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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一波三折的案件告破两天后的上午,伯朗接到了明人的电话——康治去世了。清晨,他在明人和波惠的守护下停止了呼吸。

    “他能撑到事情解决后真是太好了。如果是在那之前,我一定会因为没法露面而为难。”

    “难道就算康治去世,你都要陪他们演被人监禁的戏吗?”

    “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毕竟,这是可能解开母亲去世之谜的最后机会。”

    “如果是那样——”伯朗说到一半停下了。

    “什么?”

    “不,没什么。守夜和葬礼安排得怎么样了?”

    “正在安排。守夜是今晚,等决定后我再通知你。”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伯朗呼地吐了口气。

    伯朗想问他,如果康治死于案件侦破前,他是不是打算让枫作为自己的妻子出席守夜和葬礼。但他又觉得现在问这种问题已经没有意义,所以没有说出口。

    伯朗完全不知道在那之后,案件是如何处理的。而牵扯到自己的,就是被警视厅问了话。当然,负责的不是枫,而是几个完全陌生的警察。同样的事被反复询问,这使得伯朗十分焦躁。但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联系过自己,或许他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顺子正在住院,据说她在知道宪三被逮捕后病倒了。昨晚,伯朗去探望了她。她的脸色很差,情绪也十分低落。因为她想知道详情,所以伯朗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不过事情太过错综复杂,伯朗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能完全理解。但是,她似乎明白了是宪三对数学的走火入魔导致了祯子的不幸离世。

    “那人从年轻时就这样,为数学付出自己的人生……付出得太多了……”她的声音因为泪水而哽咽。“等可以会面了,我想和他谈谈。”她坚定地说。

    而矢神家的人应该都由明人解释过了。虽然这对他们来说是非常有冲击力的故事,但最令他们震惊的应该是枫吧。伯朗想象着,被她耍得团团转的并不只有自己。

    “医生。”有声音从背后叫他,转身一看,荫山元实正站在那里。

    “你午饭吃什么?我正想去便利店买点儿三明治什么的,要我带东西回来吗?”

    “是噢。”

    伯朗仰望着女助手的脸,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她。虽然在听的过程中,她几乎一直都面无表情,但在知道枫的真实身份后还是微微瞪大了眼。

    “要不去那里吧,之前说过的荞麦面店。”

    “啊,那也不错。”

    “还有,”伯朗顿了顿后又继续说,“下次一起吃个饭吧。我不是说午饭,而是晚餐,就我们俩好好地吃一顿。”

    荫山元实冰冷的目光严厉地扫向他:“医生。”

    “是。”他有不祥的预感。

    她指着伯朗的脸:“你这一点很不好,陋习难改。你把女人当成什么了?”

    “果然不好吗……”伯朗挠了挠头。

    “我可以陪你去荞麦面店。请尽快收拾好。”

    “啊,是,是。”伯朗从椅子上站起身。

    荞麦面店就在地铁入口附近,可能是因为新开张,店内人很多。他们等了大约十分钟才入座。

    点单后,伯朗陈述了今晚要守夜,所以想停诊的意思。

    “如果是守夜,那就没办法了。反正今晚也没有预约。我知道了,你去吧。”

    “请多关照。”

    “顺带问一下,那件事怎么样了?”

    “哪件事?”

    “继承动物医院的事。是继续叫池田动物医院呢,还是改为手岛动物医院,你决定好了吗?”

    “那个啊……怎么做好呢?”

    “我希望你能尽快得出结论,院长的时间也不多了。”

    “是啊。”

    池田伯朗吗?这笔画很不吉利啊!他恍惚地思考着这件与事情没什么关系的事。

    守夜在矢神家的檀家寺举行。伯朗久违地穿上丧服,跟着其他吊唁者上了香。在经过家属席位时,他与明人目光相对。明人似乎对着他微微一笑。

    上香后,伯朗来到隔壁招待吊唁者的房间。虽然丧主应该是明人,但主持大局的是波惠。她活跃地来回走动,一一问候诸多吊唁者,举手投足都展现出了风度。

    明人走了过来,往伯朗的酒杯里倒了啤酒:“那么多事真是辛苦你了。”

    “彼此彼此。”

    “之后你有听警方说过什么吗?”

    “没,你听说什么了吗?”

