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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欣又住院了!

  她的背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这家医院动作很快,医生迅速地对她进行全面性的检查、伤口的护理,最後把她里得像木乃伊,还让她吊点滴。

  只要情况许可,岑缺就会握著她的手、喊著她的名字,让莫森一分钟也看不下去,迳自走人。

  岑缺一直守在她的床畔。一次又一次的看著她削瘦的容颜。才几天没见,她又变瘦了,没有半丝血色的脸,在白色绷带中苍白得吓人。

  “欣,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你要快点复原,健健康康地陪在我身边。”他用冒出胡髭的下巴轻磨她没半点肉的手,心里好疼。

  也许是那胡髭刺痛了她,她轻轻地睁开了眼。

  四日相望,两双眼都热泪盈眶。

  “你来了……”方欣噙著泪水,露出勇敢的笑容。

  “对不起,我来得太晚,让你受这麽多苦。”他应该早点想到奢厉人这号人物,应该早点追到台湾来。

  “你来了就好。”方欣伸手摸他,摸到的全是骨感,“你变瘦了!”

  “你不在身边,我担心。”他用大手覆着她的小手,用脸无比眷恋的磨蹭著。

  现在她活回来了,谢天谢地。

  “我觉得自己快死的那一刻,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一个想法。我有没有告诉你,我爱你?我想了很久,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认真的说这句话,很不甘心。”

  “你说了,你现在说了。”他的眼中有水光流转。

  感谢上天,让他爱的人也爱他。

  “不够,我要对你说千次、万次。那时候我向天祈祷,让我的魂魄飞越太平洋,把我的心、我的灵魂、我的一切交给你。”

  “我不要!”他坚定地拒绝,“那些我都不要.我要你活著,活著被我疼、被我爱、陪我度过每个晨昏、陪我游遍五湖四海。如果没有你,这世界对我半点意义都没有。”

  “现在我活回来了,我要用每一天来说爱你。”感谢老天让她活回来。

  “你有长长的一辈子,”他亲吻她的手,又俯身去亲吻她的脸、她的鼻、她的唇,“我也要用我长长的一辈子来爱你。”

  “说好了喔!”她回吻他。虽然全身都在痛,她却感受到满满的幸福。

  她要赶快好起来,陪他去每个他想去的地方。

  他们的手握在一起,再也不许任何力量将他们分开。

  ☆☆☆

  在医师高明的医术下,方欣的伤很快就好到不剩半点痕迹,再加上莫森没事就带些莫伯母熬的鸡汤、聂伯母煮的鱼汤、邢大嫂托的水果、阎大嫂准备的补品,没一个礼拜就把她补得白白胖胖、精力十足——天知道他怎麽从南部把这些东西带到北部?

