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在这一刻宣泄而出,心和回忆抗衡,最终一败涂地。二零零四年,我一个人在网络上看刘若英台北小巨蛋演唱会的视频,她大声地喊道,“后悔的人跟我一起唱后来好不好?”我在电脑面前傻傻地跟着唱,泪流满面。
没放假的时候天天渴望着放假,等到真正放假了,才发现在家如此的无聊,又日夜盼着早点开学。生活总是这样的矛盾而又痛苦着。
余云朗见到我理了光头,脸色很不好看,见了我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高一回家时,我留着长发,身上穿着宽大的衣服,带着奇形怪状的饰品。余云朗见了我面色一沉扭头进了房间,后来妈妈转述他的话,说我吊儿郎当,跟流氓一样。他当真看我不来,逼迫我去理发,我不为所动,不过就是放假在家里面呆四天,放完假回到学校,我看不到你,你也看不到我,眼不见为净。
这次我上大学刚一个学期,就顶着一个澄亮的光头回来了,比起往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饭桌上,余云朗吃两口饭看看我的光头,似乎有不少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他忍了很久终于问道:“你为什么理光头?”
“喜欢嘛。”我故作无谓的说。倘若告诉他是因为失恋,不知他会不会劈了我?
他被我一句话顶得火起,“你能不能不那么走极端,不是长发就是光头?稍微正常一些不行吗?”
“我觉得很正常呀。”
他放下筷子,一个人去阳台边站着,烦闷地抽着烟。我也懒得和他再争辩,我和他之间的代沟在所难免,而且堪比非洲大裂谷,若想愈合,除非地壳运动倒转方向,附带时间亿万年。所以,我根本不抱希望。妈妈在一旁,也只能爱莫能助地苦笑。
半个月后,收到学校邮寄成绩单,英语挂科了,余云朗对我又是一顿批评,我回敬他说,没有经历过挂课的大学的生活是不完整的大学生活。他气得浑身发抖。
我是真的不能和他一起呆太久,否则就会看对方不顺眼。终于熬完到正月十五,时间已经是二零零四年二月份,我在家里呆不下去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学校。
余云朗开着他的富康送我去车站,到达车站后,他从后备箱里面拿出了一个大大的塑料袋,满满的都是食品。
“拿着!”他说。
“太多了,吃不了啊。”我随手挑了两样东西丢在包里。
他却不容分说,一股脑儿塞了进来,不忘啰嗦着,“要吃好喝好”。
算了,我懒得和他纠缠了,由他去吧,否则我就不得清静。
我以为我已经算是比较早去学校的了,结果到校之后,发现男生都来了一大半。都是觉得在家里呆了两天无聊,迫不及待回到学校的。
春天来了,天气回暖,万物复苏,随之复苏的是荷尔蒙。春天是一个适合恋爱的季节,按照李明耀的话说,是一个发情的季节。
花儿朵朵开,一朵比一朵艳丽,走在校园的路上,轻轻一嗅,都能闻得到飘浮的花香,再深深吸一口,便可以闻到爱情的气息。校园里随处可见一对对情侣手牵手走过,而我形影相吊。幸福具有相对性,一旦起了对比之心,所拥有的幸福对比他人的幸福就变成了不幸。我仍会不可遏制地想起了颜晴,她在我脑海里的存在,如此的根深蒂固,深深地扎根在我的心墙。颜晴。用我一辈子去忘记你,够不够呢?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我去了G大。乘车,下车,再乘车,再下车,通往她那里的路程,是我和她之间唯一未变的牵挂。
终点站在G大的后门,我下车后看向马路对面——那是女生宿舍区,在宿舍和校门的路上,人流往来不息。
我有瞬间的恍惚,第一次来这所学校找颜晴的时候,就是在这里。走在学校的路上,与无数的人擦肩而过。我忍不住在想,如果偶然遇见了颜晴会怎样?从认识她以后,从来不会有这么久没有见到她。我渴望能够遇见她,可是遇见之后呢,更多的是尴尬,如此最好不相见。或者,我可以远远地看她一眼,而她并未察觉我的存在,这样也是很好很好的。
我走在她走过的路上,经过她经过的风景;我在一间自习教室里睡觉,也许她在这间教室上过课;我中午在学校的食堂吃饭,她也一定在这里用过餐。我在她生活的地方,寻找她的生活气息。这些,曾经是我们在未入大学之前憧憬的,期待一起经历的,现在却成了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坐在上次我们分手的石凳上,默默坐了一个下午。也许是太无聊,无聊到仔细地看石凳,在椅背后面发现画着两个相连的手掌,刻着FOREVER。
又是一对被韩剧毒害的恋人——笑容还未涌出,到嘴边已是苦涩。永远到底有多远?情到浓时,恨不能一辈子,犹嫌不够。离开她的时候是在瑟瑟寒冬,而今春暖花开,我还是会偶然沉浸在思念她的悲伤中不可自拔。我将手放在胸膛上,心田仿佛缺了一块,一阵阵风呼啸着穿胸而过,怎么填也填不满。
华灯初上,我乘车返回学校,忽然接到了夏冰的电话:“余言,帮我一起去步行街卖衣服。”
“好。”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步行街是市中心所在地,而我回程的车刚好从那里经过。“我现在就在步行街。”
“啊——”她发一声长长的感叹,“我以为你在学校,还想让你帮我扛衣服呢。”
我得意地笑,“嘿嘿……这叫人算不如天算!”
