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陈晴的“走着瞧”言论,忧患意识较强的导演并不像余友谊那样,一派解恨和放心。
他给沈一帆敲边鼓:“沈总啊,陈晴舅舅在本地还是有一定实力的,您是个外国人,这个这个,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啊……”
沈一帆连眉毛都没舍得挑一下,给出的反应堪称漠然。
“您担心什么呢?担心陈晴舅舅对我使坏?且不说他有没有那份能力,就算有,您刚也说了,我是个外国人,但凡有什么事我直接去大使馆寻求庇护就好了,他们还能追进来不成。”
导演被沈一帆给的答案震撼得一脸懵逼。
果然三个套路王哥哥带出来的弟弟,他就不可能是只啥也不懂的小白兔——这一位明显是位城府深又深的套路王中王啊。
讨论完“外国人在国内活动期间如果遇到不明问题该怎么办”的问题之后,余友谊又甩出一个终极问题。
“沈总,您看我们这电影,马上都要举办开机仪式了,可是男主角的问题……”
这部电影的男一号到底由谁来出演,始终悬而未定。未定的主要原因是沈一帆还在犹豫。
“梁维远这个人,在国内的地位口碑怎么样?他算是几线上的演员?”
沈一帆在回答问题之前,先问了一个问题。
听到沈一帆云淡风轻像问“黄瓜多少钱一斤”似的问“梁维远是几线演员”这个问题时,余友谊和导演双双倒吸一口气,他们在不明亢奋中不知不觉唱起了双簧。
余友谊:“您说梁先生吗?你是说金凤金鹿金画奖三料影帝梁维远梁先生吗?!”
导演:“如果您说的真是这位梁先生,那么‘几线演员’这个标准根本不适用他呀,因为他比超一线的演员还要超一线!”
沈一帆有些思索的样子:“他有这样火吗?”
余友谊越发觉得不可思议:“沈总,您不会是打算要请他来当男主角吧?!”
导演率先发表意见:“我觉得这不可能!他可不是光砸钱就请得动的人啊!并且他才不会接我们这种小制作小班底还没开拍就在不断受打压的戏的!”
沈一帆刚吃完一堆地瓜干,有点渴,端起茶杯悠哉哉喝了口水。
被润过的嗓子再讲起话来越发地的洗练动听:“没想让他来演男主角。要是他演男一的话,这片子就成他一个人的了,郑颖的风头都会被他盖住。”他顿了顿,嘴角若有似无地带上了点诡异兮兮的笑,“他来客串个男七男八就好了。”
这句话话音一落,余友谊和导演双双变成大懵逼。
后来是吴宇大大实在看不下去自己小主子卖关子折磨人,给了余友谊和导演一个解脱:“梁先生那边,二位不用担心,我们小少爷会搞定的。”
余友谊强压下心头震惊,好一会后才平复好心情又转回到那个根源性问题上:“那男主角我们到底定谁好呢?”
沈一帆表情淡淡地看着窗外。
阳光斜晒进来,落在他脸上。挺直的鼻梁切分开迎面而来的光缕。被温柔华光笼罩后的肌肤净透得连丝毛孔都看不到。
导演默默喟叹。
多好的偶像胚子,此时此景录到摄像机里,不知道得吸来多少大姑娘粉儿。
“就用万雨辰吧,他的演技应该能胜任,毕竟他在生活中演技也很过硬不是吗。”
沈一帆表情淡淡地看着窗外,轻描淡写间,落实了男一号的出演人选。
导演和余友谊走后,助理大大实在按捺不住欠巴登的情绪,多嘴多舌地问:“小少爷,您是不是选万雨辰当男一选得挺不情愿的?”
沈一帆皱了下眉。
“我有什么好不情愿的?”
助理大大作死地诚实:“因为您从小到大越不情愿的事表现得越淡然啊!而您刚才看着窗外的那个样子啊,淡得我都快忍不住要往您身上撒盐了!”
