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嘛,寂寞就对了,是个人都会寂寞。”
胥望东又打了个嗝:“我当社畜那会儿,寂寞啊,就是冰箱里的半罐啤酒、半盒鸭脖,是一个人睡在单人床上,听洗衣机吱嘎吱嘎转动。现在我成了这劳什子的造化者,寂寞就是我翻开手机,一个个拨号过去,发现通讯录上的亲朋好友全都不在服务区。”
“要不是还有你们陪着我,我大概要抑郁了。”
“所以,我才总是把聚会地点定在我家,不是为了省跨越大境的五个点,只是想让这栋别墅有点人气。”
酒后吐真言,他属实是寂寞了。
毕业前的青春一去不复返,毕业后的压力一来几重山。买房买车加班还贷,劳心劳力薪酬减半。父母渐老,催他结婚,可感情的事哪能这么简单?他不想变成自己讨厌的人,却还是在一点点变成最讨厌的人,直到主神的邀请传来,让他看到了一线“生机”……
不料,这只是另一种麻烦的开端。
“我们要多聚聚、多聚聚……”胥望东喃喃道。
应栖雍拍拍他的后背:“结束一场试炼就聚聚,这规矩不变。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在散之前我们可以喝个痛快。”
胥望东:“你这拍背手法怎么这么娴熟?练过?”
应栖雍:“我喜欢去狗咖撸狗,习惯了。”
“……”瞬间冷场。
下一秒,胥望东暴起抓住一块蛋糕,毫不留情地糊在应栖雍脸上。后者不甘示弱,三下五除二放倒对方,也给他扣了块蛋糕。
宣幽仪大笑起来,一边喊着“哇哦”一边加入战局。衡量两边战力,她果断加入弱势方的阵营,对应栖雍这张嘴不说人话的家伙发起进攻。
应栖雍自然不怵,他一对二不落下风,很快给俩人糊满奶油。阿努见怪不怪,端起长桌上的烤乳猪远离战场,还扯下一只猪蹄“孝敬”厉蕴丹。唯有谢此恒从未见过这阵仗,眼见一块蛋糕斜飞着冲他面门而来,他下意识地徒手拔剑——
这一动作令厉蕴丹本能地感到危机!说时迟那时快,她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出手,重重地按压在谢此恒手上。他往外、她往内,双方力道一较劲,愣是把剑卡在鞘中不得进退。
谢此恒没料到厉蕴丹会突然出手,顿时愣住了。他的注意力一下子投放在她身上,正要转过头问她何事,结果好死不死的,飞来的蛋糕精准无误地砸在了他侧脸。
“啪!”奶油四溅。
被砸中的剑修:……
被波及的刀修:……
相顾无言,又仿佛说尽千言万语。刀修收回手,剑修收拢剑,他们心平气和地看向打得不亦乐乎到忘乎所以的队友,本想忍一时风平浪静,结果退一步越想越气。
当第二块蛋糕呈抛物线状向他们飞来,猎杀时刻就此启动!
厉蕴丹抓过蛋糕,掷向准头奇差的胥望东,一击将他放倒。应栖雍大喜,以为厉蕴丹站到了他的阵营,谁知这会儿谢此恒开始助攻,他揩去侧脸的蛋糕,一个甩袖糊在应栖雍脸上。
宣幽仪大喊:“停止‘内战’,结成统一战线,他们是一伙儿的!”
胥望东从奶油堆里爬起:“这是一场凡人对抗大佬的战争,为了我们的面子里子,只能赢不能输!”
应栖雍抹去奶油:“你们拖住大佬,另一个我来对付。”这话多多少少带了点私人恩怨,糊脸之仇非报不可。
于是,史无前例的蛋糕大作战开始了!
不用技能,不用真炁,纯以技巧和战术对敌,却仍呈现一面倒的架势。这并不是我方队友不给力,而是“敌人”太过强大。不说厉蕴丹五花八门的打击手段,光是谢此恒千年的战斗经验都足够欺负人了。
外头酣战非常,阿努明哲保身,藏在桌子底下啃肉。他牙口极好,连猪骨都能嚼成渣,待一头乳猪解决完毕,他小心地翻起桌布伸出手,往桌面上不断摸索……片刻,他扯了只羊腿下去吃。
等他吃饱喝足,蛋糕大战终于结束。凡是下场者,无论输赢都被奶油糊得不成人样,连厉蕴丹和谢此恒都成了“雪人”。
胥望东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虽然玩得很开心,但清理别墅有的忙了。卧槽,谁把蛋糕糊水晶灯上的?这擦起来要我狗命啊!”
几人大笑出声,后打水的打水,拿抹布的拿抹布。谢此恒倒是想用“去尘术”省点事,不料手诀尚未掐好,就见厉蕴丹递过来一块抹布。
她笑道:“你是打算省点事早些回去,再感受感受山顶的寂寥?”