  事到如今,不回去好像说不过去了。

  让方欣在他的饭店里休息两天,他带著她回到南部故乡。

  七年没有踏上故乡,他的情绪很复杂,这里有太多刻在生命里的伤痛,深刻得怎样都抹不掉,而故意疏远的这七年,除了让他的心更沉重外,半点也没有使他的伤口好一点。

  时间可以治愈伤口这句话,对他根本不适用。

  车子经过熟悉的街道和稻田,转过半个小山丘,进入一座以白色花雕门为人口的墓园,停在右方的停车场。

  车子熄了火,岑缺却迟迟不想开门下车,情绪在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令他却步。

  “缺?”方欣不解地转头看他。看见他悲伤的侧脸.她忍不住也难过起来。

  “告诉我位置,我替你去。”她勇敢地说。

  岑缺转头看她,露出一抹苦笑。

  “没关系,我替你去,因为我有话要告诉他们。”方欣积极的跳下车,跑到驾驶座外,“你告诉我……号码。”她发现这座公墓里有编号,不远处还有花坊在卖鲜花。

  岑缺打开车门,把方欣牢牢地抱进怀里。

  他需要勇气来填补心中的脆弱,而她,正是他的勇气来源。

  “没关系,你暂时不想做的事,我替你做。”她吓了小小一跳,但很快就回抱他。

  许久之後,岑缺放开她,走出车外。

  “我们走吧!”他牵起她的手,到花坊去买了三束花,然後前往他父母的墓地。

  他们走了约莫五分钟。找到那个大理石碑,那上面的相片看起来很慈祥。

  岑缺把花摆在父母的墓前,双手竟微微颤抖。

  他双手合十,立於墓前,内心激动得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伯父、伯母,请把你们的儿子交给我!”方欣倒先开口了,“我一定会为他创造幸福的。”

  岑缺浑身震了震,内心又激动不已。

  “爸、妈,请原谅我这麽久之後才回来……”他的声音哽咽,面对这件事对他来说,非常不容易,“我带儿媳妇来见你们,她没有楚儿那样的才能.怛她是我最大的依赖和勇气……”他无法再说下去了。

  他们如果在世,八成会像看宝贝似的,笑著上下打量方欣,然後连声说好。他母亲搞不好还会把她拉到一旁去说悄悄话……只是,他们都不在了!

  方欣噙著感动的热粥看他,他也是她最大的依赖和勇气。

  “伯父、伯母,请放心的把你们的儿子交给我。”方欣哽明不已。

  “你这样说,他们会以为要嫁女儿。”就算是恶棍,似乎也不该在这时候表露本性。

  但她的态度让他的心情轻松起来。

  “不然要怎麽说?”方欣不知除此之外,她还能说什麽。她是真心想陪著他、照顾他的。

  离开父母的墓地,唐楚儿的墓地就在不远处——她的父母痛失爱女,太过伤心,把後事交由他全权处理,他就把她葬在这个墓园里。

  岑缺把她最喜欢的百合花放在她的墓前。

  “楚儿,你生前总说‘我们要非常幸福’,你死後,我和幸福形同陌路,也迟迟提不起勇气来祭拜你。”他的心很痛,眼中噙著泪水。

  “我叫方欣,方是方正的方,欣是欣欣向荣的欣,请把你的爱人交给我,我会连同你的爱,一起爱他,会给他你想给的幸福。”方欣对著唐楚儿的墓碑说。

  “她是继你之後,我真心想爱的人,能遇见她,是我残缺的馀世里最大的幸运。请你保佑她。”

  “你可以住在他的心里,但是请让我陪在他身边。因为我们需要彼此。”

  他们又双手合十的祈祷了一会儿,才手牵著手离开,一股花香从远处飘来,充满了祝福的味道。

  岑缺启动油门,驱车离开墓园。

  “你会永远陪伴我吗?”肃穆的沉默中,岑缺低哑著嗓子问。

  “会!我会!”方欣急急承诺。

  岑缺的唇角抿起了一道弧线,他将用长长的一生,当作爱她的承诺。

  车子拐儿个弯就到了故乡的小镇,小镇里的婶婶们‘听到车声,全跑出来张望,看清驾驶座上是岑缺,马上热情地喳呼起来。

  “阿缺啦!是阿缺回来了!”

  然後,镇上的大大小小全跑出来,他的车子才停好,他们就涌上来了。

  “阿缺啊!怎麽这麽久没回来?阿森有没有带我煮的鸡汤给你?”

  “阿缺啊!事业要做,家也要回,我们都很想你。”

  “哎哟!阿缺的女朋友啦!”几个婶婶看见方欣,惊喜地叫了起来,高兴地朝她上下前後看了看,然後互相竖起大拇指。

  “水啦!水啦!准备办喜事啦!”

