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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颖最近很忙——接电话接到很忙。

  “阿颖,你倒是想想法子呀,阿茵已经失踪一个多礼拜了……”焦急的芳姨从原本的一堆话,打到只剩简短的一句。

  “芳姨,阿茵是在你那里被带走的,你怎么跑来找我想办法?”阿茵一个多礼拜没回来,她当然会急,但在责任归属上,还是算芳姨的,所以她可不会笨得无条件帮忙。

  “阿茵是被雷焰带走的,我听说他是黑道中的黑道,你是黑道女恶棍,对黑道比较熟,算我拜托你,去把阿茵找回来。”一天不找回方茵,她一天不会心安,尤其在知道她被下药后,她就更自责。

  当然,一天少十多万的营业额是更实际的问题。

  “拜托?芳姨,你也知道黑道是用命混出来的,如果没有付出相当的代价,怎么混出名堂?再说雷焰那个人,连汤铭都惹不起,我小小的方颖,怎么敢惹大老虎?”当然要趁机揩钱,不然暍西北风啊?

  事实上,早在一个星期前,她就已著手调查雷焰这个人,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阿颖,我们都是关心阿茵的人,怎么跟我计较起这些来了?”芳姨也是生意人,对这方面相当敏锐。

  “阿茵跟我借钱也照样要还,芳姨如果觉得不应该索费,大可继续等待。”方颖摆明了亲兄弟明算帐。

  有钱不赚是傻瓜,这种机会当然要把握,再说,她混黑道的经费,就是靠这些来维持。

  “好……好吧,但是你要以最快的速度把阿茵找出来。”芳姨再怎么不愿意,也只好答应。

  “凭我跟阿茵二十几年的姊妹交情,光靠心电感应就可以得知她的下落。”方颖等于是拍著胸脯保证了。

  她的眼线已经查出雷门的根源,想必很快就会查出雷焰这个人的底细,相信只要再加把劲,就能查出他的藏身之处。

  话再说回来,阿茵那个人也真是的,就算度假也该和她们这些姊妹打声招呼吧,无声无息消失一个礼拜,她不会内疚吗?

  说穿了,方颖根本不相信有人掳得了方茵,她可是欢场女恶棍,想动她的人,准备到医院挂急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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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公子又在发飙了。

  “你们给我说清楚,为什么你们会让茵茵被雷焰带走!?”

  现场除了汤铭外,还有汤家帮暗中分出去的那三派——红派、黑派和白派。

  “我们会杀了雷焰,把茵茵抢回来。”巴结他的红派人马抢著回答。

  白派人马瞪红派一眼,不屑理会。至于黑派人马,则仍在暗中寻找暗杀钱公子的机会。

  不知汤家帮早已分裂的钱公子,显然对这个答覆很满意。

  “先说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梦莱茵?为什么非但不助我一臂之力,反而还坏了我的好事?你们不知道本少爷看中茵茵吗?”他还是那副“本少爷很了不起”的德性。

  红派人马面面相觑,他们的确不知这件事,否则早就先动手捉茵茵来进贡了。

  白派人马个个神色变幻莫定,幸好茵茵被雷焰带走,否则落入这人渣手里,不知会有什么下场。

  黑派则嗤之以鼻——去吃屎吧!是你运气好才活到今天,下次就没这种好运了。

  “钱公子先别生气,这只是权宜之计,如果能够因此找出雷焰的巢穴,让雷焰死无葬身之地,岂不更大快人心?”红派大献殷勤。

  “好好好,这个计策很不错,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钱公子额手称庆,“汤铭,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优秀的手下。”

  “我会阻止他们那么做的。”汤铭暗瞥红派人马一眼,“汤家帮人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汤帮主,你这样说就不对了。”钱公子说,“黑道人不伤天害理,怎么叫黑道人呢?黑道就是要做别人认为不该做、不敢做的事。”

  “是,这也是我们一贯的理念。”红派人马连忙附和。

  汤铭失望透顶,“汤家帮并不以伤天害理为目的,相信你们都非常明白,并且牢牢记得。”

  “汤铭,你那些教条已经过时了,现在是个讲究手段的时代,有办法的人站在世界的顶端,没办法的人任人一路往上踩。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不想再花大笔银子养一堆没用的饭桶,想跟我一起站在世界顶端的出来。”钱公子说。