谢此恒:……
“擦着吧,做点小事也是修行的一种。”
鬼使神差的,他接下了抹布。握着这块湿哒哒的布,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做。却见厉蕴丹自然而然地放下了修士的架子,正把椅子搬上桌,再站在上面轻擦水晶灯。
思考片刻,谢此恒也加入了清理大军。可惜他委实不懂现代化设备的“禁忌”,当他用湿透的抹布擦上电源时,就听到“嗤啦”一声,别墅的电路坏了。
谢此恒陡然体会到了电流穿身的酥麻感,不禁讶然:“这屋里竟有‘小雷劫’吗?”
所谓小雷劫,多是大宗门为弟子构筑的锻体法阵。进入其中,弟子往往能感受到雷电穿身的疼痛,并引电流为己用锤炼体魄,以便应对升阶的雷劫。
没想到别墅虽小,竟也有小雷劫阵法,真是不可貌相啊。
众人:……
小雷劫是什么鬼?不对,小雷劫你个头啊!是电路坏了啊!
胥望东抓狂:“我去找下工具箱修修,应该能修好!蜡烛在厨房的抽屉里,小雍你先帮忙点上。”
应栖雍嘟囔道:“一天到晚小雍小雍,都说了你们要叫我‘雍哥’。”
话是这么说,可他还是乖乖进了厨房找蜡烛并点上。只是,当他举着蜡烛走出厨房时,听见了谢此恒的自语。
他说:“竟能修阵法,原来也是道友吗?”是他眼拙了,居然没认出胥望东是个阵法大师,小雷劫的阵法说修就修,实力不俗。
厉蕴丹:……
应栖雍:兄弟你最近是不是修仙小说看多了啊?真的没生什么大病吗?他只是去修电路啊!
……
夜深人静,日常繁忙的厉蕴丹和谢此恒先后离开。左右无事,阿努等人暂时在别墅住下,一是为了有人作伴,二是为了照看应栖雍。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几人心里很清楚,有个团队正在暗中注视着他。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主神空间不能杀人,但可以将人重伤。如果在应栖雍进入试炼场前被人重伤,那么他活下来的概率会变得很小。
胥望东:“小雍,要不你在我这儿呆到试炼场开场吧?我家米面多,不缺你一双筷子。”
应栖雍摇头:“不,明早我就走。我知道他们想找我麻烦,但也得看看我去的是什么地方。”
“诶?”
“我打算去震雷,他们要是有那狗胆追到震雷,那就尽管来吧!”应栖雍一笑,“震雷的人应该更喜欢跟大团队的人打架吧?反正以我的性格进震雷,铁定能交到几个朋友。大团队的人进去,那可就不一定了。”
“……”
谈笑间祸水东引,应栖雍手段见长。
试炼的残酷和生离死别终是在一夜间将他催熟,让他明白对付起畜生不用留手,斩草除根才是至理。
应栖雍:“如果我能在试炼场宰了他们,就不会连累到你们。慢慢来吧,他们会是我的磨刀石。”
胥望东:“突然发现你很适合‘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热血番。”
“……滚。”
翌日,应栖雍离开兑泽前往震雷,宣幽仪折返巽风,别墅里只剩下做饭的胥望东和吃饭的阿努。
同一时间,早已返回离火的厉蕴丹正在静心画符,她还记得与周映炀商议的一笔大单,若是千张符箓成交,即便只是半价,她也能得个十万奖励点。
不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她怀揣十万奖励点的消息传开,恐怕会惹来不少麻烦。或是有人要盯着她打劫,或是有人想拉她进团队……但这样也好,烈火永燃的人怕是会主动找上她,倒是省了她去找人、认人的时间。
然而,跟她做交易的大团队显然不会做“竭泽而渔”的事。
对他们来说,透露符箓师的信息进而得罪她是最不划算的买卖。他们要的是长期的合作伙伴、稳定的供货渠道,快人一步地把符箓备齐、囤好。
傻子才会透露符箓师的消息,这只会造成符箓供不应求、连他们自己也买不到的局面。
厉蕴丹:“既然如此,晏世初怎么不把我这条‘鱼’攥在手里,而是向别的大团队推荐了我?”
周映炀:“他用完你的符箓后,就知道凭你的本事迟早会出头。与其等你和更大的团队接上头,进而舍弃‘风生水起’,他还不如亲自帮你疏通渠道——这不仅卖更大的团队一个好,同时确保了你的进项,让你觉得他识相。”
到底是大团队的管理者,晏世初在待人接物方面是有两把刷子。
用完符箓就定下了往后的交易策略,拓宽渠道、卖个人情,再借着团队购买套取打折优惠,压下价格以便收取更多的符箓供团队使用,他的算盘确实打得仔细,是个人才。
厉蕴丹:“这次来交易的除了‘风生水起’还有哪几个团队?”