  说得方欣脸红如火。

  “阿缺啊!有空也回来住住啊!阿福婶每个礼拜都来帮你打扫。”一位伯母摊开了岑缺的家门。

  看见里面的摆设像七年前一样,整个房子里一尘不染,就像在等他回来,他心中盈满感激。

  “我们知道你有天一定会回来的。”

  “对啊、对啊!晚上来我们家吃饭吧,”

  岑缺只能像个大孩子,泪流满面的频频点头。

  原来在父母因意外离世後,他还有这麽多“家人”啊,方欣尤声的把自己埋在他的胸前,心里非常感动。

  ☆☆☆

  纽约。

  方欣怎样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住在城堡里。

  岑缺不知哪来的好运气,在尼加拉大瀑布附近找到一座占地数公顷的城堡,光是骑脚踏车绕一圈,就要花掉四十五分钟,管理的仆人比方家孤儿院的小朋友还要多。

  城堡中庭有万紫嫣红的花园、清澈见底的湖泊、碧草连绵的小山、巨大的岩石、表演水舞的喷泉……

  城堡的建筑风格华丽新颖,内部殴汁充满机能性和科技性,完全是最舒适的住宅。

  这会儿,他们正坐在垂柳飘飘的湖边聊天,方欣把玩著她的及肩长发,岑缺心满意足的枕在她的大腿上,手里拿著一本书,却没有翻开半页。

  “如果我们哪天不住了,可以捐出来当学校。”方欣说,她想把头发留长,长到可以搔他痒。

  她在一个多月前变成他的妻子,刚度完蜜月回来,目前正过著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美国的教育部才不需要这麽小的校园,当图书馆还差不多。”岑缺微笑著,有方欣陪在身侧,他很满足。

  “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方欣低头轻吻他的唇。她的老公好帅、好迷人啊!她到现在还迷恋不已!

  “我也喜欢看你笑。”他说,回吻她。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麽幸福的一天。”她认为自己是全天下景幸福的女人。

  “我也没想过。”他笑得甜蜜。

  “俊来呢?那个奢厉人怎麽了?”方欣突然想起他。

  “居然在我面前想起别的男人!”岑缺佯怒。

  “人家只是想知道他有没有到处为非作歹而已,我才不要想起那个坏蛋呢!”如果他还在做坏事,她就毒死奢氏企业的主机一百次。

  岑缺在城堡里设置了一套全球最先进的网路系统,任她继续当雄赳赳气昂昂的网路猎人。

  “就算他想做坏事,也没有办法,对台湾来说,绑架是唯一死刑,就算不死,也是无期徒刑。不准再想起别的男人!”

  “嘻嘻……你在吃醋!”方欣觉得很高兴。

  “不准取笑我。”他板著发红的脸闷吼。

  “好啦、好啦!”方欣笑嘻嘻地说,“我们捐一点钱去帮助非洲难民,好不好?

  他们好可怜。”她轻抚他浓密的发。她喜欢抚他的发,又柔又软。

  “如果没有非洲这种地方,我就不知道该把仇人丢到哪里去了,但是我可以依你的意思,帮助某一特定区域。”有光明就有黑暗,世界因此获得平衡。

  “这样喔?可是我不喜欢有人过得不幸。”怎样才能让全世界的人都幸福呢?

  “每个人都得靠自己的力量争取生存的机会,靠别人给予的人生是不会幸福的。”

  他也希望每个人都幸福,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人,力量很微薄。

  “这麽说来,当你的儿子一定很辛苦。”

