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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如果不是去了一趟灾区,她也不会生病。”

    飞机上,叶早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埋怨。

    年轻人在一起总是要闲聊的,不同背景,不同身份……待在同一个地方几个小时,差异再大的两个人也能找到聊天的切入点。

    在三教九流的地方混多了,叶早的社交能力得到了显著的提高。最明显的地方就是她的话变多了,在跟别人交流的时候也不再有那么强的抵触心理。

    更不用说木宇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温和、沉默,脸庞上带着一点稚气,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

    此刻,在叶早身边坐着看杂志的男孩自然知道,她口中说的那个“她”是谁。

    桑杉。

    男孩儿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桑杉是为了肖景深去了灾区的,生病之后又嘱咐所有人不能告诉对方,这让他有些气闷,也有些不能说出口的郁郁和疑惑。

    桑杉与肖景深之间的关系,木宇一直很困惑,什么“多年初恋”,他是完全不相信的。桑杉带他们的时候是非常明显的单身状态,全心全意扑在了他们的身上,以她的超高工作量来看,如果她真有一个男朋友,估计都已经分手八百遍了。

    可是那个男人却又对他的经纪人表现出了一种异乎寻常的熟稔,几次接触下来,木宇反而不能清晰地定位他和桑杉之间的关系。

    纯合作的关系,不会这么默契,肖景深的眼睛里明显带着对桑杉深深的感情。有感情的关系……木宇难以想象。

    当然,这种纠结心情他并不想跟他身边聒噪的女演员分享。

    不过这个女人说的一句话他是无比赞同的。

    肖景深配不上桑杉。

    听着叶早说到肖景深在剧组跟人有矛盾,桑杉跑去解决的时候,木宇忍不住出声打断她说:

    “你为什么要把鸡蛋煮了去喂猫呢?十几个鸡蛋都煮了,一只猫一天才能吃多少,不应该直接给那个老奶奶就好了么?”

    眉目间没有多少丽色反而带着点清朗气的邋遢女孩儿看着他,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你还真以为我那些鸡蛋是给刘奶奶喂猫的呀?”

    有送饮料的乘务人员经过,坐在靠过道儿一边的叶早要了一杯清水,木宇也要了一杯清水。

    “刘奶奶自己都是天天在菜市场拣最便宜的菜回来吃,她养的那只猫天天在外面打野食儿,刘奶奶最多拿点儿鱼汤泡饭给它吃,我那些鸡蛋是给刘奶奶自己吃的,煮好了不能放,正好一天吃两三个,她也不用指望留给她那个鼻孔朝天的孙子。”

    叶早的那个邻居家有个读高中的孙子,每年放假来住几天,除了嫌弃老人这不好那不好之外就没什么本事了。叶早之前听刘奶奶说再有十来天那个孙子又要来了,她可不希望自己买的鸡蛋进自己讨厌的人肚子里。

    “啊?”

    木宇此时的表情很奇特,仿佛在听一个奇幻故事似的,在他的认知范围里,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来煮个鸡蛋还有这么多讲究和心机。

    男孩觉得她身边坐着的这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女孩,仿佛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一样。那个世界里有油盐酱醋,有世俗烟火,也有一种他很久没有体会到的人情味儿。

    当然,他的内心世界叶早并没有心情去了解,空乘小姐送来的机餐味道不错,她吃得干干净净,那双廉价的拖鞋被抛弃在地上,旅途的后半段行程里,她维持着双手抱膝的姿势睡了一觉。

    木宇转头看了一眼她奇异的睡姿,又转了回去,正值中午,阳光从机窗外照进来,显得他白皙的眉目仿佛透明的一般精致,男孩儿擡起手,把遮光板拉了下来。

    被勒令休息的桑杉此时正躺在床上,午餐她吃的是一家炖坊的外卖。

    猪肚鸡用了鲜胡椒熬炖,奶白色的浓汤里按照她的要求放了一点笋和菌类,还有一盘清拌的木耳加西兰花。

    桑杉一向口味清淡,猪肚鸡的汤喝了两碗,吃了两口肚片,炖到酥烂的鸡肉没怎么动,倒是配着米饭把里面的加菜吃了大半,凉菜里吃出了鸡精味道,香油也加的有点多,她吃了半块木耳就没再碰了。

    勉强算是吃饱了,身体却仿佛还不开心,懒懒地躺在床上,仍旧一点力气都没有。

    w先生早上吃了桑杉用白水给她煮的虾仁,中午的时候又吃了一个罐头,现在趴在桑杉的身边蜷成一个猫团儿倒是看起来美滋滋的。

    粗壮的尾巴轻轻摇啊摇,偶尔蹭过了女人的手臂。

    摸摸猫尾巴,再摸摸猫头,桑杉淡淡地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空落落的心被抚慰了。

    “还撒娇,你都是一只老猫了。”

    六七岁,对于一只猫来说,差不多也是猫生的中后期了。

    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桑杉所住的宿舍附近有一只白底花斑猫,叫miss.J,名字据说是一个学长起的,因为他最喜欢的电影角色就叫“j”,桑杉所住的宿舍在二楼,她的房间窗外有一个挺宽的平台,