  “帮主,恕我们无法遵从你那些忠厚善良的理念,我们想站在世界的顶端。”红派人马立即站出去。

  “你们……”汤铭怎样也想不到,汤家帮会这么轻易就分崩离析。

  “情况已经很清楚了,汤铭,日后你我素无瓜葛,我不找你麻烦,你也别戳我的底。”说著,钱公子带著红派离开汤家帮。

  “帮主……”白派首领一脸歉然,事情会变成这样,是他们轻举妄动的结果。

  “帮主……”黑派的人很想说“我们去解决那帮人”、“事情的肇因是我们砍了钱公子一刀”,但怕汤铭发火,什么也不敢说。

  汤铭举手制止他们,“想走的留不住,你们什么都别说了。”

  “如何和钱家划清界线”是他长久以来头痛的问题,想不到这么容易就做到了。

  只是没料到会有那么多好弟兄,服膺那种“黑道人就是要伤天害理”的理念。

  白派人不忍心看汤铭为自己闯下的祸事苦恼,决定全力找出雷焰,对他做一番解释。

  而黑派人则吞不下被钱公子羞辱这口气,决定加派人手暗杀钱多多。

  至于跟随钱公子的红派,则决定派出所有眼线,注意雷焰和方茵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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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就那样不见,黑人护法并不著急,因为这不是第一回。

  一年之中,主人总会失踪几次,老主人并不知道这件事,而主人不说,他也不多嘴——他是因为折服于主人,才自愿当他的护法,可不是被人派来跟踪的。

  当年,他遇到了这辈子唯一没打赢的男人,后来挑战了三年仍打不赢,他决定跟著雷焰。

  这世上打得赢他的没几个,想打赢主人就更别说了,所以他每次出手,并不是为了要保护主人,而是为了救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这是主人交给他的任务。

  会跟随主人这么多年,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想,若不是主人有著坦荡胸襟和江湖道义,他大概不会让他这么死心塌地。

  这回主人会失踪多久?是不是找到了他一直以来想保护的那个女孩?他会遵守与老主人的约定吗?

  主人与老主人之间的约定,他算是极少数清楚的人之一,为了一句久远的承诺,主人接下没人敢接的任务,也答应舍弃他的过去。

  喀嚓。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很细微的声音,黑人护法知道锁已被打开,迅速地举枪指著门口。

  门打开了,他的枪口往下移,对准那个机警蹲下身体的人。

  “有何贵干?”居然是个女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们竟然住在我家的对面?”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受托找出方茵的方颖。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查出雷焰的落脚处,得知就在她家对面大楼,就觉得这份力花得真冤。

  “你是谁?”黑人不假辞色的问,枪口仍然警戒地指著她。

  “我来找雷焰,他带走了我的家人。”方颖不害怕也不多废话,单刀直入地把来意说清楚,“大哥,可以请你把枪放下吗?我并没有带武器。”

  她把双手举高,表示自己的诚意。

  “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黑人的枪并没有放下!只是脸上的警戒之色减轻。

  “我说过了,来找人,雷焰带走了我的姊妹。请问你知不知道他去哪里?”

  “不知道。”黑人很干脆。

  “我姊妹说他很像我们以前的朋友,你知道这件事吗?”方颖试探的问。

  “不知道。”黑人又说。他绝对不会出卖主人。

  “听说雷焰是雷老爹认的儿子,之前根本不知他的身分?”方颖又试。这是找到雷焰最后的线索了。

  黑人动也不动的看著她。她到底查到了多少?

  “他不只声音、长相像我们的朋友,连血型、年龄都符合,我们怀疑他就是我们的朋友,但并没有人承认这件事。”

  “那就去找能承认这件事的人。”黑人并不打算透露半点风声。

  “那个人离开我们十年了,我们都非常想念他,如果雷焰就是他的话,他应该也是非常想念我们的,为什么他不肯承认呢?”方颖动之以情。

  反正为了赚钱,不择手段就是了。

  “没人知道。”黑人仍不为所动。

  “他带走了我的姊妹,会带去哪里呢?雷门的统领该不会有特殊癖好,比如先奸后杀……”既然动之以情无效,就来个威之以祸吧。

  反正她无论如何都要拗出雷焰的下落。

  黑人的怒眉扬起,“不要小看雷门的统领。”

