儿来——但觉得自己受伤醒来,不但没有受到好待遇,却见她和陈达、李桂谈笑风生,便觉得火气上升,一向自认为颇有自制力的他,一遇上她便什么也不是了……他不禁哀叹!
“王爷……”
“文王爷,是我要他们去帮我买些东西的。”
星枫忽然插上话,更用一双星目瞪着他,大有“这样不行吗?”的凶悍。
文修武转眼和她对看了一会儿,忽然笑道:“他们是我的部下,韦小姐似乎没有资格管。不过……”
他忽然转向陈达和李桂两人,口气不再严厉,恢复平常的温和声调道:“从今以后,若韦小姐有什么吩咐,你们不得违逆,知道了吗?”
“这……王爷?”
陈达和李桂愕然相望,十分不解王爷忽变的口气,但仍领命道:“是的,王爷。”
文修武笑眯眯的,和往常一样温柔地看着星枫。
星枫却皱起了眉头——这文修武是在搞什么鬼?
嗯,她得小心点才是……
廊道上
“陈达,这真是太奇怪了,王爷为何要我们听韦小姐的话?我们是他的贴身护卫,必要时连老王妃的话也可以不遵从的。”
“呵!说你笨你还不承认,这王爷的心思是很明显了……若有一天王爷娶了妃子,那我们两人是不是也要听王妃的话?”
“难道……难道……王爷他要娶——”
“没错。”
“这下完了,韦姑娘不是普通的难缠呢!王爷制得住她吗?”
“这……也只有自求多福了。”
“说的也是,不过我一想到要韦姑娘当我们的王妃,心里就毛毛的耶……”
“……老实说,我也是……”
陈达和李桂两人相望一眼,不由无奈地齐齐叹口气。很显然的,他们对韦星枫还真有一点怕怕——
希望王爷制得住她才好……他们齐想着。***
文修武的伤复原得很快,没两天就可以下床了。
而星枫自文修武清醒后,就没再去看他……对于这一点,文修武心中说不难过怅然,那就是在自欺欺人了。
难道她仍在生气?
低头看了眼左臂包扎的伤处,模糊的印象中,似乎听见她狠心的言词……他不禁苦笑,不用她“刻骨”铭心,他早已对她不能自拔了……
她仍怪他吻了她吗——慢着,他都还没为她装哑巴的事算账呢!
在那天之后,他匆匆地赶去夏国,还不是希望让彼此有个思考的空间。让她想清楚他对她的万般真心,同时也给自己时间,让自己不在意她装哑巴这件事……
不过,想想也真是佩服她,那么多的日子,她竟能够一言不发地和他相处,可真是有耐性。文修武不由微扬起嘴角,想起那段时日也实在有趣得很。
“绿荷。”
“啊!王爷,您怎么来了……”
绿荷端着水盆正要进屋,很惊讶文修武竟在这里出现,一盆子的水差一点泼到他身上。
“你家小姐在吗?”文修武微笑问。
“在,在,我马上去叫小姐。”绿荷很快地答道。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找她就行了。”
“啊?可是……可是……”绿荷双手紧抓着水盆,显然很慌张。
“怎么了?”文修武疑惑地问。
“没……没有呀!啊!”绿荷忽然灵光一闪,急道:“我想小姐现在也许在换衣服,王爷进去可能不太方便,我看,还是我进去请小姐出来比较好。”说着,不等文修武回答,她急忙往内室走去——
换衣服?这三个字绮丽的想像空间让文修武恍惚了一下,不过他精明的黑眸可没有放过绿荷那张不会说谎的脸。
文修武拦住绿荷。“你就在这里等着。陈达、李桂你们两个也在这里等着”。
“是的,王爷。”陈达和李桂恭敬地答着,眼光却偷笑地瞟向绿荷丫头。
“王爷……”绿荷苦着脸。
文修武虽然温和地对她说,不过言语中的威严可不容忽视。绿荷只有无奈地站在原地,看着王爷进入屋内,心中直为小姐祈祷着……
“绿荷,韦小姐到底在干什么?看你紧张的。”王爷走进去之后,陈达笑问着她。
“就是呀,莫非韦小姐当真在……哇哈!莫怪王爷要我们待在这里等着了!”李桂没有说出来,不过笑容却邪得很。
陈达闻言也不禁笑了出来。
“你们胡说些什么!脑子里净是些不干不净的念头!”绿荷怒瞪了他们两个一眼。
“是你刚刚自己对王爷说的呀!”陈达和李桂很无辜似的说。
“我说什么你就尽信么?”