    天气好的时候,桑杉会坐在窗台上看书,因为她的身量太小,其实完全可以坐在窗外平台上的,只是考虑到舍监女士的心脏,她就不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出国之后的桑杉,跟在国内的时候几乎判若两人,她总想要爬到更高的地方去,也喜欢坐在高处看风景,还喜欢听歌……

    某个暴雨之夜,她开着自己淘来的二手音响,听着洋腔洋调的音乐,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她在光中,看见窗外有个白色的东西贴在了她的窗玻璃上。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mr.J的肚皮。

    桑杉收留了它,用卫生纸把它擦干净,还找出来了香肠喂它,miss.J平日是一只很厉害的猫,那天似乎是被难得的雷雨吓到了,乖巧得让人心疼。

    “你是第二个在雷雨也爬上我窗台的家伙。”

    拍拍猫脑袋,女孩儿笑着说。

    第一个,是个人类,叫肖景深。

    眼泪于是簌簌落下,溅在自己的手指和猫的脑袋上,仿佛一场倾盆大雨在心中下了太久,一不小心就从眼中满溢了出来。

    爬到高处、用音箱听歌……甚至这样去拍猫的脑袋,这些行为是何等地让人熟悉,它们原本都属于另一个人。

    处于情感戒断前期的女孩儿在雷鸣声中自我反省,想要找到那些被肖景深所“传染”的印记,把它们一一销毁,却又深感艰难,难到让她的心都疼了。

    “以后我要养一只猫叫ang,遗忘。”

    那是她人生中自己给自己上的第一堂课,值得纪念一下。

    雷雨交加的夜晚结束之后,miss.J依然是校园里凶悍的猫中一霸,过着独占某个屋顶晒太阳,偶尔还带着一群小弟开会的悠哉日子。仿佛那个吓趴在人家窗户上的炸毛窗贴并不是它。

    桑杉也在那之后继续自己的学业和情感戒断之旅,几年后,她在一棵树下发现了一只大概不到一个月大的小猫,身上有凄惨的伤口,她把它送到了宠物医院,又带回了家,起名叫w先生,尽管它是个母的。

    “w先生,原来自己在家,是一件这么无聊的事情啊。”桑杉捏了一下猫尾巴尖儿。

    “喵~”

    女人笑了笑,揉了揉猫脑袋。

    w先生站起来,懒洋洋地转了个身,在更靠近桑杉脑袋的地方重新趴下了。

    就在桑杉在药性作用下又要睡过去的时候,她的电话突然响了。

    打电话的人是窦宝佳,她从国外回来就马不停蹄地去了西北看封烁,先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下她的这棵“摇钱树”,又软硬兼施地说了一下他不能这么任性妄为,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进了演艺圈快要二十年的封烁经过了大红-沉寂-爆红的过程,也在爆红之后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他可以成为国内最称职的偶像演员,在他已经不在乎自己“偶像”光环的时候,他也有足够的本钱去让自己过得自在。

    窦宝佳说不过他,给桑杉打电话的时候就带出了几分被压迫后的可怜,仿佛她并不是手握两大王牌笑傲整个娱乐圈的金牌经纪人,而是在夹缝间苦苦求生的打工仔。

    “看看你们家的老肖,真听话,真省心啊!”

    提起肖景深,窦宝佳的语气里他俨然是“别人家的孩子”,连头发丝儿都写着乖巧。完全无视了肖景深和封烁在这次的突发事件里是共犯这一点。

    桑杉无声地打了个哈欠,听着她的废话,眼皮子都在打架了。

    “说到偶像,以前你手下那个文子禹是打算进影视圈儿么?卫英华手里可真没什么好的音乐资源,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文子禹,听着这个名字,桑杉轻轻揉了揉额头,眼前又清楚了起来。

    theking名存实亡,人们对于幕后的原因有种种的猜测,桑杉合理运作,把初曜和四个男孩儿的形象维护得不错,文子禹那之后神隐了一段时间,也避过了非议最大的时候。

    如今,文子禹花落谁家成了这次事件最后引人关注的地方。

    他和卫英华再次走近这件事,桑杉并不意外。

    窦宝佳的语气里透着可惜,在她看来,卫英华并不是一个适合文子禹的下家,这几年,卫英华带出来的人有存在感的不少,真正爆红的并且持续红下去的却并没有,她越来越倾向于搞小鲜肉的粉丝经济,在为艺人制定发展策略的时候不免顾此失彼,文子禹的人气已经到了一个高点,他需要的是转型和成长,这一点上,卫英华未必能给她多少帮助。

    “看着特等小肥羊要入了狼口,我还真有点心疼。”

    卫英华动作太快,弄得很多对文子禹有意的经济公司都缩手缩脚,以为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某种默契,甚至有人以为是卫英华给文子禹开出了天价条件,才让他脱离了theking。

    结束了窦宝佳的通话,桑杉从床上坐了起来,穿着睡裙,她呆坐了一会儿,还是拿起了电话。

    “你们与其辛辛苦苦培养仿版,还不如考虑一下把正品招走更合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