沈一帆轻嗤一声:“你再表现得这么了解我,大概也活不了太久了。”
助理大大赶紧把后面一句话死死压在舌头根底下紧紧捂住了。
——你一遇到那个零食精的事就变得一副特别淡特别淡的样子呢。
余友谊联系了万雨辰,问他有兴趣来做电影男一号吗。
万雨辰毫不犹豫地立刻推掉一部网剧,在接到余友谊电话后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就活蹦乱掉地出现在了他的公司里。
余友谊一看到万雨辰这副上赶子的德性就闹心得不行,恨不得替沈一帆做出个怒换男一号的决定。
万雨辰报了到之后就开始黏黏糊糊地围着郑颖打转。
郑颖很恳切地提醒他:“假小白兔,你可想好了哈,《灰色爱情》之后你发展得挺好的,现在正是你事业的上升期,你要是来跟我搭戏,很容易遭受到莫名打击从上升变成下降。”
万雨辰捧着脸一副萌萌哒的样子说:“没关系啊,如果你真给我搞下降了你就以身相许赔偿我好了啊!”
余友谊在一边听得怒从心头起,差点就拍桌暴起。
不过他很快转移了愤怒对象——
郑颖:“我推荐你找我友谊哥以身相许,他口活好,天天都能喷得你欲仙欲死!”
她话音刚落,余友谊忍无可忍地脱了只鞋朝她砸过来。
“小兔崽子,我是不是最近太惯着你了,啊?!”
接下来几天,余友谊一直热火朝天地忙着准备开机仪式的事情。有了投资人爸爸不差钱的高尚情怀,他办起事来顺手得不得了。他给各个媒体娱记都发了很厚的红包,诚邀各位记者大大到时莅临开机发布会现场。
有钱果然能使鬼推磨,记者大大们都愉快地应下了这份邀请。
忙了几天,终于搞定一切,余友谊欣慰地等着开机发布会那天的到来。
开机仪式前一天,郑颖突然鬼鬼祟祟强塞给余友谊一只猫。
余友谊怀里抱着大街上叫价五块钱都嫌贵的一只丑破苍穹的小花脸猫,化身懵逼大喷子:“你是不是疯了?你觉得我身上有奶喂它是怎么的?!”
郑颖认真摇头:“它已经断奶了,喂猫粮就好!”
余友谊很激动:“我为什么要养这小畜生?我连我自己都快养不活了,我凭什么还要养它?”
郑颖耐心劝他:“你有了自己的猫,以后就不会再想着抢导演家的猫了!你看你们前两天打得那样,不就因为一只猫吗,也至于!”
余友谊懵逼中隐隐约约好像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但他坚持嫌弃:“这玩意丑成这样你让我怎么养?!”
郑颖挑高了调门:“它丑你还一直摸它?!切!友谊哥我跟你说现在领养一只猫可费劲了,要提供身份证复印件、公司在职证明、公司营业执照、房本复印件什么什么的,缺一个都不行!所以你得好好善待它呀!”
余友谊懵逼地想了想:“可是你上哪搞的房产证呢,房子是公司给你租的!”
郑颖指着小丑猫:“所以它是我捡回来的呀哈哈哈哈!”
余友谊:“……”
他真想把猫撇到郑颖脸上,挠死这个败家玩意。
郑颖走后,余友谊抱着丑破天际的小花脸猫去找导演蔡窦同志。
导演告诉他:“沈公子来的前一天我们俩不是打了一架,第二天郑颖虽然表现得很幸灾乐祸但私下里来我这先表演了一番劈砖绝活然后跟我打听我们俩是因为啥打架。她一直冲着我掰指响,没办法,为了打发她我只能编个理由,我说你看上我家猫了,非要要,我不给,你就急眼了,我们就打起来了。”
余友谊差点揍他:“你就不能编我们俩是为了抢女人才打的架吗!”
就为只猫,也他妈至于。余友谊摸着小丑猫不愤地想。
导演看着余友谊怀里的猫:“郑颖给你整来的?”小猫擡起头冲着导演喵地叫了一声,丑萌丑萌的。导演哈哈大笑:“我的天老妈,人间还有这么丑的猫哈哈哈哈!你可算了吧,得亏我说的是猫,我要说的是女人,她指不定给你整回来一个多丑的丑八怪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余友谊在导演的狂笑声里,额上青筋乱蹦。
导演笑着笑着忽然嘎然一止,连小丑猫都被他音波的异常吓得在余友谊怀里一哆嗦。
导演:“唉!”