“是不相信啊,所以王爷才留下你进去了。”陈达和李桂嘿嘿笑道。
绿荷气嘟了脸,一会儿想到什么,忽尔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陈达和李桂狐疑地问。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倘若,假如我家小姐不小心做错了一件事,不小心惹王爷生气……那么你们两个人也不会太好受吧?”荷笑得更邪恶,一双眼眯成一直线,看着他们两个白脸变黑脸,笑得好不开心。
“韦小姐到底在里面做什么?”陈达和李桂两人烦恼地互望一眼。
绿荷则好不得意地看着他们苦恼的样子。想道:小姐那种脾气,王爷一进去必定讨不了好,生气是必然的。
没想到,一会儿陈达却忽然笑了,同时不甘示弱地向绿荷道:“我家王爷是不会生气的,差一点让你这丫头给唬了。”
“为什么?”
“我家王爷的好脾气是京城有名的,更别说是对待自己心爱的女子了,相信即使韦小姐再如何刁钻惹他生气,王爷也会无怨无悔地包容。”
绿荷闻言不由张大了眼,惊异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家王爷对人是最温和的。”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文王爷当真那么爱我家小姐?”
“老实说,从王爷出生起,我还没见过我家王爷对哪个女子那么在乎的。”
“是么?那么,住在东院的嫣红和解美人呢?”绿荷不死心地追问。
“她们两人是王爷的一些朋友在王爷去年生日时送给王爷当侍妾的,逢场作戏,当不了真的。”
“原来如此。”绿荷很满意地点点头。“那么,王爷对我家小姐是真心喽?”
“废话!”陈达和李桂齐声道。***
星枫此时正怒盯着镜中的自己!
她就知道她的技术没有三妹好,拿了一堆的瓶瓶罐罐,怎么涂抹就是一团糟,真是气死她了!
明明看见三妹是这么用的啊!原本想来不会差到哪里去,哪里知道这么难!
是谁常在说“知难行易”的?至少易容这一门技术绝对是“知易行难”!
她气忿地将镜前的瓶瓶罐罐都推到一旁,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
忽听身后开门的声音,以为是绿荷。她也懒得转身,只是盯着镜中自己的脸,微微抱怨道:“怎么这么慢,快把水端来——啊!气死了,又弄坏了……”她双手一摆,无奈地瞪着镜中的脸,很是泄气。
“绿荷,把水拿来,我决定不弄了。”
“绿荷!”听不到绿荷回答,星枫又唤了声,同时也转头却看到一直不想见到的人——文修武!
“是你!你来做什么!”星枫皱起眉沉下脸。
“星枫?”
文修武不敢置信地盯着她的——“花容月貌”!
