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立秋,秋老虎还是不饶人,太阳悬在头顶上炽烤着大地,即使已经晚上六七点,地表温也迟迟降不下去,整个W市就是一个大火炉,要将人都烤化了。
中午气温一度飙升到四十二三度,什么都不干,就是静静坐在椅子上,也是汗如雨下。从早上九点开始,布置场地,整理服装,化妆弄造型,开始拍已经是中午两点。
这一上午汗水便没干过。
摄影棚只是简单的三合板搭成,顶多挡一挡强烈到凶悍的紫外线,棚子里闷热,能把人闷熟的程度。拍完了一组,团队吃饭的功夫,高慎换了一身衣服,还是模特服,宽宽松松的冲锋衣,一身黑。
因为他高又瘦,肩膀宽、薄、直,穿什么都好看,又上镜又抓眼,所以拍摄任务很重。天热,早上就没吃,年轻人新程代谢快,不过几天,就瘦了一圈,锁骨越发明晰,下巴的轮廓仿佛画出来似的。
高慎躺着太阳椅,整个人快要陷进去,远远看去,就看见两条长腿仿佛伸出去两米,直得夸张。江曲几口吃完饭,抱着相机跑过来,“不吃吗?”
“热,没胃口。”高慎恹恹地回。
江曲坐在一边,看过去第一眼便是对方优越的鼻梁,挺、直。高慎长得好,上大学时就名声在外,帅得腥风血雨,毕业后不负众望,进入了自媒体行业,短短时间便圈粉无数。
江曲跟他是校友,都是武大毕业,出校门从助理做起,到拍摄、文案、策划、宣传一应事务全是高慎带出来的。现在自己经营着一个摄影号,沾着高慎的边,两三年涨了十几万粉丝。
“你的杯子呢?喝水不?”江曲第一次见高慎的杯子,就拜倒在那巨大的容量下,他从没见过一次性能装2升水的玻璃杯。
那是高慎女朋友给他准备的,塑料杯不健康,专门找人定制的玻璃杯,两人一人一个,情侣款。刚开始高慎不乐意用,还吐槽来着,这几年那只杯子却是跟他形影不离。
江曲看他似乎不在意,其实很喜欢。在一堆衣服里挖出那巨大的玻璃杯,空了一半,装着的是那种又像紫色又像红色的水状液体。
他晃了晃,“这是什么?”“玫瑰、茯苓、刺梨、桑葚、枸杞煮十五分钟,清热、解毒、除湿。”他原本也不关注这些,因为看那个人做得多了,便记住了,“她每天早上都煮,我出门就给我装一杯。”高慎也不知什么心理,补了这一句。
江曲也有女朋友,经常看她折腾那些变美保养的花茶,他心想这不是女孩子都喝的美白茶吗?怎么高慎的意思,好像人家特意煮给他的。
笑着摇摇头,趁着还有一会儿功夫休息,看了一下自己的账号,把一条热搜给高慎看,“现在的有钱人连求婚都这么卷,上个月才出一个训练海豚送戒指求婚的,今天又来一个千架无人机求婚。”
高慎侧头看了一眼,自己摸出手机,搜索到那个视频。视频中的女主角热泪盈眶,感动又幸福地接受了男主的戒指,评论全是尖叫、羡慕向往,“女生都喜欢这样的?”
“谁不喜欢啊?连我都觉得浪漫死了好吗,一辈子一次啊。听说花了30万,真有钱啊。”
高慎手机上播放着这个视频,循环好几次,他就跟着看了几遍,最后指头动了动,点了收藏。
江曲一眼瞄到他那个动作,随口道:“你准备求婚吗?”
高慎视线落在手机上,没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只道:“再看。”
说起求婚,江曲就想到高慎的女朋友何繁,他常年跟在高慎身边工作,跟何繁的见面次数,一年两只手都没有。认识了七八年,其实根本不了解,只记得何繁是高慎前女友的室友。
高慎的前女友,武大艺术系舞蹈生,大学还没毕业便出国深造。那是一个真正的天之娇女,漂亮地像一只天鹅,高慎在学校那么高的人气,迷妹团扬言没有人能配得上他,直到他跟程英在一起,郎才女貌,艺术生和美术生,天作之合,童话照进现实。
只是公主跟王子都太骄傲,太有自己的想法,谁也不愿意后退一步。江曲还记得程英说要出国留学时,高慎持续了几个月的低气压,他算是清楚过程。大三那年,高慎刚开始接触自媒体,凭借好家境从小培养出来的独特气质跟美术生敏感高超的审美水平,刚注册账号,只发了几个小视频,便收获了上万粉丝。
高慎当机立断,休学发展事业,却在迷茫最需要支持的时候,程英告诉他要出国。高慎希望她留下,或者给他一年时间,等他度过这段艰难的时期,她想去哪里他都可以陪。
程英说一不二,任凭高慎怎么跟她商量,怎么讲道理,就是要走。高慎也不是个委屈求全的性子,二十岁的男人还太年少,拉不下脸。程英昂着头,像一只骄傲的飞鸟要飞往她的山,他留不住,便果断放手,在大家眼里那么要好的一对,说散就散,甚至闹得相当难看。
程英走了之后,江曲好长时间不敢提她的名字。高慎休学两年,以宣传山河大川为主题,全国到处跑,那个系列一炮而红,跟风模仿者如雨后春笋,遍地而起,账号彻底火了。
凭借着那股东风,高慎迅速成立个人工作室、开店,成功将成绩稳定在最巅峰的时刻。
“程英要回来了,你知道吗?”