挂了电话,我在步行街随着人群漫无目的地游弋。有的时候我很享受身处人群中的感觉。喧闹,世俗,人与人亲密到摩肩接踵,却又是陌生而疏离的。步行街很长,当我走到末尾再折回去的时候,接到了夏冰的短信,“我到了。你在哪?”
马路对面的夏冰,一只手拎着一只编织袋。我从她手上接过编织袋——好沉!不经意间看见她手掌被勒出的深深的痕迹,心里微微一悸,这么重的两包衣服,她一路拎过来,彪悍得像一个男人。再苦再累,她都只是一笑置之。想来她的家庭条件应该不是很好,所以不得不这样辛苦地自力更生,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赚,幸而她也不曾亏待自己,活得很滋润。
步行街上是不准摆摊的,但有另一条路从步行街穿过,形成一个十字路口。在这条路口上,只要晚上八点一过,就会活跃起来,成为小商贩的天下。
夏冰和我拎着包裹,从头走到尾,道路两旁都已经摆了摊点。在路中间的一处电线杆子旁边,有一片狭小的空地。夏冰微笑着跟两旁的人打了一声招呼,一个是约摸三十多岁的女人,一个是是商学院的学生,确认此地无主之后,开心地动手摆摊。
虽然所占的位置不好,不过路上人流量比较大,再加上物美价廉,夏冰能说会道,很快就有不少顾客问津。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十点钟左右,街上的人流量渐渐稀少,打听了一下得知这边的地摊一般摆到十一点多收工。
从街尾走了一帮人过来,前面的一个人穿着紧身背心,留着板寸,一簇较长的头发染成黄色,嘴里叼根烟,跟每个摊主熟络地打着招呼:“黄老板,今晚生意不错啊。”
“还不是得多多谢谢你的关照。”黄老板一边笑一边从褡裢里面取了钱放到了他的手上。整个过程,娴熟自然。他走到下一个摊点,摊主也是拿了钱给他。
我不由得好奇地问旁边的商学院的同学:“干什么的呢?”
她习以为常:“收保护费呗。”
“靠!不会吧!”我的第一反应脱口而出,以前只在电影里面看到收保护费的情节,想不到竟然在现实生活中遇见了。
她安慰我们说:“不用紧张,彪哥他们很好说话的,只要给钱就没事。”
彪哥走到夏冰的服装摊前,上下打量了夏冰一眼,“新来的?”
夏冰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
“知道规矩吗?”彪哥缓缓地吐出了口中的烟圈问。看样子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样子,紧身背心展现了他的大块头,肌肉块块隆起。眼神锐利,嘴角有着若有若无的邪魅笑意。“以后在步行街这块,我罩你。”彪哥抬眼看了一眼夏冰和我,“不过依规矩,你们得交赞助费五十块。”彪哥把手伸了出来,等着我们乖乖掏钱。
夏冰充耳不闻,无动于衷。
彪哥脸上带着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会意地向前逼近了几步,围住了我和夏冰。
“哥们,别生气啊。”我伸手去拿夏冰的钱包,“就给就给!”
夏冰触电一般将钱包护在身后,避了过去,缓缓地看了周围的人一眼,一脸倔强地说,“不给!老娘赚钱那么辛苦,凭什么给你们呀!”抢夏冰的钱,还真不如杀了她,更何况她还嫉恶如仇!
旁边有人摩拳霍霍,“不想混了就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