瞧她在做什么!?一张脸五颜六色的,粘了一大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上头,完全将她美丽的容颜给遮住,变成花花绿绿的一团,比妖魔鬼怪还可怕。文武低咒一声。
“你到底在做什么,要把一张好好的脸抹成这样?”文修武不觉提高了声音,紧皱起眉头。见他厌恶的神情,星枫心中升起无名火,于是她不快地哼道:“我喜欢这么弄我的脸关你什么事,不喜欢看就别来!还有,谁让你进来的?难道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哼!她就知道,他先前说的喜欢她根本就是假的,不过是贪图她的美貌罢了!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喜欢她这个“人”。想着想着,也不知为什么,竟有一股流泪的冲动。
文修武不理会她凶巴巴的样子,走到她面前,伸出手——
“你要做什么?别以为这里是你的地盘就可以为所欲为喔!若是你乱来我保证,无论你是什么王爷权贵我都会让你死得很惨的。”星枫大声吼道,同时警戒地往后退一步。
“我不会对你乱来的。”文修武苦笑道。从她不再是“哑巴”后,第一次听见她一口气吐出这么多话。
文修武温柔的大手,轻轻地将附着在她脸上的东西拨掉一些,露出来却不是他预想中的细白肌肤,深绿的颜色让他觉得刺眼极了——他一双眉头拧得更深了。
“你到底是怎么弄的?”文修武口里问着,手仍没停下。
星枫紧闭着嘴,僵直着身体,任他继续将脸上那些斑驳的凹凸清除。
终于,将她外面一层五颜六色清除完毕,里头露出的却仍然是五颜六色——看来,这些不用清水是洗不掉的。
他不禁叹口气,一言不发地走出房门。
星枫则奇怪地盯着他走出去的背影。
一会儿他端了水盆进来——是绿荷刚刚捧在手中的。
“坐下!”他命令着。
星枫犹疑了一下,才乖乖坐在椅子上。“绿荷呢?”她问。
“在外面。把头抬起来。”文修武细心地将她脸上的油彩擦干净。
没一会儿,盆子里的清水变成了一片灰黑,而相对的,星枫也终于恢复了原来白皙无瑕的面目。
“为什么将脸抹成那样?”在经过一阵沉默后,文修武问。
星枫依然紧闭着嘴,眼眸子故意避开不看向他。
“你还在气我吗?”
“……”
“你不讲话是否表示不生气了?”
“才怪!”星枫冲口而出,见文修武忽尔展开的笑容,才后悔自己太沉不住气了。
为何他总要这么温柔地待她,对她的恶言恶语毫不在意……真是没个性。
不,不对,他不是只待她一人这样的……嫣红、解美人,和那个服真儿……都是一样吧?——
他把她当成她们一样的么?
星枫不明白,此时在胃里翻搅的是什么……中午她吃了些什么?怎么胃突然不舒服得紧……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不知不觉中,她止不住的泪已扑簌簌地往下滴落……
“星枫?”见她忽然掉泪,文修武手足无措地呆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
“别哭了,你把我的心都哭乱了,你……”回过神,文修武急忙从怀里拿了一条洁白的手巾轻柔地帮她拭着泪。
“不要靠近我!”星枫将他推开,拎起自己的衣袖擦干净泪痕。
“星枫……”
室内登时陷入一片沉寂……
深吸一口气,星枫以平静的口吻道:“文王爷,很抱歉,让你见笑了。”
文修武闻言不由沉下了脸,她用这种疏远的口气跟他说话,比骂他吼他更令他生气。他忍不住咬了牙,一个箭步冲过去握住她的肩,大声道:“为什么老是对我这样!难道我身上没有一点值得你喜欢和在意的吗?”
见她无辜似的瞪大眼显出惊惶,文修武耐住性子,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她。“你就那么不屑我对你的真心?”
感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力,星枫惊讶于他眼里呈现出来的深情痛苦,莫名的也感到痛。
看着他,她不禁缓缓地摇头,好久,好久,才道:“你知道吗?从认识你以后,每个人都说你好……可是,对我来说,你或许是太好了。”她低下头避开他慑人的目光。“我想,我这个人并不适合跟别的女人争宠——争爱。”——
这是什么理由?文修武拍额。
“天!没有人要你争,我只要你一个。韦星枫,你听清楚了,我文修武今生只要你一个人!你听清楚了没?”
“骗人!”星枫猛然抬起头,大声反驳。
“我骗你什么?难道你真看不出我对你的好吗?”文修武炯炯的目光认真地盯着她,仿佛这样就可以看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星枫又红了眼。“哼!你以为我不知道在王府里,你还养着两个美丽娇媚的情人吗?这你又怎么说?”