周映炀:“艮山的‘山海无涯’,坤地的‘塔罗王城’,还有干天的‘天地玄黄’。加上风生水起,一共是四个。晏世初找的合作对象都是势均力敌的团队,这样坐下来还有商量的可能。要是找太强的……兴许他们再也不能从你这儿买符了。”
厉蕴丹颔首,只能道一句晏世初确实聪明,这放朝堂上也算只小狐貍了。
很快到了交易之日,又是熟悉的度母街和树屋酒吧。化名“李云丹”的厉蕴丹进入包厢,与四个团队的管理者打过招呼。她态度随意、不卑不亢,举手投足间满是掌权者的贵气,这不仅压下了他们的气焰,更是让交易顺利进行。
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此一来,她说“半价”,他们就会心生感激。要是气势上被压一头,她说“半价”并被接受,就变成了她承他们的情。
只是一点小小的改动,背后的含义便完全不一样了。
“不知大师有多少符箓要出?”
厉蕴丹一笑:“只有三千张,你们要多少?半价优惠,逾期不候。”
四人面面相觑,在掂量了几番团队的仓库后,咬牙表示三千张都要了。众所周知灵异副本是最难过的,就算是团队出马,死亡率也多在80%以上。故而,符箓迟早要用到,不如趁现在买了!
他们豪爽地付款买下三千张符箓,厉蕴丹立刻有了二十多万的奖励点进账。
四个团队分三千符箓,每个团队可得750张。只要把符砸在刀刃上,足够他们过两三个灵异副本了。
交易完毕,周映炀又得了一笔抽成,三方心满意足,表示有需要继续。
厉蕴丹依旧作巫师装扮,但不同的是,这一次扮成巫师的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像个巫师。道别时,她取出魔杖朝天际一挥,就见清风托起她的身体消失在夜色里。
晏世初:“没想到符箓大师还是个魔法师,实力不俗啊。”
周映炀干笑:“是啊,大师就是大师。”天啊,大佬什么时候学会的魔法,他怎么不知道?太突然了!
深夜,复归离火的厉蕴丹进入了无尽仙藏。
她摊开从小摊上买来的武功秘籍,一本接一本地练了过去。许是修炼无岁月,不知不觉又过了七八天。
眼看下一场试炼将近,厉蕴丹倒不急着继续修了。
而人一旦空闲下来,就会想起之前被忽略的事。厉蕴丹忽然记起,她好像又晾了谢此恒好几天。想到他曾说过“故友不往,雪峰寂寥”的话,她终是摇头失笑,叹自己忘性真大。他待她亦师亦友,于她有恩,再把人晾下去就是她的不是了。
起身离开仙藏,她去集市采买了一尾鲈鱼、醇香美酒和可口小菜。将烧鸡肘子装到食盒,再将食盒密封盖好,她谢过店家送的花生米,提着食盒便去了传送阵。
谁知行至半路,她竟被烈火永燃的人拦下了。
他们在招人,还招到了她头上……
“我记得你。”为首是一名女子,她化着浓妆穿着旗袍,有一头漂亮的梨花卷,看上去很是精致。只是她语气高傲,带着久居上位的理所当然,平白令人生厌。
“几个月前入住‘初九爻’的新人,没想到还活着,看来很有本事。”
她漫不经心地笑道:“要加入我们‘烈火永燃’吗?只要你听话,团队不会亏待你,物资的采买也将有你一份。”
厉蕴丹断然拒绝:“不了,我有团队。”
“是吗?”女子笑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对每个入住大鼎的新人,我们团队或多或少都有盯梢。你有没有加团队我还是清楚的,何必说谎骗人呢?不过,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拒绝了?按理说,你是离火的人,加入我们有利无害。”
厉蕴丹:“无可奉告。”
她忙着去赏雪烤鱼,谁耐烦在这里消耗。要不是太乙天墟不许宰人,对方一再拦她早掉脑袋了。
“让开。”
“嚯!”女子沉下了眼,“你口气倒是不小,也不知你一个独行的造化者哪来的勇气跟团……嗬!”
最后的话她硬生生咽了下去,因为厉蕴丹忽地闪身上前,悄无声息地凑近她耳边。只这一下,她根本避无可避,甚至心里还生出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毛骨悚然感。
“你!”
厉蕴丹:“知道我为什么不加入你们吗?”她勾了勾唇角,“你们在上个试炼场追杀的人,恰恰是我的友人。”
出场五分钟,她瞬间就代替应栖雍拉满了一个大团队的仇恨值:“有本事就来杀我吧,希望你们有足够多的高序列。”这意味着足够多的奖励点。
没跟他们客气,厉蕴丹气势一放,真炁便撞开了前方拦路的几人。她稳稳地提着食盒往前走,而身后的人没谁敢拦。
“扇姐,她……”
“回去告诉头儿。”扇姐冷笑道,“区区一个新人,才过几个副本就敢跟团队拍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让我们多出几个高序列,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记住那张脸了吗?”
“记下了。”
“把她的图像分散下去,要是我们的人在下个试炼场遇上她,给她点好果子吃!”扇姐道,“或者让她直接死在试炼场,记住了吗?”
“记住了。”
走出没多远,基本听在耳朵里的厉蕴丹:……
就凭这“大声密谋”的脑子,怎么看都是在试炼场活不过三天的主。哪成想还能活到现在,还混成了扇姐,服!
看来烈火永燃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