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师傅的电影很快杀青了。因为是男人戏,组里女孩稀缺,所以杀青宴上,那些糙汉们为了能挨上一个女孩坐,连周家班平时雄赳赳气昂昂的师妹都成了抢手对象。做为女一号的郑颖就更别提了,在这样的组里,她的存在简直就是和春香夏香冬香一起回头笑的秋香那么出类拔萃。
郑颖是被安排在周师傅和导演之间的位置。当晚宴席上,周师傅和导演成了被群起围攻的对象。
所有人都来敬他们酒。周师傅豪气,肚子里像种了个空的酒葫芦,一杯杯白酒喝下去,好像只是储存了起来,完全没有任何酒气上头的样子。他太能喝了,惊叹得郑颖不住探身往他两只手的小手指上瞧,看他是不是像段誉那样会用六脉神剑把酒从指尖逼出来。
导演的酒量就差了一些,很快就被灌得醉倒下去了。副导演冲上来,把他扶到一边去醒酒,自己顶着一张被酒气蒸得红彤彤的脸递补上来,坐在导演的位子上继续奋战。
其他人就开始灌他。
郑颖看了一会,忍不住仰头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你们为了坐在我旁边,居然肯这么拼!算我没白长这么好看!”
在她的狂笑中,举着酒杯的糙汉们不约而同停下了拼酒的吆喝声。一刹那里他们有点怀疑自己酒水穿肠的战斗还值得吗。
周大雨把酒杯墩在桌子上,舌头像小鱼跳进浆糊池里,怎么使劲都游不活泛,有点乱乱地说:“郑师妹,你想多了,我们只是要抢师傅和导演的位置而已!”
……那不还是为了要挨着我吗?
郑颖懵逼地想着。
周大雨大舌头卷口水地又说了一句话。
“沈公子说,谁能在你旁边的位置撑住,帮你挡住别人敬过来的酒,他之后就接着投谁的戏!”
郑颖:“……???”
她在疑惑中从周大雨的酒话里抓取了几个关键字,吞进嘴里默默又过了一遍。
就接着投谁的戏……?
她转头看向周师傅,五官的每个成员都抖落着大写的问号。
“那个后来加磅的投资人,要求拿一部分资金改善伙食的外国人steve,是……他?”
周师傅眼底一派清明,被酒气氤氲过的眼睛,亮得像蕴满人生智慧的清潭。他看着郑颖微笑着点头。
郑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酒沿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又从胃底炸开热浪直冲向四肢百骸去。最强烈的一股热流用最短的时间冲向她头顶。
郑颖晕了。她抱住周师傅一只胳膊靠在上面,傻笑着喃喃自语。
周师傅听不清她说什么,但看她笑得有点小开心的样子,含笑擡手拍了拍她头顶。
郑颖嘿嘿一声,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麻麻的,忽然好想摸个小手乱个伦啊。
杀青宴后,郑颖开始凑进民国戏的建组团队里。
郑颖找了个没其他人在场的空档,一边咬着凤梨酥一边很不经意似的问沈一帆:“你英文名叫什么啊?”
沈一帆:“steve。”
郑颖一副吃惊的样子,做作地擡起一只手挡在嘴巴前,“哈?”地往回吸了一口气。刚咬到嘴里的凤梨酥渣被她吸进了喉咙口,呛得她直咳嗽。
一边咳嗽她一边坚持做作,倔强地保持着吃惊的情绪:“咳咳!好巧啊咳咳咳!周师傅的电影咳咳咳有个投资人就叫steve咳咳咳……”
挣扎着把这句话说完,郑颖实在受不了了,终于放弃做作抡起一只手狂捶胸口,边捶边用力咳。
沈一帆不动声色地走过来帮她拍背。
等她终于咳好了,忽然发现自己刚刚拿着凤梨酥的手,手指抓举食物的造型还在,就是指间的食物居然不翼而飞了。
她赶紧低头四处找,看是不是刚才咳得忘情,把好吃的崩到地上去了。
结果听到沈一帆声音有点含含糊糊地问:“你是在找这个吗?”
郑颖应声擡头一看,差点吓尿了。
她明明听吴宇大大说过她娇毛的干哥哥有严重的洁癖的。
吴宇大大说她干哥哥“宁可饿死以及把对方伤心死,也绝不会吃他三个哥哥不小心忘记换公筷给他夹过来的肉”。
而现在,她活生生地目睹着她的干哥哥在气定神闲地吃她咬过一口的凤梨酥!
“那个……我咬过了!”她指着凤梨酥,颤抖地说。
“嗯,看到了。怎么了?你有传染病吗?”
郑颖狂力摇头,摇得看对面时像有一整排的沈一帆。
“那有什么关系。”沈一帆淡淡的说。
郑颖:“……”
她隐隐觉得自己似乎窥探到了海那边的三位沈少爷的一些隐私性把柄。
看来,他们是有传染病呢!
“这么好吃的东西,之前怎么没告诉我?”沈一帆把凤梨酥吃光了,拍拍手,抖落掉了沾在手指上的碎渣,用淡淡的口气提出“你有好吃的为什么要独吞不汇报不分享这样做对吗”的质疑。
郑颖飞快翻着眼珠:“我也是试验阶段,正打算好吃的话就立马推荐给你呢!”
