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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肖景深受伤的时候是下午三点,晚上十点,桑杉已经抵达了《无归之路》电影拍摄地。

    机场的停车场里,两辆黑色的车子停在那儿,接桑杉的人为她打开第二辆车的驾驶室,转身去了第一辆车上。

    “桑小姐。”

    坐在后座上的男人探出头,跟她打了招呼。

    把手上的包和外套放在副驾驶座上的女人眉头一挑,对着后视镜说:“封先生。”

    “我想跟您谈一下老肖现在的情况,很多话,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踩下油门,桑杉跟着前面的车子驶出机场,眼睛注视着前方,封烁透过后视镜看她冷冷淡淡的眉目,心里知道她是让自己继续说的。

    “我和老肖,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封烁的演艺经历十分传奇,传奇到像是一篇小说。

    选秀出道的人气偶像渐渐没落,19岁的封烁被很多人称为明日之星,他的粉丝们自称闪闪,“闪闪烁烁不离不弃”这个口号曾经在无数地方响起,伴着一个年轻人的星梦。那之后,就是梦想一个一个破碎的过程,一年不如一年,人气消散如烟,22岁封烁转型,尝试从歌手变成演员,24岁他签了一家新的经济公司,公司老板决定好好培养他,却又突然急病去世了。

    25岁的封烁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他第一次当男主角的电视剧杀青了,可他下一步该往哪走,他根本不知道。

    叫上几个朋友,坐在一家影视城的小餐馆里吃饭喝酒,吃的是伤心饭,喝的是沉闷酒,别人酒足饭饱陆续离开,留下封烁坐在原处,醺醺然,不知前路。

    就在这个时候,小饭馆里来了个奇怪的年轻人。

    “我知道你不吃葱花,我都给你挑出来好不好?”

    脸长得清俊,脑子似乎不太好使,封烁看着他在那儿自言自语,一开始还想他是不是背剧本呢,后来就看着他全神贯注地挑着麻婆豆腐里的葱花,一点接一点……

    年轻人挑了多久,封烁就看了多久,他看见了葱花与麻婆豆腐彻底分离,也看见了那个年轻人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灿烂的笑。

    第二天,因为不肯去一些场合应酬又和经纪人吵了一架的封烁又去了那个小餐馆,呆到了晚上九点多,他又看见了那个年轻人。

    呆呆木木的一张脸,一盘麻婆豆腐,一碗米饭,等年轻人从麻婆豆腐里把葱花挑出来,他的表情又变得鲜活起来,配着豆腐把饭吃了个干净。

    第三天,在年轻人快把葱花挑完的时候,封烁坐到他对面,反手把葱花都倒回了豆腐里,还拿一双筷子把一整盘麻婆豆腐都搅散了。

    那个年轻人擡起头看看封烁,封烁也笑呵呵地看着他。

    “那个……你再挑一遍呗。”

    其实封烁只是想找人打架。也许酣畅淋漓地痛过了,他心里的迷茫就能少几分。可惜,他渴求的目光落在对方眼里,却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年轻人没有理会这个欠揍的家伙,叫来饭馆的服务员,重新点了一份麻婆豆腐。

    封烁看着他又开始挑葱花,故技重施,又用筷子把豆腐搅了稀烂,这次他的动作更大了一些,甚至有汤汁溅到了对方的衣服上。

    那个年轻人再次擡起头,定定地看着封烁。

    视线相对的时候,封烁突然发现对方的身高比自己高。

    年轻人又低下头去,拿出了自己的钱包。

    一摞红票子被他放在了餐桌上。

    “要么我用这些钱一份一份地买豆腐,咱俩拼着谁更有耐心,要么你拿着这些钱走人,别给我捣乱。”

    这个年轻人就是肖景深。

    他短短一番话实在是拽到了让人肝颤儿的地步,封烁本来就没想忍,脑门一热,手里的筷子就敲在了肖景深的脑袋上。

    肖景深默默收起钱,突然单手捞过封烁的脑袋往餐桌上摁。

    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就这么差点儿为了个麻婆豆腐打了一架,说是差点儿,因为没打痛快,刚走到餐馆门口动了两下手,就有晚上巡逻的警察过来了。脑子里哪怕都是岩浆,至少也知道作为演员无论如何也不能因为打架被警察抓住,四只大长腿跑得飞快,狂奔了几分钟后,他们站在一条小巷里喘着气,看看对方的狼狈样子,不由得傻笑了起来,傻笑成了大笑,又成了狂笑。

    现在已过气的前偶像,被很多人看好的影视新星,那时候他们的未来一个灰暗,一个光明,但是情感的宣泄,无关于这些。

    男孩子的友谊总是没什么逻辑可言,反正第二天,封烁叫肖景深下戏之后一块儿吃饭,还给他点了一盘麻婆豆腐。

    “说起来,我一直以为入戏这种事儿是个传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全身心投入去演一个角色,还给自己找出了出戏的办法。”

    坐在车后面大略讲了一下自己和肖景深这段“孽缘”,封烁的脸上是笑着的。

    “他学表演的时间很早,学的也很杂,十几年前体验派盛行,他的表演模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肖景深会出现那种状态,桑杉一点也不奇怪。