  “我只要我的妻子幸福就够了。”他又想吻她了。

  “我也只要我的丈夫幸福就好。”她低下头,甜甜的吻上他的唇。

  “总裁,总裁……”远处。特助踩著管家牵给他的脚踏车,边叫边往这边来,打扰了恩爱缱绻的夫妻。

  “特助又来了。”方欣笑著。看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费力的骑脚踏车,很好玩。

  “讨厌!”岑缺乾脆把书打开,盖在自己脸上装睡。

  “总裁,求求您回公司,求求您。”特助骑了十分钟,才到他们的位置,他停好脚踏车,边擦汗边说。

  自从那天疯了似的走出锐财团後,岑缺一直没有回去过,公司不能群龙无首,特助只好常来“请”人。

  “找到经营人了?”他的声音从书页透出来,有点小小的回音。

  他现在最在意的是方欣有没有吃得好、睡得好、精神愉快,根本不想管其他事。

  “总裁,您的地位和实力是没人可取代的!”这已经是岑缺第五次讲这种话了,特助虽然感到无力,态度却仍然认真。

  岑缺把手负在胸前,不想搭理。

  他握有世界各大财团的股份。一辈子都不工作,也养得起一支球队。

  “总裁夫人、岑少奶奶、大嫂,请您劝劝总裁。”特助苦哈哈地转而向方欣求助。

  “就算总裁不在,你和秘书可以代理啊!”方欣眨著眼佯装天真。

  看特助焦头烂额很好玩,她忍不住想整整他。

  “但是没有总裁准确的判断、面面俱到的企划逻辑,公司就无法营运啊!”这段时间以来,公司都在原地踏步,把股东和投资人急死了。

  “喔,可是我不管公司的事的。”方欣把头转开,故音心让他著急。

  “大嫂,我知道总裁以您的意见为意见,拜托您开开尊口,让总裁到公司上班。”

  “唉呀!我没有那种能力啦!”她摆摆手,装出为难的表情。

  特助急得快哭了,这次再请不回总裁,他很难对每天打电话来关切的股东交代。

  “总裁、总裁夫人,对不起,我知道错了!”特助咚地一声,在草地上跪下来,“我当初不该发动员工抗议,也不该对总裁夫人不敬,更不该向报纸披露您就是网路猎人的消息,对小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是你说出去的!?”岑缺跳起来,一把扭住他的衣领,就想给他一顿好打。

  “老公!”方欣急急上去劝架,“事情已经过去了。”她一点都不计较了。

  “等我打完这一顿才算过去。”若不是网路猎人的身分被暴露,方欣根本不会被绑架,也不会差点丢了小命。

  “老公,我已经不介意那些事了。”

  “你不介意我介意。”他执意要修理特助一顿。

  “不要啦哦们做人要仁慈敦厚,你不要变成暴力分子……”方欣忍不住难过得想哭。

  “欣!”岑缺急急放掉特助,把方欣拉进怀里。她光是皱眉,他的心就疼。

  “你不要那麽生气,我不喜欢有个暴力老公。”

  “好,听你的,我听你的。”他斜瞪特助一跟,那意思是“算你好狗运”。

  特助从地上爬起来,有劫後馀生之感,但他还是想劝岑缺回公司。他若再空手而返,下场恐怕不比被他打死好多少。

  “总裁,我……”实在胆颤心惊。

  方欣毕竟比较心软,看待助那麽坚持,她终於说话了。

  “虽然看特助骑脚踏车很好笑,但也有些可怜,你回去公司把公事处理好,再来休假啦!”

  “我不要。”他就是生气。

  “好嘛!我陪你啊!”方欣撒娇道。

  岑缺看著方欣。又看看特助。“还不谢谢总裁夫人?”

  “谢谢,谢谢总裁夫人。”特助如遇救星,拚命道测。

  总裁夫人真是仁慈啊!他当初怎麽会认为她想危害锐财团呢?真是愚蠢至极!

  “但那是一个月後,这一个月都不准来骚扰我们!”他还想再过如胶似漆的新婚生活。

  “是,谢谢总裁夫人、谢谢总裁。”特助千恩万谢地边谢边离开,因为他们早就吻在一起了。

  闯入新婚夫妻的生活圈,对心脏很不好,他还是快闪得好。

  看著特助骑脚踏车的拙样,他们相视而笑。

  “你说要陪我的。”他吻她。

  “嗯,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她回应。

  他们会一辈子在一起,然後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恩爱缠绵的夫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