余友谊:“蔡豆豆你丫挺的抽什么风!”
导演又叹一声:“唉,忽然就有点感动得笑不出来了。郑颖那丫头也难怪招人惦记,表面看着吧,她什么事也没往心里去,可其实你什么事她都放心上呢。算你没白疼她呀。哎老余,这猫你打算起什么名?”
余友谊一下比一下慈祥有爱地顺着丑丑的小猫背上乱七八糟颜色的毛,说:“叫小红。”
导演差点笑吐了。
终于到了开机那天。
一大早余友谊就指挥剧组主创们集合在开机发布会现场。
沈一帆也早早到了。不过他没有露面,到了之后就去了会场后面的房间里喝茶。
期间助理大大出来过,来问郑颖有没有带零食,郑颖忍痛把路上买的一袋辣条给了助理大大。
助力大大拎着辣条袋子表情嫌弃得简直让脸皮薄的人都没法活下去。
“你选的零食怎么看起来越来越low?”
郑颖立刻不乐意了:“吴宇大大,您要这么说话,全国亿万同胞可都要无语了!我们国家第一大党派您知道了,是伟大的gcd;那第二大党派您知道是什么吗?是我们大辣条党啊!”
吴宇真是被吓得差点无语了。好可怕,吃个辣条都能吃出个邪教来……
助理大大带着辣条走了。
时间慢慢向前推进。一个小时后,仍然没有一个娱记赶到现场来。
沈一帆让助理出来问是怎么回事。
“是红包没给到位吗?”
余友谊指着灯发誓:“绝对给到位了,我一毛钱都没私吞!”
然而两个小时过去了,仍然是一个娱记都没有来。
余友谊坐不住了,开始打电话询问。
打了几个电话都诡异得很,要么对方不接,要么接了之后支支吾吾含糊一气不把话往清楚上讲,并且听起来话筒那边都是挺闹哄哄的气氛。
余友谊后来也来了脾气,直接问:“您收了红包还这么干,不合适吧?来不来的,总得给我们个说法啊!”
对方这回回答得很明确:“您的红包我会原封不动还给您。”
一连打了很多通电话都是这样的情况,不明不白的过程——对方怎么也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白白的结局——您的红包还您,您的发布会我不去了。
最后总算有个记者心软,吞吞吐吐间漏了些信息出来。
“成老板这边突然有个戏也是今天开机,我们接到通知,无论如何都得先可着成老板这头来!”
余友谊挂断电话后,悟了。怪不得这些人的话筒里传来的是同一频率的嘈杂声,原来他们都赶去了成墨阳那边的开机发布会。
余友谊握紧了拳头。他把这个消息去告诉给了沈一帆。
沈一帆听完后镇定如常,慢条斯理地喝完一杯茶后,眉梢蓦地一挑。
就好像聪明的一休闭着眼睛格叽格叽思考过后叮的一声张开眼,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似的。
沈一帆放下茶杯,站起身往屋外走。
余友谊纳闷地跟上:“沈总,您这是要……?”
沈一帆顿下脚步,朝他轻轻撇了撇嘴角:“去外面等等等下要来的人。”
余友谊被这高深莫测地回答搞得一脸懵逼。
他叫人在阴凉的地方支了把椅子,让沈一帆过去坐下。又给郑颖使眼色,让她过去给沈一帆扇扇风。
郑颖扭扭捏捏地挣扎:“我不去!我现在手里又没吃的,他肯定不正眼瞅我!”
余友谊被她气得恨不得找两根辣条抽她。
推推搡搡间,一辆幻影悠悠然地开了过来。
余友谊变了脸色。
他知道那是谁的车。
车子大摇大摆地停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央。停稳后,司机先下了车,殷勤跑去后面打开了后座车门。
几乎在万众瞩目中,成墨阳一脸微笑地,从车上走了下来。
余友谊转头去看阴凉处。
沈一帆正坐在那里,脸上神色淡淡的,仿佛那个正走过来的人,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