  “要嘛,你把雷焰的下落说出来,要嘛,你把雷焰的真实身分说出来,不然要是有不良传闻传到国际上,你们雷门就毁于一旦了。”

  黑人陷于两难,他不能出卖雷焰,也不能让雷门的清誉就此毁掉。

  若不是碍于雷门的门规,他根本就想直接拙扳机杀掉眼前这名女子。

  “不然你告诉我,雷焰的本名是什么?”方颖故作仁慈的说,“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黑人犹豫好半晌,才缓慢的吐出几个字。

  “他本来的名字叫……方彦……”

  那是雷焰和雷老爹的约定,他这个跟班可没有和他们讲好,透露给这个女子知道没关系吧?

  “这其中有什么故事?”方颖脸色一变,继续追问,“这个名字已经证实他就是我们等的人,我们的感情超过所有人的认知,绝对不会将这秘密泄露出去。”

  天啊!雷焰居然真的就是方彦

  “黑道人视承诺如生命,他严格遵守与雷老爹的约定……”黑人在方颖的保证与追问下,一一道出雷焰与雷老爹的秘密。

  没有人是该断绝过去、断绝记忆,像浮萍一样飘流的,总该有一个知道主人过去的人,把他的生命串连起来,让他一生没有遗憾。

  但愿上帝厚待这个守信重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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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有浪涛声。

  方茵在清醒的第三天,终于分辨出从远方传来的是浪涛声。

  浪涛声使她想起过去,想起她和方彦留在沙滩上那串长长的足印,想起那些嬉笑怒骂,更想起他们要当对方的月亮和太阳。

  浪涛一波又一波,传入耳膜里,就像打在心上,讪笑她的无能和软弱。

  她该杀了雷焰以保贞节,就算杀不了他,也该杀了自己以对方彦交代,结果她非但什么都做不成,还每天吃他煮的食物,每夜与他同床共枕。

  为什么他知道她喜欢的食物?为什么他知道她爱喝的饮料?为什么他知道她爱听的故事?

  一如他所说的“我会珍惜你”,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疼惜和呵护,但是这一点意义都没有,她唯一等的、爱的,只有方彦,除了方彦,她无法真正动心去爱。

  “我是自愿的,只要你别再想死,别再逃就好。”他告诉她。

  “你有和方彦相同的胸襟和深情,但是你不是他。”除了提到方彦会心痛之外,她的心情很平静。

  “我知道要改变你很难,但这是我的机会。”他丝毫不放弃。

  “你是偏执狂。”

  第一天他买了鱼、肉、蛋、蔬果回来,煮好清粥小菜后,就没再绑著她。

  他一放开她,她当然就逃,但是没逃两步,就被他一手捞回。

  “你不饿吗?”他淡淡的问完,把她放在桌边,好像她的逃跑行动只是小孩子的玩笑。

  “我不吃。”她负气甩头,拒绝食物的诱惑。

  “是吗?我以为你爱吃番茄炒蛋、清蒸黄瓜、炸鱼丸和……”

  雷焰还没说完,方茵的肚子已经咕噜咕噜的叫起来。

  “不吃、不吃、不吃。”她用双手抱住肚子,以隐藏令人脸红的叫声。

  可恶,他怎么专拿她爱吃的来诱惑她?

  “那你当然也不吃狮子头喽?”这是她最爱吃的。

  “我要吃!”这三个字未经思考即地脱口而出,她就是禁不起狮子头的诱惑。

  “先吃点汤和粥。”怕突然吃太硬的食物,她肠胃会受不了,所以他还另外煮了汤,“把嘴张开。”

  “我自己吃。”方茵开始懊恼起来。她应该反抗到底的,怎么可以变得这么服从?

  唉,不行,面对他和善的态度,她就是无法板起脸来反抗,更无法把他辛苦做的食物打翻。

  唉唉唉,她这算不算妇人之仁?