    不久之前,他不还在这条路上走了个极端么?三十多岁的肖景深能做出来的事情,他二十多岁的时候自然也会做。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封烁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复杂起来,“我有个朋友,也有过这种状态,她那时候演一个角色,也是入戏太深,沉浸在角色的情绪里,连自己受伤了也不知道,现在老肖也是这样,我们都不知道他在水里做动作的时候扭伤了背还划伤到了腿,他一直到演完戏才趴在地上。”

    想起肖景深裤子渗着血趴在地上起不来的样子,封烁不由地想到了那个肩膀上裹着纱布的年轻女人,时光无情无义地流淌,让所有人都不再踟蹰于原地,当年那个偷偷带着寿司去看她的自己不复曾经了,那个女孩儿也在岁月的打磨中变得越来越强大。

    眸光无意中扫到后视镜,桑杉看到了封烁此时的神色,无比温柔。

    娱乐圈里的一切都与美色挂钩,一切美丽传说后面都有无数的爱恨情仇,在这一刻,桑杉脑海中浮现的是关于封烁各种复杂的情感传闻,有人说他和天池集团的董事长(性别男)纠缠不清,有人说他一直暗恋池迟,也有人说他早就有了圈外的女朋友……

    不在乎那些飞短流长的真与假,桑杉轻轻踩下刹车,等着排队进入酒店的停车场。

    人们的猜测与事实总有偏颇,但是封烁此时流露的情感,真实得动人。

    “老肖之前让自己出戏的方法就是挑麻婆豆腐里的葱花,他说过,他在心里给自己杜撰了一个爱人,演戏的时候就把那个女演员当成自己的爱人。”

    “杜撰?”

    记忆力极好的桑杉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两下,这是她在记忆里寻找线索的标志。

    “是的,他自己说是杜撰的……时间太久了,我只记得那个虚拟的人不爱吃葱花,很聪明……”

    前面那辆车启动了,桑杉等了几秒钟才踩下油门。

    “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能更好地帮老肖从那种极端的状态里走出来,说真的,我也当了这么多年的演员,我知道他其实心里一直有很高的追求,希望能拍出好的作品,但是这样的入戏是一种透支……”

    “我替老肖谢谢您,您有心了。”

    停车场的光是冷白色的,灯管高踞在墙壁顶上,明亮的倒影划过车子前面的挡风玻璃。

    也划过了桑杉的脸庞。

    “客气了。老肖过去那些年吃了很多苦,我也一直没能帮上忙,看见他一步一步走出来,我希望他以后的路能走得更好。”

    “他会的。”

    看见停车位的一瞬间,桑杉眨了眨眼睛。

    “……我看着她把葱花一点点挑出来,安安静静的样子特别可爱……”

    回忆起来的,是肖景深纪录他和莫雨薇感情的微博。

    所以,他是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个莫雨薇么?

    不对。

    把方向盘打到极致,转向扎进车位里,再后退调整角度。

    桑杉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本来就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没什么好模拟的,直接打电话就可以了。

    “关于老肖当时模拟的那个人物,您还能想起什么?”

    终于停好了车,桑杉拿起自己的东西和封烁一起快步往电梯里走去。

    “没什么了吧?我之前建议老肖去挑葱花他一直都不愿意,你也劝劝他吧,我觉得老办法未必没效果,他之前用这个法子出戏真的特别快,等会儿我叫一份儿麻婆豆腐送他房间里。”

    今天,桑杉的头发挽成了一个发髻,看起来干练又严整,因为一天的奔波和思考,她现在觉得自己头皮紧到发疼,发髻也给颈椎造成了负担。

    “老肖有您这么个朋友,看来他混得不像他想得那么糟糕。”

    “还不糟?当年他可是倔到不行,现在……倒是看起来比我成熟了。”

    封烁住在酒店的十六层,肖景深住在十五层,电梯行到了五层的时候,一个剧组的工作人员进了电梯里。

    影帝的目光落在了那人的头发上。

    电梯一点点往上走,他擡手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又发现了肖景深对自己的隐瞒,桑杉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脑袋里想的是一鼈十八吃。

    “我想起来了。”电梯到了十三层,封烁拍了一下手,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管她叫小黄毛儿。”

    桑杉的手顿了一下。

    酒店避讳十四这个数字,十三层直接到的就是十五层,电梯响了一声,打开门,她擡脚走了出去。

    “豆腐十分钟后给你们送去。”

    “不用了。”

    修长的手指在发髻上摸索了两下,一勾一抽,黑色的头发从桑杉的头顶落下,垂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回过头,看着电梯里的封烁。

    “我就是小黄毛儿。”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封烁仿佛看见桑杉在笑。

    女人走进房间,灯都是开着的。

    穿着短裤,腿上缠着纱布趴在床上的男人费力地转头,笑着对她挥挥手:

    “我还以为你会明天来,我都是小伤,几天就好。”

    “有人跟我说你入戏太深。”房卡扔在桌上,其余的东西放在椅子上,桑杉擡腿坐在床边,看着肖景深想一只被镇压的老鼈似的动态不得。

    很好,形似也神似。

    “没有,我绝对没有!”之前有过前科的男人连连摆手,动作一大牵扯到了背部的肌肉,他的脸的都疼抽了。

    “我知道你没有。”桑杉是笑着的,同时一个巴掌拍在他的背上。

    男人嗷地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