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目送舒晴与那个风姿卓绝的男人一起离开了操场,刘思诧异地问秦可薇:“她男朋友?”
秦可薇点点头,又撇嘴嘀咕道:“一样都是学生,为什么就我跟蚊子一样可以直接被忽略掉?”
刘思没听清,“你说什么?”
秦可薇立马噤声,笑嘻嘻地把身旁坐着的学生搂在怀里,把话题岔开了,“来来,小不点儿,给老师唱首歌听!”
刘思还在看两人离去的方向,沉沉的夜色也难以掩盖那个男人温润如玉的气质,她忽然想起前些天的某个晚上,自己还曾经在寝室里盛誉过男朋友陈骞是高富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下丢人丢大了。
舒晴跟在顾之身后,隔着一两步的距离,沉默不语。
那个背影好像瘦了些,明明已经两个月没见了,她却觉得好像昨夜才经历过这样的一幕,看见过这样的背影。
眼眶忽然有点热,她明明想过要在见到他的时候大发雷霆、无理取闹一番的,可是原计划回a市吵架的方案忽然被他打乱,因为他竟然不远千里跑来了这个几千米高的地方,告诉高逸“她要跟我回去了”。
于是那些怒火和委屈一时之间哽在喉咙里,再难抒发出来。
顾之停在破旧低矮的教学楼前面,微微擡头看着这栋建筑,“不带我参观一下吗?”
舒晴沉默地带他走进了大门,一路经过灯光昏暗的走廊,两旁的墙壁斑驳发黄,间或挂着一些孩子们亲手画的画作,幼稚粗糙,却又不同于普通学校里的名人肖像。
顾之走得很慢,偶尔停下来看着墙上的画,目光很柔和。
其中一幅画让他停留了很长时间,画面上是一位母亲拿着棍子在教训儿子,可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母亲眼角的泪珠。
画的质量并不好,可是作画的人很认真,顾之看了眼右下角的名字:严厉的爱。
他纹丝不动地凝视着画作,忽然开口问舒晴:“嘴唇好了吗?”
舒晴顿了顿,才说:“原来你还记得?我以为你压根没放在心上呢。”
她的语气稀疏平常,却又带着他熟悉的尖锐敏感,虽然从前的她也常常露出这一面,但针对的人从来不会是对他。
顾之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舒晴,“你认为我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舒晴没说话,盯着墙上斑驳的痕迹,表情很是倔强。
顾之伸出手来拉她,她触电般地缩了缩,然后顾之又拉,她又躲,这么来回了好几次,最终还是被顾之紧紧地拽住了。
舒晴终于擡头瞪着他,“你牵我干什么?”
这一擡头,瞬间望进他漆黑一片的眼眸里,那片像深海一样不可预知的情绪如同潮涨一般蔓延而出,令她有些怔忡,甚至忘了抽身而出。
在这样的静默里,她听见顾之说了一句:“我在尽我所能控制自己立马跑来把你带走的冲动,舒晴,我不比你轻松多少。”
这样一句话,要是用一种动听的方式来说,它可以是:“其实我很心疼你,可我希望你更独立更负责任地去面对自己的人生,所以不得不忍住把你带走的冲动。”
或者朴实一点,他可以解释清楚自己的初衷,只可惜顾老师一向言简意赅,终于激怒了舒晴。
半个月的杳无音信,唯一得知的是他和何琳谈恋爱的消息。
某个深夜的情绪爆发,最终换来的是他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还剩十天”。
她还以为平等的爱情就是她偶尔发牢骚的时候他能放□段安慰一下她,只可惜她吃多猪脑,练就了一种脑补的技能,而事实证明他们从来就没有平等过,顾之压根没有放下过老师的身段,一如既往地把她当做一个幼稚冲动的学生。
如今见面了,她看在他大老远地跑来接她的份上,终于忍住了没发火,可他居然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对她说:“舒晴,我不比你轻松多少。”
几乎是一瞬间,舒晴脱口而出:“既然那么不轻松,何必跑来找我?八个小时的车程不容易吧?何不好好在家放松放松,免得为了一个任性又不知好歹的人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呢?”