沈一帆点点头。
忽然他说:“你刚才问我什么问题来着?”
郑颖一拍大腿。她怎么把正事儿给忘了。
“周师傅说我们电影最后加磅进来的投资人也叫……”
“是我。”郑颖话还没说完,沈一帆已经抢答性给出结论。
郑颖:“……”
她忽然感觉特别噎得慌。
噎了半天,好像有很多话想问,但挑挑拣拣,最终挤出嘴边的只有四个字。
“为什么呀?”
沈一帆淡淡地睨着她,眼底有淡淡的愉悦,声音淡淡地说:“因为觉得你长得好看吧。”
郑颖耳朵里轰的一声炸开一颗原子弹,蘑菇云拔地而起轰懵了她的脑袋。
她捧着脸,晕晕乎乎中强守住一分理智用于强调自己和沈一帆有同样的感受。
“好巧啊!我也这么觉得呢!!!”
余友谊蹲在走廊抽烟的时候全程无遗漏地听到了上述一段对话。
抽完一支烟后,他没起来,又续了一支。
第二支烟只抽了两口时,郑颖从屋里蹦蹦哒哒地走出来。她眼睛没往下瞅,差点从余友谊头上迈过去。
余友谊:“……小兔崽子你瞎啊!”
郑颖捧着脸“哈?”了一声:“友谊哥你下蛋呐?”
余友谊:“滚!”
郑颖于是听话地蹦蹦哒哒地滚了。
她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慢慢消失后,屋子里另外那个人走了出来,站定在余友谊身边。
余友谊把只抽了两口的烟按在地上熄了。
他站起来,和沈一帆并肩,透过走廊的窗子看外面的风景。
郑颖正好从下面经过。她黑发垂肩纤腰长腿的背影,充满灵动的朝气。
余友谊眉心一紧别开眼神。
沈一帆也垂下眼帘。
再擡眼时,他看向余友谊:“我不确定从什么时候开始,您好像从不在我面前抽烟了。”
余友谊看着他笑笑:“从你突然消失后又突然出现开始的。总觉得你应该远离这些不健康的东西会更好一点。”
沈一帆神色瞬间微变,但很快又恢复到如常。
“其实您不用这样,我没事。”最后三个字说出来,沈一帆自己知道里面含着多少欲盖弥彰的心虚。
“真的没事?”余友谊笑着问。
“……嗯。”
余友谊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准备点。但半天也没点。
他把打火机甩到窗台上,把烟从嘴里抽出来,一手捏着在另一手掌心里一下一下的磕。
“沈公子,”那只烟被他不小心一个用力,撅弯了底部。“我斗胆提个小建议,那孩子单纯一根筋还有点缺心眼,如果是打着哥哥妹妹这样的名义,而不是打算有什么进一步发展的话,拜托你以后还是不要像今天那样撩拨她了,你看成吗?”
沈一帆脸色渐渐从白变得更白。
窗外日光打在他脸上,他的脸白得像要透明起来。
正值酷暑,骄阳似火挂在天上,无声地炙烤着人间。这样的天气里,人总是容易蔫头耷脑的。
窗外种着几颗大杨树,树叶绿得娇滴滴,一副不堪一击的样子,仿佛分分钟就会被晒焦烤黄。可奇怪的是,一整个夏天,它始终就那么娇滴滴地绿着,枝繁叶茂地展现在大太阳底下,用浑身娇软的水绿葱翠直接对抗着烈烈骄阳的暴晒炙烤。
沈一帆从余友谊手里拯救出那只烟,掰掉下面弯曲的一小段,递到余友谊嘴边。
余友谊迟疑了一下后,就势叼住那只烟。
沈一帆从窗台上拿起打火机,凑到烟头前。
“卡他”一下,他把烟点着。
“锃”的一声,他把打火机机盖扣了回去。
他对余友谊,淡淡地,说:“好。”
他看着余友谊,眼底认真的神色里,隐隐浮现出几乎叫人觉得珍重的希望与憧憬:“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像您一样,大口痛快地抽支烟,到那时我再来说这样的话。”
他把打火机放回到窗台上,看着窗外顽强对抗着烈日骄阳的绿得娇滴滴的鲜嫩树叶们。任何生命力都不容小觑,任何生命也都不该轻易放弃,哪怕看起来实在没什么活头,可其实,它们已经默默葱翠了一整个夏天。
他看着那些树叶,淡淡地说:“谢谢您,让我想通一件事。在今天之前,我觉得活着只不过是每天在更加接近死亡而已。但从现在开始,我希望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充满希望的。”
筹备期间,沈一帆问郑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郑颖立刻热切得张圆了眼睛,让自己看起来blingbling的:“我十分想见作者大大本人!我是她的迷妹,我愿意每天跪在她文下为她唱征服!”
沈一帆:“……”
后来他告诉郑颖:“你知道我问作者本人,对于这部剧有什么要求吗,她怎么回答的。”
郑颖blingbling地问:“她怎么回答的?”
沈一帆:“和你说得几乎一样。”
作者大大当时这样告诉沈一帆:我十分想见郑颖本人!我是她的迷妹,我愿意每天跪在她大胸签名照前为她唱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