“情人?”文修武皱起了眉头。
“再装就不像了,你该不会说住在东院的那两名女子是你娘吧?”星枫冷笑地推开他。
东院?
“你是说嫣红和……”文修武这才知道原来她指的是嫣红和解美人两人。
星枫冷了表情。“没错,文王爷,我劝你做人要知足,有了两个美娇娘为你温床,你就别太贪心了。”
文修武这才恍然大悟,莫非她是……
“……你在意?”文修武仿佛发现什么,捺住狂喜激动的起伏情绪问道。
星枫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道:“我最讨厌像你这种花花公子了。争宠的把戏我玩不来,那太累。我只要有一个人专心地对我好就成了。”
“从今以后,我只会对你好。就你一个人,好吗?”他带着无限温柔和坚定,在她的额际轻轻吻了一下,说着他此生不变的誓言。
她接收到他认真的眸光,心中无比的震撼让她不由心慌……
“星枫!”文修武见她沉默不答有些着急了。
“你……”星枫瞄了他一眼,似乎要说什么……
“嗯?”文修武认真无比地听她说。
“——那服真儿呢?”星枫嘟着嘴将头转过一边。
文修武闻言,脑筋一时转不过来——他刚刚是问她这个吗?不过他还是耐住性子回答:“她是夏国的公主。”
“夏国的公主?”
星枫有些惊讶!“她怎么会到中原来?”而且还身负重伤!?
“我是在回来的半途上遇到她的。刚好那时遇到耶野煞的埋伏,不意竟误伤了她,在危急中我才将她抱回府中医治——至于她为何会出现在中原,这我就不知道了。”文修武尽量表现得很无辜。
事实上他隐瞒了一些细节。不过,他可不会笨得全盘托出。星枫对他的感情还不够信任,若他对她说服真儿来中原的目的是为了他,她不对他更加排斥才怪!
星枫点点头,对于他的说辞存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有这么巧吗?刚好遇上了?
不过,服真儿倒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姑娘。
星枫曾在远处看过她和丫环们谈论花草的事,一点也没有公主的架子——嗯,或许说是威仪才恰当吧?星枫在心中暗暗修正。
“星枫……”文修武忽然深情地轻轻唤着她。
“嗯?”
星枫回过头,刚好看见他深情溺人的眼光,心中一跳,不由热了脸……
虽然之前文修武曾经跟她示爱过,但是说实在的,在那时她并不以为然。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分离,她渐渐沉淀下来的心情,竟时常地想着他……当然,大部分都是她也搞不清楚的喜怨参半滋味……
初识时的悸动又忽然出现在她脑海中……是否,在当时她就已为他动了心?
文修武伸手再度拥住了她,将她紧紧贴往自己的胸膛,尽情地感受她的存在,低下头忍不住轻轻吻着她柔润的耳垂。“我爱你。”他轻轻地说着。感觉怀中人儿颤动了下,他抬起她的脸,望入她迷蒙的双眼之中。他笑了,轻啄了下她微张的诱人红唇,见她迅时红透了脸,心中自是乐不可支。
对于如此亲昵的拥抱,她感到心跳加速,好不自在,但——又是超乎寻常的温暖,让她十分安心,仿佛这是天经地义似的。他爱她!虽然他说得很小声,但她可清楚地听到了!掩不住心中狂喜,她完全沉溺于他深情的拥抱。
“你……你的手……手臂好了吗?”她忽然问,轻触一下他手臂上包扎的白布,杏眼中竟流露出一丝心疼和愧疚。
“不碍事了。”他故意挥动手臂,对于她的关心感觉很窝心。
星枫盯着他仍包扎的手,心中真的是非常、非常的愧疚!