她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处于备战状态,可是面对被人尚有勇气一战,面对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爱慕已久的人,却失去了僵持的勇气。
她索性转身就走,却被顾之一把拉住了手腕。
被迫回过身来的瞬间,顾之刚皱眉想要让她冷静一下,却骤然看见了她泛红的眼眶,以及……哪怕灯光昏暗,这样近的距离也足以他看清她嘴唇上的口子了。
她很痛,痛了两个月。
打电话给他是想要寻求一个安慰,因为怕妈妈担心,所以她绝对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舒慧颖,唯有找他。
很多细节顾之压根不用想,就能全部猜中,可是猜中是一回事,理智是一回事,他觉得自己是在为舒晴做最好的打算,就好像老鹰要让小鹰学会飞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们推下悬崖。
可是这样亲眼看到她泛红的眼眶和嘴上模样可怖的裂口,心下仍然一紧。
舒晴最恼怒的就是脆弱的一面被他看到,当即狠狠地要抽出自己的手腕,可无奈对方把她握得死死的,一点也不肯退让。
“放手!”舒晴咬牙切齿地怒道,因为太过用力,嘴唇上的口子被猛地扯动了,她的表情瞬间紧缩了片刻,从那道口子里又流出些鲜红的液体。
顾之一僵,终于松开了手。
舒晴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却在走了没几步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对不起……”
脚下一顿。
顾之站在那里,慢慢地开口说:“只一心想着要你坚强起来,学会坚持自己的选择,所以没有开口安慰你,是我不对。”
她的脚下似是灌了铅,沉得迈不动步子。
“生怕自己听你多说几次疼,就会忍不住动摇,忍不住动用关系把你带回去,所以干脆连电话也不打给你,是我不对。”
她的表情有些呆滞了,不知哪里来的心情居然有空去想还好此刻她是背对他的,他就看不见她这副蠢样了。
“忽略你的情绪,把你当成一个需要人正确引导的小孩子,而连一句安慰的话都吝啬给予,是我不对。”
顾之的声音在空旷悠长的走廊里显得低沉又轻柔,还带着一点回音,像是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他顿了顿,才说:“可是从头到尾,我都把你放在心上,没有哪一刻抛开过。关心则乱,如今我也算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他看着那个小姑娘愣愣地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头顶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也让她显得有几分单薄。
然后慢慢地,舒晴转过身来,眼睛红红地瞪着他,“谁要你关心我了?谁要你引导我了?谁要你一直在我面前充什么人民教师了?不安慰我就算了,还误会我后悔自己的选择,让我一个人在高原上孤零零地没人安慰没人搭理,你——”
顾之几步走上来,伸手抚上了她泛着血渍的嘴唇,指腹的温度明明不够烫,却惊得她顿时声音一滞,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像是抱怨又像是呢喃一样定定地看着她,“我都说我错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那是一种近乎耍无赖的神情,来自于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顾老师,成功地令舒晴又是一震。
时间正好,负责关电闸的老教师在控制室关闭了整栋教学楼的电源,几乎是一瞬间,走廊里陷入一片黑暗。
舒晴被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往顾之那里靠了靠,空无一人的教学楼里只有他们两人的身影。
顾之的手慢慢环住了她的腰,在她耳旁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气够了没?”
舒晴的腰也开始发烫,却暗自庆幸黑暗里他看不见她的脸。
“如果气够了,那就不要动。”他低低地对她说,声音像是掺杂了催眠术一般,叫人动弹不得。
他几时这么低声下气地道歉过?舒晴浑浑噩噩地想着,于是果真没有乱动。
寂静的时光被无限拉长,就在她感觉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时,一束手电筒的光线忽然照了过来,走廊尽头传来秦可薇的声音:“喂,你们两个!教学楼要关了!赶紧出来!”
舒晴触电一般飞快地往后跳了一步,面上立马滚烫得无法言喻,然后尴尬地朝秦可薇那里快步走去。
顾之的唇角微微一弯,原本环在她腰上的手因为猎物落空,也自热而然地垂了下来,眼里流露出不知是遗憾还是欣慰于来日方长的目光。
手机里还好端端地留着李宣然的那条短信:小师弟,党和国家教育我们,男儿当自强,为爱要投降,女人得靠哄,偶尔宠一宠。但使龙城飞在eonbabydon’tbeshy!
