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洗看着旁边在并不冷的六月的春风中抱着胳膊瑟瑟发抖的姑娘,心中怜悯而愧疚。
如果她早点想到就好了,早点想明白,想清楚,说不定还能提前给桂七酱示警。
如果,当年再多关心她一点就好了,弄清楚来龙去脉……
也许,她就不会在痛苦中挣扎两年多。
那时候的那些夜不归宿……这可怜的姑娘肯定是妥协了,她那么悲伤,那么痛苦,那么难以接受,是怎么被哄骗着,被胁迫着忍耐到毕业的……
最终放弃了保研,肯定也是实在受不了了,宁可不管前途,也要摆脱苏教授的魔爪。
也不知道,这些年她过得怎样……
她为着眼前悲痛欲绝的姑娘而悲伤,也为了时光深处的舍友深深的难过。
最终,桂七酱站起身来,微微颤抖着,说:“我想清楚了,我要报警!”
李如洗惊讶地看着她。
当年,桂七酱可并没有选择报警啊,她选择了忍气吞声,隐忍不发。
现在,是什么使她改变了,难道就是因为遇到了她,得到了她的安慰和支持?
她想象着桂七酱当初,在这一夜肯定是惊惧交加,悲痛不已,六神无主,也许根本没想过报警,也害怕被人知道……
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情,回到宿舍的……
她们竟然全都不知道。
“真的想清楚了?”李如洗站起来,再次跟她确认,却不是那种劝她打消念头的语气,而是含着鼓励。
桂七酱眼中闪过一丝退缩、忧虑和恐惧,但随即咬牙恨恨说:“想好了,我一定要让他坐牢!”
李如洗说:“那我们要立刻报警,越快越容易留存证据,还有,学校为了声誉,也许会出面阻止……立刻报警,不接受调解,还有,要求补偿,我们底下有硬仗要打……”
桂七酱擦了一把眼泪,抓着她的手,央求说:“如洗,我已经六神无主了,你要帮我。”
李如洗点点头:“你放心。”
为了避免扩大影响,她领着桂七酱先走出了校门,然后打110报警。
以免警车来时开进校园,引起大范围的注意。
这时候恰好丸子给她打电话:“如洗,你去哪儿了?已经关门了,你怎么还没回来?要不要我去给你开一楼走道的窗户?……你看到桂七酱了吗?她也没回来……”
李如洗冷静地说:“桂七酱肚子疼,我送她去医院了,今晚回不去了。”
丸子大吃一惊:“啊,要紧不?用不用我和朵朵也去?”
“不用,你们安心睡吧,看上去没什么大事,可能是吃坏了肚子,食物中毒……我陪她输个液,有事明天再说。”
“好,那辛苦你了,你要是有问题,给我打电话,我把手机放床头,声音调大了……还有,你钱带够了吗?”
“够了够了,不够我去atm机取。”李如洗在单身的少女时代,还算是挺宽裕的,06年上大学时开始,爸妈一个学期给她一万,年初一起给两个学期的两万元,再加上压岁钱和妈妈给她买的保险每年返还的零用钱,一年有三万多,她没事还会买点股票,做做基金定投,一般并不缺钱用,是她们寝室的小富婆。
那时候,正是中国股市的一个大牛市,李如洗也是跟着妈妈学的炒股,他们家的财产,在那时候有了一个突飞猛进,妈妈是早就开始炒股了,那会八千点时有点慌了,觉得涨得太离谱,全部抛出了,虽说从最初炒股的二三十万变成了两百万,但毕竟是小散户,也不算赚得特别多的。
她自己投入更少,只有妈妈的十分之一,进入得也晚,她也不炒短线,不想放太多精力在上面,买的银行股居多,后来倒是也赚了些钱的。
毕业时,还没工作,她手里就有二十多万,日子过得比同学们逍遥多了。
后来嫁给陈琢理,这些钱全贴在房子里了。
她也开始过上了精打细算的生活。
所以,这会儿丸子知道她有钱,还是不太担心的。
因为电话里就说明是强奸案情,还是挺严重的,警察来得很快,十分钟就到了,把她们接上了警车,就去派出所了。
警笛声引起了一些注意,但这时夜已深了,人还不多,不算太严重。
警察来了三个,有一个女警,她用审视的眼光从头到脚看了桂七酱一遍,又打量了李如洗一番,确定她们都是大学里正经的好姑娘,眼神里带了些同情。
她对她们说话的声音比较和软,又问桂七酱有没有哪里疼,有没有受伤。
坐到警车上时,她坐在桂七酱的另一边,低声问她情况。
相比而言,男警察虽然也不是不同情,眼神中却有着一种潜藏的兴趣,这是男人对女人,尤其是特殊职业或有了特殊遭遇的女性的那种兴趣……也许只是好奇,并没有侵犯的意思,但是这种过于感兴趣的态度……却让人很不舒服。
尤其是副驾驶的那个年轻男警察,他一直都从后视镜观察着桂七酱,有时也看看李如洗。
李如洗尚且觉得不舒服,何况是桂七酱呢?
李如洗心中暗暗叹息,这将是一条荆棘之路啊!
到了警局,开始录口供,警察问得非常详细,这些细节的描述让桂七酱非常痛苦,好像又经历了一次噩梦般的遭遇,她几度说不下去,尤其说到她醒过来后,发现苏教授在她身上,警察追问细节时……
她难以启齿,浑身都僵住了。
李如洗握住她的手,尽量给她力量。
女警察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她才勉强地说了。
说到她怎样挣扎,哭泣,哀求,却推不动身上的男人时,桂七酱崩溃了。
她泣不成声,反反复复说:“我当时恨不得死了……再也干净不了,怎么洗也不可能干净了……我尝试咬自己的舌头,却发现书里是骗人的,最多只是咬破了……根本不会死。”
李如洗心中难过至极,眼眶一热,发现自己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这时候,男警察们也大都收起了隐藏的额外兴趣,开始露出同情和气愤的神情来。
是的,很可悲,在这种情况下,受害者能否得到足够的同情,而不是有色眼光……还要看她的表达能力,她能不能把自己的痛苦表达出来……
李如洗觉得桂七酱做得很好,但是,一想到这都是她的真实感受,又是觉得说不出的郁痛。
桂七酱能考上她们这所学校,她的父母心中何其快乐骄傲啊,何曾想过不过两年,女儿却在学校经历了这样的事情。
后来,桂七酱又说了事后苏教授怎么安慰她,怎么向她表达自己对她心仪已久,怎么和自己妻子关系不好两地分居,承诺要给她保研,要娶她,让她和他长期维持这种关系。
但说得朦朦胧胧,断断续续,显然,当时的她,并没有心思听这些,她说:“……我没理他,我觉得像做梦一样,然后我就像梦游一样出来了……”
警方给立了案,然后就兵分两路,女警察带着桂七酱去医院检查和留证,而另外一批警察去抓犯罪嫌疑人苏教授归案。
去医院的过程自然又是不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