有一件事情她可不敢告诉任何人,月枫给她的药通常是有一些麻醉吐泻之类的药品,怎么文修武中的暗器竟差一点要了他的命,她一开始就很怀疑,所以在确定他没事之后,马上要绿荷发信给月枫,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结果,就在前几天,信鸽飞回来了,那信上是这样写的:
大姊,我将药给你的时候曾说明各种药性,难道你又忘了吗?青蓝色的那个瓶子里装的是名唤“假似真”的毒药,它的药性就跟它字面上的意思一样,这种毒药是专门拿来唬人的,只要有人中了“假似真”毒,刚开始会很快地昏迷,血色变黑,心跳微弱,中毒的地方甚至会溃烂好似中了极毒的毒药一样……而事实上它是虚晃的,只要不理它过了十二个时辰左右毒性就会自动消失。所以大姊你别担心。那药绝对不会害死人的。
月枫
所以说啦!若是当时她听清楚了,那么文修武就不必白受罪了。为了这件事,这几天实在不好意思去看文修武,只能躲在房里,玩玩这些云枫顺便要她带来的易容东西了。
“星枫?”文修武疑惑她突然笑开的俏脸。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彼此的情意形成一股暖暖的气流,围绕在他们俩四周,登时,时间像是停止了转动,世界只容得他们两人……
“修武哥——”
待文修武低下头正要吻上星枫微张的诱人红唇时,一声清脆带娇的声音打破了文修武和星枫两人之间迷情的美好气氛。星枫在听闻人声时马上红了脸慌乱地推开他,下意识地整了整衣饰,同时疑惑这突然冒出来的陌生声音。
文修武暗咒一声,好不容易等来的好气氛全被破坏了!等到他转头看见那个该死的来人时……他又忍不住哀呼!
星枫疑惑地迎向大步奔来的蓝色人影——那?是服真儿?
说人人到,这还是她和她的第一次正面相见呢!上次远远看到她觉得她可爱,没想到面容倒也娇俏得很!对了,她刚刚叫文修武什么来着?
“修武哥——”
服真儿又唤了声,整个人更是撒娇似的投进文修武的怀里,颇有飞鸟入林一般的气势。
星枫危险地眯眼冷笑——喝!好一个修武哥——
文修武当然不敢造次,立刻闪身避开服真儿投奔而来的娇躯,害服真儿扑了个空,差一点跌倒。
“修武哥!”服真儿嘟起嘴,不满地道:“我听说你受伤了害我好担心呐!大夫一宣布我可以下床,我就迫不及待地赶来看你,你伤好点了吗?”服真儿一副离情依依地诉说着她的真情,完全没有注意到还有“旁人”——韦星枫。
“星枫!”文修武不等服真儿说完,急忙拉住星枫气愤离去的身形。
“放开我!”
“我一辈子不放!”
“花花公子!”
“我说过我不是!真儿是……”
“是什么?修武哥——真儿?哼,那么亲密的呼唤,你该不会说她是你妹妹吧?”
“星枫!听我说,我待她真的就像妹妹一样,你……”
星枫闻言更是愤怒,忍不住猛捶着他的胸口吼道:“这么烂的借口也找来用,尽学我,你难道不会想些更新的!”
她用力地甩开他的手,文修武怕伤到她不由放开她,一个放力,一个着力,韦星枫身形登时不稳地退开两步,文修武急忙又扶住了她。
“放开我!”星枫大叫。
文修武也不禁心头火起,不打算再放开她了。这女人难道对他一点点的信任都没有吗?他有些气馁。
两人就这样彼此瞪视,完全忽视搅局的服真儿。
“修武哥,她是谁?”
“她是……”
文修武正要说她是他未来的王妃时,服真儿竟又是一阵惊呼,打断了他的话。
“好漂亮!姊姊,你真美!”
服真儿双掌一合,“啪!”的一声,完全崇拜似的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星枫——
“天啊!你是真的人吗?”她可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上次王兄接见那个号称夏国第一大美人的坦那,她也很好奇地在一旁偷偷观看,可没眼前的这位姊姊这么漂亮啊!
