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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我的脸它总在变 > 第28章 偷一个吻

    咖啡都捧在手上了,陆嘉川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周笙笙问:“不走吗?”

    陆嘉川:“喝完再走。”

    “……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笙笙总觉得店里的气氛怪怪的,好像自从陆嘉川踏进店里之后这种情况就开始了……

    丸子捧着脑袋在柜台后面一个劲跪舔陆嘉川,星星眼挡都挡不住。小金还是很淡定,蹲在一边摆弄甜点展柜。东东努力减少存在感,扭头望着窗外好像自己只是一只很有深度的雕像。店长好像真的生了什么奇怪的病,目不转睛瞪着陆嘉川。

    只有陆嘉川一个人悠然自得站在那里,捧着咖啡慢慢喝。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笙笙想太多,他好像老站在她和店长之间,她挪一步,他也跟着挪一步。

    最后他还干脆改变心意,拉着她出了门:“走,吃午饭。”

    莫名其妙的,他就是无论如何不想让她和那只两眼放光的微胖的大型猫科动物在一起【店长:沃日尼玛谁是大型猫科动物!?】。

    周笙笙问:“刚才不是还说精神不好,为了显示做人起码的礼貌和对我的尊重,所以改天吃吗?”

    “择日不如撞日。”他言简意赅。

    很好,这个理由给满分。正好周笙笙请了一整天的假,这就回来继续上班真是太对不起这扣掉的一天工资了。她欣然同意。

    只是没想到欣然同意的下场就是,陆医生把她载回了家:“吃顿家常菜吧。”

    他要洗手作羹汤,亲自招待客人,她也是很开心的。只是没想到吃家常菜的下场又变成了:“虽然你是客人,但空着手坐在一边看我一个熬夜值班的人辛勤劳作,好像也不太说得过去吧?”

    于是她也只能挽起衣袖和他一块儿进入厨房。

    甚至没来得及参观一圈他的家,她一进门就被拖着一起下厨,一边四下打量,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陆医生,下次你再也不要请我吃饭了,这跟我自己在家做饭没有一毛钱的区别。”

    当医生的是不是都有洁癖啊?这厨房看着就跟几百年没有开过火似的,白净的瓷砖,一尘不染的地板。

    “冰箱里有番茄酱,你去拿一下。”偏这位医生还如此理直气壮地使唤她。

    周笙笙:“你自己没有手啊?哪有叫客人去拿的道理?”

    陆嘉川把水槽里正在清理的东西朝周笙笙面前一送:“不然你来清洗这鱼?”

    她被那血淋淋的鱼肚子吓一跳,撒腿就跑出了厨房,骂骂咧咧地去客厅找冰箱。停在玄关处,她总算能好好看看陆嘉川的家了。

    这是一个米黄色与灰白交织的世界。明亮的落地窗,米黄色的木地板。窗帘是白色,小几是白色,布艺沙发是灰色。触目所及皆是干干净净的色彩,纤尘不染。

    她的视线在屋子里绕了一整圈,最后在触及沙发时猛地一顿。下一刻,脚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听使唤地带着主人走了过去。

    那,那不是……?

    周笙笙愣愣地站在沙发前面,眼神都呆滞了。因为就在沙发正中央,两只小狗玩偶紧紧依偎在一起,一男一女,男的围着红色围巾,女的穿着白色纱裙,顶着滑稽可笑的面部表情,静静地坐在那里冲她傻笑。

    如此眼熟的两只玩偶,正是去年冬天她在电玩城抓来,又被不解风情的陆嘉川强行索要走的。没想到它们得到了这样好的待遇,要知道她带回家的那几只都只是受宠几天就被罗密欧叼去垫屁股了,这两只却被人这样精心地摆设在这样好看的家里。

    她伸手拿起一只,低头怔怔地看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果当初没有那么巧地改变了一张脸,会不会和他回家的就是周笙笙,而不是周安安了?

    也许他们可以提前一年相熟起来,提前一年在湖边走一走,她大概也可以提前一年听到陆嘉川父母的故事了,那个关于心底不灭的光的故事。

    然后,她也可以提前一年知道,原来这个脾气恶劣的医生在好看的皮囊之下,竟藏着这样温柔的一颗心。

    她怔怔地想着很多也许的事,直到厨房里传来陆嘉川催促的声音:“我家客厅是有足球场那么大吗?周姓种子选手,你是一路跑了半场是不是?”

    她“哦”了一声,搁下玩偶,匆匆打开冰箱找到了番茄酱,又跑回了厨房。

    菜板前的陆嘉川已经剖好鱼了,清洗得干干净净的鱼片好端端摆在盘子里,全然看不出刚才鲜血淋漓的样子。

    她把番茄酱递过去时,他瞥她一眼:“拿个番茄酱也要这么久。”

    “嗯,你家客厅太大了,一不小心就迷路了。”她大言不惭地说。

    “方向感细胞还真是和智商一起先天夭折了。”

    “……”

    陆嘉川没再搭理她,只是技巧娴熟地把葱切成段,又点燃了炉火,倒油入锅。他在忙着这一切时,周笙笙就一直站在一边看。等到他把料炒香,又把鱼都放入锅里,加水焖煮时,她还是那样安安静静地看着。

    他有些诧异于她的沉默,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最近在吃治疗话唠的药吗?竟然能这么长时间不吭声,药效不错。”

    周笙笙好像这才回过神来,也没跟他计较,只忽然没尾地问了句:“我刚才去客厅拿番茄酱的时候,看见沙发上摆了两只很丑的狗。你买的装饰品哦?”