    “听到一些关于宪三的供述。”

    据明人所说,宪三似乎丝毫也没察觉自己中了警方的圈套。他似乎还以为和自己邮件交流的人监禁了明人,正在等康治的死讯。他打算等康治死后,如果能在遗物中找到《宽恕之网》,就指使同谋者释放明人,但他没能算到枫的登场。他不知道枫为什么要隐瞒明人失踪的事,不知道如何应对。而且,他也没算到枫会住在明人的房子里。因为按照当初的计划,他们已经预定在释放明人之前弄乱他的房间,这是为了使警察认为这就是绑架监禁明人的目的。据说连承担这个任务的人都已经在网上招到了。

    “原来是这样吗?不过最终,警方的潜入调查还是正中靶心啊。”伯朗交叉双臂,扭了扭脖子。

    “不过对哥来说却是罪恶的作战呢。”明人若有所指地看着伯朗,一脸窃笑。

    “那是什么?什么罪恶?你想说什么?”伯朗噘着嘴道。

    “不用发火吧。我懂的。其实我也有点儿担心,毕竟是个美女,更重要的是性感,正是哥喜欢的类型。”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可能对我的品位……”

    “伯朗先生!”一旁有人叫他,是百合华,她走到伯朗身旁,彬彬有礼地低下头,“前几天是我失礼了。”

    “没什么……”

    “不过,我的直觉对了吧?怎么想明君都不可能娶那种女人当妻子。真是太好了。”她飞快地说完后,满脸沉醉地望着明人,似乎现在就想伸手揽住他的手臂。而明人好像也不是全无此意,害羞地微笑着。

    忽然有人拍了拍伯朗的肩,转过身,只见勇磨站在面前:“哟!”

    “晚上好。”

    “要怎么说呢?真是戏剧化的一晚啊。我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

    “同感。对了——”伯朗看看勇磨的脸,“那份后天性学者综合征的研究报告书怎么样了?”

    “那个啊……”勇磨皱着眉转向明人。

    “虽然很对不住勇磨先生,我还是请他放弃了把它用于商业的念头,暂时会由我负责保管。”

    明人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操作了一番之后,把屏幕对着伯朗,屏幕里显示出一张写有文字的纸,文字如下:

    天才未必会带来幸福。与其创造不幸的天才,不如为增加幸福的凡人而努力。

    “这是写在报告书上最后一页的话。我把它当作老爸的遗言。”明人平静地说,然后收起了手机,“手岛一清先生为自己画了《宽恕之网》而后悔。他察觉到那是人类不可涉足的领域。和妈妈交往后听说了这件事后,老爸也开始对自己的研究感到疑惑,所以才把报告书托付给了母亲。既然这样,报告书就不能贸然给外人看。”

    一旁的百合华赞叹道:“明君真帅。”

    “而且,”明人继续说道,“要说价值的高低,《宽恕之网》远远在报告书之上。所以我认为,妈妈所说的从老爸那里得到的东西,会不会是指那幅画。作画的虽然是手岛一清先生,却是老爸让他画的。”

    “那幅画吗……”

    大火被扑灭后发现,房子里的隔扇已经被烧光,《宽恕之网》更是被烧得不剩踪影。

    “宪三先生似乎觉得或许你可以解开那幅画的谜。”

    “那就不知道了。质数的谜啊……虽然很感兴趣,但我觉得目前人类要去涉足这个领域还太早了,老爸在医院里似乎也说过‘明人不用背负’之类的话。”

    “是的,我确实听到过。”

    “我想,那大概是在说那幅画。意思是说,我不用背负那幅画的责任吧。这担子确实太沉重了……”

    “如果连你都这么说,那就没人能背负了。”

    “不管怎么说,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比如重振矢神家。”明人说着和勇磨对视了一眼。

    勇磨双手往腰间一叉。

    “我和明人商量过了,我们两个要设法重振这个已经走向衰落的家族。”

    “原来是这样。”伯朗点了点头,然后望向明人,“这可真是要辛苦你了。”

    “人无法独自生存。”明人说,“互相扶持的人生才会快乐。”

    “少臭美啦。”虽然伯朗嘴上这么说,但脸上却是无法抑制的笑容,他感到很羡慕他们。

    要回去的时候,又有人来和伯朗打招呼,是佐代。身穿丧服的她更显妖艳,伯朗觉得“未亡人”这个名词就是用来形容她的。

    “和我说的一样吧,”佐代对着伯朗微笑,“那个女人不是普通人。”

    “是啊。”他只能老老实实地承认,“不愧是您。”

    “但是呢,”佐代在他耳边悄声道,“我觉得你们很相配噢。”

    “啊?和谁?”

    佐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哧哧一笑,说了声“那么下次见”以后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