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颖欢天喜地地从余友谊手里接(qiang)过(zou)房卡。
她用纯洁的目光温柔地扫着卡面,视线停在右下角时,她愕了下。
擡头,她举着卡问余友谊:“我这哥他是不是太拿自己不当腕了啊?居然不住总统套屈尊降贵地去住大床房!”
余友谊冷漠地瞄了瞄卡片右下角,那里贴着标签纸,上面手写着“大床”两个字。
“想什么呢你?”余友谊像被冷漠小s表情包附体了一样,僵着脸皮说,“那是你房间的房卡。”
郑颖:“???”
郑颖一脸懵逼。
“你不是让我去找咱沈爸爸聊聊吗?那你给我我房间的卡干嘛?”郑颖突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悟了,“我知道了!去他房间他害羞,所以他就跑我房间等我去了!”
余友谊:“……”
余友谊痛苦地擡起手,虎口张开撑在额头前,拇指食指同时按压着一跳一跳的太阳穴。
“你觉得我把你那位娇毛干哥哥的房卡直接给你,让你不打招呼就刷门冲进去,到时候你那干哥哥他会不会报警说我们组团侵犯他?”
郑颖qaq:“……可你给的是我自己房间的门卡,那我要怎么进到他房间去啊?”
余友谊像看傻逼一样看着郑颖,深深叹气:“你敲他的门进啊你傻吗这都不知道!!给你房卡是想他万一不给你开门,你就假装敲错了门拿着卡回你自己房间去,这样你不是显得比较高贵冷艳没那么尴尬吗!!”
郑颖真想把房卡摔在余友谊脸上。
郑颖站在沈一帆房间外时,心里打鼓一样的忐忑。
总觉得凭他阴郁而奇怪的状态,如果知道敲门的是她,他是不会给她开门的。
她试了试,果然猜对了。
沈一帆在门里问完“谁啊”,听到是她的声音在回答“是我”后,立刻就没动静了。
郑颖有点抓狂,不屈不挠地敲门。敲了一会,她加了力,从敲变成了拍。
她拍门威胁:“你再不开门我可就去敲那俩外国大哥的门了!”
她的话音刚落,房锁处立刻传来“咔哒”一声。
郑颖浑身一凛。原来他就站在门板那一面啊。那不知道他刚才有没有透过门镜看她。
她胡思乱想间,房门慢慢被人从里面拉开。
郑颖深吸口气,擡起头。
她对上了沈一帆充满阴郁的眼睛,在他眼底,正浮现着淡淡哀伤。
她一下怔在那里。她觉得自己心口好像在隐隐发疼。
郑颖挤进房间,把门关上,直视沈一帆的眼睛,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你怎么了?”
沈一帆绕开她的注视,淡淡地说:“你想喝点什么吗?”
郑颖又绕到沈一帆面前,执着地盯住他的眼睛:“你回家之后到底放生了什么事?”
沈一帆绕开她:“想喝的话自己拿,冰箱里饮料和酒都有。”
郑颖化身甩不脱的小强,旋着步子想再次绕到沈一帆面前。但是她身上穿的旗袍开叉开得有点低,非常影响她劈叉迈大步。情急之下郑颖干脆两只手拎着旗袍两边往上一提,迈着大步又绕到沈一帆面前。
她的两条细白长腿在空气里划出两道白美性感的轨迹。
沈一帆看到了,眼底的郁气更重了。他扭开了头。
郑颖憋着气看着他的侧脸,她突然冲动起来,擡手捧住沈一帆的脸,把他的面孔转向自己。
沈一帆蹙着眉,看她。
“明明走前好好的,为什么一回来突然变成这样了?!”郑颖越说越委屈,“我没杀人没放火没卖小孩,听你的话一点没给友谊哥捣乱,你明明说回来之后会有话对我说,可是为什么一下子这么嫌弃我?”
说到后面,郑颖的眼圈红了。她死命地瞪着眼睛。只要她不眨眼,泪珠就不会滚下来。那她就不算哭。
沈一帆看着她倔强地硬挺着不肯流泪的样子,心软了。
他擡手抚上还贴在自己脸颊上的她的两只手。他把它们拉下来。留恋地握了握,终于狠心放开。
他问了郑颖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对生命感到过厌倦?”
郑颖在脑子里默默复读了一遍沈一帆的问题。
你有没有对生命感到过厌倦。
她用力吸吸鼻子,小心试探地反问:“我能把这句比较文艺的话从接地气地角度谨慎转换一下吗?”
沈一帆轻轻一点头。
郑颖:“你是想问我,我有没有不想活了的时候,是吗?”
沈一帆默了一下后,点了头。
郑颖:“有啊!我觉得活不下去的时候太多了!当年我吃香喝辣上大学的时候听说我弟弟把家败光了,我再也不能啃老得开始打工了,那时候我真想去死一死呀;入行后在剧组里,为了几千块给人家做武替跑龙套挨耳光,摸着又肿又痛的脸的时候,我想着其实我撂倒在场所有人的能力都有,却只能为了人民币挨这份罪,这么辛苦活着图什么呢,不如干脆死了算了;等好不容易渐渐有点起色了,我交了个男朋友,结果没几天他就劈腿了,那时我想活着可真没劲啊;后来成大花碰瓷,网上那么多人黑我骂我,你忽然就不见了,我只能自己扛着,半夜的时候我一直失眠,好几次我都瞪着眼睛想,真他妈累,要了命了,不如干脆从楼上跳下去睡它个一觉不醒算了;再后来你又回来了,我跟我自己说,不能理你,得离你远点,可是我总做不到。做不到就做不到吧,往你身边凑我又死不了,况且你对我还很好。可是看到这次回来之后你这么躲我,不给我开门,我刚刚想活着真没劲啊,叫个门都不给我开,不如去死了算了!”