星枫显然惊愕住了,生平第一次如此不知所措。
若说男人崇慕的样子她见过太多了,而普通女人见到她不是自惭形秽,便是充满嫉妒地瞪着她,就像那个嫣红见到她时一样……
被女人如此崇拜的眼光“瞪”着——可是生平第一遭!——
更何况对方还十分有可能是自己的情敌。
文修武在一旁则哑然失笑,星枫这种愕然无措的样子,他也是第一次见识。
听闻笑声,星枫怒瞪他一眼,转眼,对服真儿也板不起脸孔来。
她暗自叹口气,然后对着过了一刻有余——仍睁大着眼,用眼神膜拜她的服真儿无奈地道:“公主,我是韦星枫。”自我介绍是应有的礼貌。想她韦星枫也是个堂堂公主,对“外”可不能失了一国的面子。
“韦星枫!”
没想到,服真儿又是一阵惊呼。
“你就是韦星枫!?”
韦星枫!不就是那个下人口中的恐怖机关高手……让武功高强的修武哥受伤、吃瘪的厉害人物吗?
星枫发觉她就快被服真儿的崇拜眼光淹死了,她不禁怀疑——她刚才有说错话吗?
一会儿,陈达和李桂随后奔来,很愧疚地朝文修武道:“王爷,对不起,我们阻止不了服公主……”
绿荷也跟在他们之后来了,对于眼前出现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韦星枫紧靠着墙,而服真儿比她高一点,身体几乎粘靠到她的身上——
“喂!你不要欺负我家小姐!”绿荷大喝一声,强挤进服真儿和韦星枫之间,张开手保护似的护着韦星枫,大眼怒瞪着不明所以的服真儿——
很显然的,她将服真儿崇拜式的动作给曲解了……
……眼前的情况,真是有点混乱……
星枫不禁抬眼望向文修武。
文修武以他一贯的微笑温柔地看着她,眼中的柔情无限。
星枫也笑了,微微地低下头抬眼看他,竟也露出些许小女孩的羞涩。***
“什么!星枫她们是去燕行山——剿、匪!?”
此时,在江南韦家堡里正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黎寒瞪大了眼,震惊大呼,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月枫被他忽然的吼叫声吓了一大跳,拍拍胸脯,才接着道:“没错啊,大皇兄下了道密旨,要星枫协助文王爷将燕行山的一干匪徒一网打尽。师兄,你知道吗?听说那些土匪可厉害了,竟在山下设置了机关阵图,让那些士兵们都束手无策呢!所以皇兄才会请大姊前去帮忙。”口气中颇以大姊为荣。
“糟了!我得马上前去阻止她才行!”黎寒脸色大变,心里头急得不得了,暗自祈祷着,希望还来得及。身形也不慢地立刻飞奔而去。
“师兄!你才刚回来……”月枫想叫住他却已来不及了。
“月枫,师兄走得那么急,是要到哪里去?”云枫踏进屋内疑惑地问,刚刚在廊道上她正好和黎寒闪身而过。不知道是什么事,走得那么急?
“我怎么知道,他一回来就怪里怪气的,一听到大姊去帮忙剿匪就急得跑出去了。我想,他是要去帮大姊的忙吧!”月枫理所当然地道。
“是吗?”云枫随口回应着。
“对了,二姊,你知道前一阵子一直纠缠着大姊的那位王家三少爷吗?”
“我怎么会不知道?就是绿荷口中的二愣呆子嘛!他怎么了?”
“嘻!前些日子他知道大姊去了京城,竟也跟着去了。呵呵!大姊一定会烦死了!”
“那王家三少爷可真不死心呐!”云枫微哂。
“啊!若是有一个人对我这么痴心,我一定马上嫁给他!”月枫合起双掌,充满憧憬地道。“那是因为被纠缠的人不是你,你才会这么说!”云枫伸手点点她的鼻子,笑着说。
月枫来不及躲开,摸摸被戳红的鼻子,嘟了下嘴,然后自己想想也笑了起来。
“呵呵!说得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