顾之十分唾弃这种毫无文化底蕴的东西,但是落到实处时,竟然完全贯彻了兽医先生的叮嘱。
他看着舒晴落荒而逃的背影,目光柔和了几分。
偶尔投降……好像还是不错的。
回到a市以后,两人的第一次小争吵似乎就此落下帷幕。
有时候想起来,舒晴会觉得自己很没骨气,该争面子的时候不去争,被顾之吃得死死的,可秦可薇一句话就把她打回原形,“恋爱里谁还要脸?就为争口气,你俩一直冷战,我倒想看看最先难受死的是他还是你!”
舒晴默默地想了想,顾老师那种铁石心肠、千百年来雷打不动的法海转世,最先死的肯定是她。
于是也就欣慰了。
而随着实习结束,关于就业的问题也开始困扰诸多即将大四的学生了。
顾之问舒晴今后想做什么,舒晴一片茫然,在这个英语专业的学子遍天下的时代,要想脱颖而出找到好工作,实属不易。
她想了想,“不然我读研吧?读了研再考虑工作的事情。”
“在哪儿读?”
“本校。”
她想的是,至少读研的两年里,她有充足的的时间去考虑将来要做什么,还有就是本校读研的话,她还能继续赖在顾之身边。
考研之前的几个月里,年级上开始通知关于保研的事情,全年级共有十二个保研名额,按照平时成绩和干部经历来分配,被选中的人不需要参加研究生考试就可以直接留校或者申请更好的大学读研。
舒晴的专业课成绩一直很不错,干部经历也很充分,按理说是可以申请保研的,并且有很大可能会入选。
她和顾之商量以后,决定争取保研的名额,免得为了考研复习几个月,只可惜有句古话说得好: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不如意的并非是她没能申请上保研的名额,而是在那个名单下来之时,她终于遭遇了大学以来的头一次惊天大灾难。
灾难并不是一天之内发生的,而是由几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小事件触发,然后终于形成大爆炸了。
第一件事是刘思来c大参加教育学专业的研究生面试,理所当然地联系了舒晴和秦可薇,而三人一起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身旁也坐着舒晴他们寝室的人。
刘思在吃饭途中忽然问了句:“诶,舒晴你男朋友呢?”
室友们齐齐顿住。
舒晴还没来得及阻止刘思,她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他是干什么的?我要没记错的话,他叫顾之是吧?”
有一瞬间,舒晴甚至不敢擡头去看室友们。
第二件事情是舒晴向寝室里的人解释了自己和顾之的关系,并且好说歹说求得原谅之后,还以为这件事终于告一段落,只可惜在她毫无察觉之际,流言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在周围的人群里蔓延开来。
只是大都是捕风捉影,毕竟前段时间还有人说顾之和系主任谈恋爱呢,人红是非多,所以这个流言也没有真的形成什么大风波。
第三件事情是辅导员找舒晴谈了一次话,说是学校最近在做一个优秀研究生留校当辅导员的项目,如果舒晴顺利保研留校了,还是可以争取将来留在c大做一名辅导员的。
事情本身是好事,只是当时顾之恰好来办公室找辅导员拿会议资料,辅导员跟他说起这件事,顾之点了点头,“机会难得,可以争取。”
这话是对辅导员说的,也是对舒晴说的,本来只是很客观的一句话,却不知怎么被站在门口的同学听见了,联想到这段日子以来的谣言,再看见顾之和辅导员交谈的背影,那个法语班的女生神情复杂地盯了眼一旁舒晴,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而最后一件事情则是两个月后,保研名单张贴出来那天,舒晴的名字赫赫然位列其中。
按理说就算辅导员喜欢她,也不可能在成绩上作假,顶多干部加分那一栏多给了点分,但成绩却是舒晴自己的真实水平。
只可惜她还高兴了不到半天,那个大灾难终于一触即发。
“你知道吗?英语专业的那个舒晴凭着和顾老师不清不白的关系顺利给辅导员施压,拿到了保研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节奏。
你们不是想看两人激情四射地吵架么!我成全你们!因为我也想看嘿嘿嘿。
然后在这里跟大家分享一个好消息,《我的男人》正在筹备签约出版当中,如无意外,几个月之后会有实体书和大家见面。
感谢一直陪我以及顾老师和舒晴的诸多爱人们,另外,请放心不会停更。
愉快!~周末下面是么么的专栏,点进去收藏一个吧,爱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