她说得一嘴的调侃语气,沈一帆却听得脸色大变。
他退了两步,靠在身后的老板桌上,擡手轻轻拍了拍胸口。
郑颖往前挪了两步,站在他对面,和他保持与刚才一样的距离。
她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地,对他粲然一笑。日光透过窗子斜照进来,光束透射下的空气里,悬浮着细小的灰尘颗粒,它们上下浮动,在光束里把空气点缀得烟雾迷离。郑颖被笼罩在这片烟雾迷离中。她眼底还有刚刚被眼泪刷过的痕迹,湿漉漉地,闪着光,配着她粲丽的笑容,她整个人像镶了朦胧的边儿,漂亮得飘飘欲仙。
“可是我只是想一想而已,没有一次是真的要去死的!因为我弟弟虽然是个脑子有点二的小混蛋,但他从小到大都惦记我,全世界只有他能欺负我,除了他谁欺负我他和谁拼命;你说他这么爱我,我能因为他不小心欠了点债就去死吗?
“在剧组跑龙套挨耳光,总共也就那么一次,那次友谊哥看到我的脸之后,立马就急眼了,他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傻,他说:这他妈一看就是故意的,她都故意成这样了你还不还手?下回再有人这么故意整你你立刻往死给我抽回去,看病钱我给你出!你说,我经纪人这么护着我,我为什么还要因为一个耳光去死呢?
“至于我那个劈腿的前男友,我后来想了想,我连胸都没让他碰,最多拉拉小手,我这么冰清玉洁的你说我凭什么为了一个劈腿的货想不开呢,对不?
“成大花找茬整我的时候,你正好不在,我死扛着一切,白天笑晚上失眠,觉得人生好灰暗啊。可是看着身边所有人,谁都没有放弃,谁都在帮我,我凭什么先垮下来去作死呢?
“至于你刚才不肯给我开门,我也不会真的去死的!”说到这,郑颖笑得可怜兮兮的,“大不了我就去找服务生抢门卡自己冲进来呗,反正你又打不过我!”
“真的,其实人活着不能只爱自己,还要回报所有爱你的人,没有回报前就想着去死,这和背信弃义没什么区别的。”郑颖收起笑容,无比认真地看着沈一帆的眼睛,一字字说,“友谊哥跟我说过,人所受过的一切苦都不会白受,我曾经遭的那些罪,都是垫在我脚下的基石,总有一天我脚下的基石会把我擡得高高的,以前那些瞧不起我的人,倒时都得仰着脖子看我!人生再灰暗都没关系,只要自己不绝望,未来就还有希望。这是他给我炖的最像样的一碗鸡汤。”
她说完长长一番话,闭了嘴,静静地看着沈一帆。
沈一帆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日光从郑颖脸上移走,她变得真切起来,沈一帆忽然对她笑了一下。郑颖差点受宠若惊。
“你的话,我听进去了。”他擡手抚上她的脸,拇指刮在她白皙光嫩的肌肤上,指尖流连着无尽眷恋怜爱。“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消失不见了。呵!我真没用。”
郑颖再次一把捧住他的脸:“你别这样说你自己!求求你了!”
她眼底盛着满满的呼之欲出的情愫:“你很有用,有用得不得了!你有用到有人看不见你就会心慌你知道吗!”
沈一帆擡手扣在她的手背上。
互相望在一起的视线,紧紧交织,密密缠绵。
凝望中,两颗头彼此向对方靠进。
郑颖心跳如鼓擂,慌得指尖冰凉。在那两片唇近在咫尺时,她抖着睫毛,闭上了眼睛。
她忐忑地,期待地,耳里轰鸣地,等着嘴唇被人轻吻。
可是下一秒,她却猛地被推开了。
她在向后踉跄中睁开眼。她看到沈一帆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捂着胸口,头撇向一旁,露出的侧颜上,满满都是冷漠的神色。
“刚刚是个意外,你走吧。”他声音冷冷地说。
郑颖一声不发,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走到他面前,轻声地问:“刚才并不是意外,对吗?”
沈一帆不看她:“不对。”
郑颖掐着他下巴,把他面孔扳回来面对自己。
看着他一副冷漠的表情,她慢慢松了手。
她笑:“别骗我了你!你刚刚明明就是想亲我的!”
沈一帆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不说话。
“我觉得你喜欢我。”郑颖看着他,肯定地说,“没错,你就是喜欢我!但是你把我推开了,那么,”她看着他的眼睛,直勾勾地,说,“你是不敢喜欢我!所以,”她凝望他的眼神里涌现出了哀伤,“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不敢喜欢我?”
她擡起一只手,轻按在他胸前。
不,准确的说,是胸前的,心口上。
“是因为,”她把手掌按在那里,看着他的眼睛,哀伤地,问,“你有心脏病吗?”
沈一帆望着她,半晌,用力握紧她扣在他心口的手,凄凄惨惨地笑了:“是友谊哥告诉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