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众瞩目的感觉何繁很少经历,今天几乎是头一遭,她不是一个虚荣的人,但是眼下这种感觉很微妙,上一次类似的情况还是高考那年,她考了全县第三,亲戚邻居的言谈中全是她,经过小巷时总有人歆羡地指指点点,即使人在角落,也牢牢占据着C位。
那时候的她,心中确实有种扬眉吐气的小慰藉,但是今天,她心神不宁,来时在李雯车上听到车载央广新闻说内蒙东北部连续暴雪,今晨再次发布蓝色预警。江曲和高慎杳无音信,他们的自媒体账号、微信朋友圈均没有丝毫消息。
她有些不淡定了,翻出手机上的“它”拨了出去。
好巧不巧,手机最上沿忽然出现群消息提示,江曲冒泡:「谢谢各位关心,虚惊一场,无碍。」
她连忙收线,看看拨出的时长,秒数很短,希望没有打通。
收起手机回到人群中,再次成为焦点,连主持人都被她夺去了风头,正在直播的几台摄像机转来转去,在知名校友身上停留时间比较长,转到她的时候竟然也没有很快移开。她感觉到了,不过人际关系复杂的机关工作经验已经让她能够在面对这种场合时宠辱不惊、微笑置之。
程英被艺术系的几个老同学围攻,拷问是否跟高慎复合了,他们怀疑高慎博文中所指的‘过去爱你现在爱你将来也爱你’的神秘女友是程英。程英这些天被问及同样问题太多了,不耐烦回答,却又敷衍不过,一眼看见何繁,立刻借机想要引开火力。
“何繁,老实交代,男朋友何方神圣!”她笑吟吟地上来兴师问罪,巧妙地撇开了纠缠者。
李雯和张晓君不明所以:“什么?男朋友?”
何繁:“别听她的,乱讲!”
程英哪能放得过她,立刻就上次的情侣杯事件广而告之。当时何繁跟她说没有确定下来,言外之意是确实有男朋友了,不过今天看来,何繁的男友肯定是位精英才俊,因为程英早就看出她身上的那件礼服价值不菲,如果没记错,那是xx今冬主打款。
张晓君和李雯晓得礼服是个误会,因为她俩亲自陪何繁挑选的,并非什么大牌高订,不过情侣杯是怎么回事?
程英补刀:“经商的对不对?一定是经商的,不然没这么大排面。”即便是行政事业单位领导,也不便送这么昂贵的礼服给公务员女友。
李雯不依了:“好哇,连我都瞒着,不够朋友!快说,是谁?多久了?”
何繁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做丛中笑。好在礼堂入口出现的小骚动解救了她,高慎的着装和在场的男士形成鲜明对比,刚进来就迎来齐刷刷的注目礼,不过世上就是有‘心有灵犀’那回事,他入场的第一瞬便精准感知到了何繁所在,眸光一转,炽热地看过来。
何繁及时垂下了眼睫,和身边一位矮个子同学寒暄。
高慎刚才的那道眼神没有被人们过度解读,因为何繁旁边恰恰是他的前女友程英,人们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一串旧情复燃的粉红泡泡,众人稍一齐心,便将程英和高慎簇拥到了一起,名义上是寒暄,实际上是为了近距离确认眼神。
何繁跟身边同学招呼一声,朝洗手间去了,今日盛会,校方将走廊铺上了玫红色的地毯,洗手间的盥洗区也红毯铺地,即使是女士们长裙曳地,也不会污掉。
何繁细致地洗了一遍手,从坤包取出一管细长的袖珍擦手霜,用到见了底,外形却依旧光亮如珍品。她一向把自己的日子打理的井井有条,即便不起眼的小物件落在她手里,也被照管的光彩照人,从大学时,宿舍的女生就喜欢跟她借东西,尤其喜欢她从自制的小匣子或者小手盒里取东西的那一瞬,明明她是小县城来的女生,偏偏一举一动透着雅人深致的小淑女范儿。
时至今日,她依然是一位细节美人。
涂好手霜,退后几步检查镜中妆容,忽然惊觉一只耳饰掉了,看看洗手台和地毯,毫无踪迹,她今天戴的是一对流苏耳饰,时不时会扫过面颊,因此清楚地记得刚才从礼堂出来时还在,一定是落在了走廊地毯上。
走出去沿路巡睃,趋近礼堂门口时没找到,于是又折返,试图重找一遍,走到一半时,身后有个声音道:“在找这个?”
她回头,高大的身影慢慢走过来,手上拿着她的流苏。
“你们回来了?我一早还打电话给你,审批表过会了,据说有希望。”
她先发制人,因为实在不确定之前那通电话到底打通了没有。她稳重是一贯稳重,但赶上情况特殊,也不是不狡黠。
高慎慢慢走近,彼此身上的香味缠绕。
她今天的唇妆为了配合礼服的风格,涂得有点偏丰满,软嘟嘟的质感,令他的心出现一阵不受控制的悸动。
他说:“你就是不肯承认你在担心我。”
果然那通电话还是打通了,何繁不再言语,很多经验告诉人间男女,分手后,最容易制造距离的不是义正言辞的警告,而是坚定从容的沉默与无视。
她拿过流苏耳饰,微微侧耳,从容地把它戴上去。她的头发如云似雾,曼妙地拢在脑后,本就修长的颈子更加白皙优美。
走廊的灯光柔和,仿佛在给她打着柔化光,使得通体婉转温柔,高慎心想:我不被你迷到失常才怪。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她胸口一粒淡红色的小痣上,情不自禁道:“待会儿第一支舞,跟我跳。”
恍惚间忘了俩人正在分手期,在何繁擡头时,他低下头注视她的眼睛,根骨分明的手轻轻握住她的玉臂朝下滑,直到一大一小两只手和谐地叠在一起。
“我到大厅等你。”他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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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繁靠在墙上,高慎走了好一会儿,她才松口气。礼堂传来舞曲声,她收拾心神往回走,刚一擡头便顿住了——
走廊尽头,一个苗条的身影立在那里。
何繁心脏漏跳一拍,脑子一空,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张晓君无所谓地摇摇头,朝她走过来,“你紧张什么,男未婚女未嫁,不用跟我解释。不过,这事程英知道吗?”
何繁不能贸然作答,也不能摇头,即使摇头也意味着承认了她和高慎的关系,但若不承认,便是公然撒谎,这和过去隐瞒不说是两种概念。
“他追的你?”张晓君问,同时自行分析十万个为什么,最后总结道:“难怪我看他博文那么不对劲,这几年都在追你啊?其实你也不用顾忌程英,他俩都结束多久了,你喜欢他就跟他在一起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