“嗯?”高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前几天的朋友圈,说是这个月月底就回国了。”江曲想到那个时候大家玩得挺好,既然高慎已经有了新女友,双方都应该放下这段了吧,“她几个朋友说要接风,还通知我了。”
江曲跟程英跟高慎都不是一个专业,当时在一起玩,也是朋友的朋友牵线,人家回国会喊他聚会,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去吗?”
高慎面色无波,闭着眼睛往下滑,“不去。”
看他的样子,仿佛还在介意当时的事情,江曲便不再说话了。
天气实在太热,办公室的空调这几天出了点毛病,装修师傅的预约排到了后天,只能将就头顶上一只‘吱呀吱呀’的老风扇。大家都找机会出门换气、吹风,何繁更受不了外面的热风,没有动弹,浅蓝色衬衫后背打湿了一片。
她的水杯老大一只,放在桌上很是显眼,花茶见底,重新装了一罐凉白开,也已经喝完了一半。她的肌肤细腻,毛孔几乎没有,细密的汗珠浮在瓷白的肌肤上,整张脸毫无色差。
师姐埋头苦干了一会儿,擡起头道:“检查就检查,又要开会,哪那么多会要开啊。这么大热天还要下基层,那是基层嘛,是油锅吧。”
另一个同事从门外进来,站在风口扇衣裳领子,“上学的时候忙着考研,考研后忙着考编,好不容易上岸,结果岸上太阳也太大了,要把人烤死了。”
何繁听得笑,拧开水杯子,‘duang、duang、duang’地喝水,她大概是喉管比较细,所以大口咽东西的时候声音很大。两个同事的视线扫过来,那样子说不出是钦佩还是服气。
喝水的同时脸上不可避免起一层细汗,何繁抽几张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汗水。她因为爱运动又大量喝水,肌肤很干净,不化妆也毫无瑕疵。两个同事看看她的皮肤状态,道:“你这杯子哪里买的?多喝水真能排毒?”
何繁迟钝地点点头,市面上容量大的水杯都是塑料的,这杯子是她618凑了好久的单,才换来的,对方一个还不做,所以定了情侣款。不好买,使用就很小心,摔碎了没的替。
夏季昼长,五点太阳还趾高气昂挂在天上,他们单位比较偏,何繁每天骑共享单车回家。说是家,也不算,那是高慎的房子,一栋大别墅,房间里各种样品货物塞得到处都是,跟个小型仓库一样。
高慎因为工作性质,昼夜颠倒是常态,经常出差,生活仿佛过山车。
何繁从小就是那类走大众路线的女孩子,上公立中学,读名牌大学的热门专业,奉行读书改变命运的真理。天之骄子富二代,风头人物艺术生,那些电视上的人离她太远,就是各种传闻都要经过好几拨人才能传到她的耳朵里。
大学开学,程英跟室友吵架,搬到她的宿舍来。何繁跟校花同一个房间了,才算接触到一点那些她永远也没有机会没有资本涉足的东西。
大三时,各自都在奔出路,何繁决心考研,生活虽辛苦,到底挣扎出了头,去年研究生毕业进了当下的部门,开启了朝九晚五的社畜生涯。
她的生活很规律,晚上回到家运动一会儿,洗完澡,看看书看看手机,要是高慎没回家,她就上床睡觉。今天也一样,跟着小视频跳了一个小时尊巴,运动服湿得能拧出水来。
何繁一口气又灌了半升的水进肚子,等身上的汗水干得差不多了,找出浴巾准备洗澡。
墨绿的运动服将她的肌肤衬托地刺眼睛,在衣裳边缘处散布着一些浅红的印子,等把衣服整个脱下,便能发现布料掩盖下,触目惊心的青青紫紫,尤其是胸前两团,尖端甚至有些破皮。
何繁擡起来看了一下,微微蹙眉,脸色稍稍不满。她发育早,十一二岁便开始穿胸衣,胸前的两团越藏越大,被班上一些嘴欠的男孩子叫奶牛。
中学是她最自卑的时候,含胸驼背好几年,直到上了大学见识多了,懂得对自己好点了,才慢慢矫正体态。可是已经养成只穿轻薄内衣的习惯,因为内衣只有薄薄的一层,好歹能遮挡一二。
只是,平时再怎么遮掩,脱光衣服便原形毕露。这两只雪白的兔子,大而跳脱,她对自己身上这两个东西,不喜欢不讨厌,只是调整自己在异样的眼光下接纳它们。
可是那个人很喜欢,简直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搞得顶端经常一副嫣红的可怜模样。何繁查验了一下伤口,被汗水浸得有点疼,擡步往浴室走。
手机放在洗漱台上,屏幕亮了,她扫了一眼,大学的宿舍群,程英的头像弹出来,“月底我回来,准备给我接风。”
何繁微微一愣,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