  “不行,我不敢冒被碗打破头的危险。”雷焰似真似假的说。

  “你敢把我绑起来,就该想到会有什么俊果。”口里虽这么说,但她却从来没想过这么做。

  “算了,还是我喂你好了。”

  “我有手。”

  “敢再有意见,我就再把你绑起来,让你的手失去自由。”

  从那之后,方茵即使没被绑起来,也不敢乱动。

  他对她很好,除非她惹他生气,否则绝不恶言相向;除非她想跑,否则绝不将她绑起来,只是不管她愿不愿意,他总是随时吻她,每晚抱她。

  他也会带她出去散步,只是出去时,他用手铐的一端铐住她,另一端铐住他自己,说不让她有任何离开他的机会。

  他对她愈好,她愈惶恐想逃,因为她心中虽然已经没有空位放置他的感情,方彦的影子却愈来愈淡了。

  “方彦在哪里,你可以告诉我吗?”她还是想去找方彦,在他的影子从自己心里消失之前,她要找到他。

  一偿相思也罢,做个了断也罢,他是她精神的依归、生命的依赖,没有找到他,她永远心愿未了。

  “我不知道。”每次遇到这问题,他总是板著脸这样回答,然后发火,“除了他之外,你的心里、眼里,可不可以试著放进别人?”

  “不能。”如果可以,她就不会这么痛苦。

  虽知这是意料中的答案,雷焰还是为她的斩钉截铁有受伤的感觉,“你为什么这么执著于他?”

  如果他还是方彦,一定会为此欣喜欲狂,但他已不是方彦,而是雷焰,因此他为此而痛苦折磨。

  “你为什么执著于我?”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恐怕是一样的。

  雷焰将被他的手指缠著的她的手拉到唇边亲吻,那种无言,令她动容。

  “你能等他十年,我就能花二十年让你爱上我。”他真挚而坚持地宣示。

  这是他欠她的,谁教他让她苦苦等了十年?

  “我不知道。”她不知道能不能给他二十年的时间,只觉得心情很复杂。

  “给我机会,你并不会有损失,是吧?”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她无法回答,那时的心情,甚至乱到一点都没发现日夜充斥在耳边的浪涛声,更没发现这里是她居住了十多年的小镇。

  收起飘远的思绪,她望著窗外。

  方家孤儿院就在后面的小山丘上,再往前走就是海边,后面那条街是全镇最热闹的,她每天放学都要经过,左边那家杂货店现在变成了超商,右边盖起了学校,再过去盖了镇公所……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雷焰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百思不得其解。

  说不定在十几年前,当她还是个爱哭丫头时,曾经和方彦一起走过这条小巷……

  她又恻恻地思念起方彦来,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们去那边找找。”

  外头一阵吵杂,其中有熟悉的声音,方茵往下一看,奇迹似的看到方颖。

  “阿颖!”她开口呼唤。

  “阿茵?”方颖马上抬头看见她。

  这几天的时间,方颖已经查出雷焰就是方彦,所以也就轻易地猜想他会把方茵带来什么地方。

  “快来救我,我被铐住了。”雷焰每次要出门,就会把手铐的另一端扣在窗帘框的中间,让她能看窗外,又不撞墙自尽或跳楼。

  “他怎么舍得这样对你?”

  方颖赶忙和她的手下合力撞开门,跑上去救方茵,“他呢?”

  “出去买食物。”

  “我们走吧。”方颖二话不说,拉了方茵就走。

  “可是……”方茵有点迟疑,毕竟雷焰待她不错,如果找不到她,不知会怎样发狂。

  “你要留字吗?”方颖拿起车钥匙,在深色木桌上刻下“方颖”两个字,“这样你放心了?”

  无论如何,先把方茵带回去向芳姨领钱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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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颖和方茵走后不到五分钟,雷焰就回来了。

  “阿茵!”看见门开著,雷焰的心脏停跳一拍,丢开手中的食物全力冲上楼,看见房内果然空无一人,他几乎要疯了。

  “阿茵!”他胡乱的在屋内呼喊、搜寻,终于在地上看见那副手铐,“阿茵!”

  她不见了!她自己是打不开那副手铐的,一定是有人来带走了她!

  该死,谁有那个本事找到这里来?是对她下药的那班人?汤家帮的?姓钱的?

  该死,这些人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一想到方茵不知会受到怎样的对待,他的心就像被恶鬼拧住,难以跳动,也难以呼吸。

  “该死的!”他一拳捶在小木桌上,几乎把小木桌打碎,这才发现上头多了两个字——方颖。

  他终于松一口气,放下心来。

  幸好是方颖带走她,幸好。他几乎要跪下来膜拜上天的仁慈了。

  毫不迟疑,雷焰跳上车,踩下油门,快速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