    陆嘉川问:“怎么,你看上它们了?”

    “没,就是觉得挺丑的,摆在那里好影响整体逼格。”她又一次问道,“应该不是你自己买的吧?看起来陆医生的逼格应该不止这样。”

    “嗯,不是自己买的。”陆嘉川回头翻了翻锅里的鱼,背对她,低低地说了句,“别人送的。”

    “谁送的?”

    他一顿,回头看她一眼:“你这么关心那两只狗做什么?”

    周笙笙插科打诨:“嗨,这不是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low,硬生生把这种丑狗塞到你逼格直冲云霄的豪宅里了嘛!像陆医生这么挑三拣四的人,居然还肯容忍它们污染环境,那个人大概也挺了不起的了。”

    她一边笑,一边漫不经心擡眼看他:“所以到底是谁啊?”

    睫毛在微微颤动,耳朵悄悄竖了起来。她若无其事地望着他,却生怕那跳动的心会出卖了她的忐忑不安。

    背对她的医生看不见她的表情,拿锅铲的手在半空中停顿片刻,片刻后,说:“哦,一个一年前认识的女人。”

    “很熟吗?”

    “不熟。”

    “那你干嘛把她送的狗摆在那么显眼的位置?”

    “随手放的。”

    “随手一放放一年哦?不会觉得碍眼吗?”

    男人倏地转过背,黑眸定格在她的面上:“周安安,你今天问题很多。”

    “……有吗?”她哈哈傻笑,“还不是那两只狗太丑了,搁在那里吓我一大跳,艾玛你说这年头还有人把玩偶做成这种丑样子,真是不担心公司破产啊哈哈哈真的会有人买吗!”

    一连串尴尬的笑,她总是擅长用装傻的方式掩饰心虚。

    而陆嘉川熬夜太长时间,精神确实有些不济了,当下也没多搭理她,只交代说:“再煮十分钟,然后关火,电饭锅里已经煮上饭了,半小时左右就能好。我先去打个盹,你帮我看着。”

    他转身走了。经过客厅时,停了片刻,朝那两只立在沙发中间的狗看去。嗯,确实挺丑的。然后他就绕过茶几,俯身拿起那两只狗,拉开茶几下面的抽屉,把它们塞了进去。

    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只需片刻,他记起来了,她叫周笙笙。说起来,和周安安的名字真是迷之相似。都是两个奇奇怪怪的女疯子。

    他在沙发上侧躺下来,迷迷糊糊地想着,但是周安安没有放他鸽子,还是要可爱得多。

    嗯,他决定喜欢周安安多一点。

    至于那个放人鸽子的周笙笙,就让她靠边站吧。

    *-*

    厨房里,水煮鱼咕噜咕噜冒着泡,站在炉子前的女人出神地望着那白雾缭绕的锅,思绪远远近近。

    预定时间到得比想象快,走神的人总是不容易察觉到时间的流逝。等她关掉水煮鱼的火,又拔掉电饭锅的插头后,走到厨房门口一看,陆嘉川合衣靠在沙发上睡得很沉。

    她想了想,又转身把电饭锅的电源插上了,找了只锅盖把水煮鱼盖住。

    周笙笙轻手轻脚走到客厅,这才发现那两只狗已经不见了。她走过茶几,从没有合上的抽屉缝隙里看见了玩偶的一角。

    转头看着因为疲倦而沉沉睡去的年轻医生,她无声地蹲下来,慢慢地凑近了他。

    皮肤很白,干净润泽到会叫身为女人的她也眼红。眼睛下面有青色阴影,看得出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医生,熬夜值班的时候也不懂得偷偷打瞌睡。身姿颀长,胸口以下全是腿,就算穿着臃肿的毛衣也依然显得精神又好看。

    她就这么无声地顿在那里,看着他失神很久。

    最后,她伸手把抽屉合上了,让那两只玩偶失去了最后一点重见天日的机会。因为既然它们的主人都已经成为过去,再也无法回来,它们也就理应失去存在的意义。

    去年冬天的周笙笙已经永远消失在这世界上,就好像今年冬天的周安安,也终有一日会消失在陆嘉川面前。也许是下个星期,也许是下个月,幸运的话她还能顺顺利利度过这个冬天,可她毕竟是留不住的。

    她会变成大妈,变成小孩,变成丑八怪,然后变成老奶奶。她有那么多的面目,却没有一张留得住。

    周笙笙坐了下来,倚在茶几上静静地看着陆嘉川。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他形单影只,一个人住在这样大的空空荡荡的房子里,没有一个可以安慰到他的人。如果可以,她很想成为那个可以倾听可以陪伴他的存在。一起做饭,一起吃水煮鱼,一起抓娃娃,一起靠在这张柔软好看的布艺沙发上打盹。

    可她最终也只能静静地靠在离他咫尺之隔的地方,听着他轻微的呼吸声,看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然后听见自己的胸腔深处,传来一声一声难以自制的心跳声。

    如果真的什么也留不住……

    如果真的迟早会离开他的世界……

    鬼使神差的,她慢慢地凑近了他,凑近了那熟睡的面庞,然后一点一点低下头去。

    她并没有察觉到她的碎发提前抵达了他的下巴,那痒痒的触觉足以使浅眠的人惊醒过来。于是就在她与他只剩下咫尺之隔时,那双紧闭的双眼忽然间动了动,然后毫无征兆地睁开。

    周笙笙就这样停在与他只剩下一或两厘米的半空中,猛然间对上了那双黑漆漆的,像是淬了光一样无边无际,直勾勾盯着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