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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卧底失败后 > 第136章

    竹溪村入了新冬。

    寒风飘雪,山野覆盖茫茫一层白霭。

    像这样的冰天冻地的雪日,是无法继续上山采药的,小夫妻俩就靠着春秋两季赚来的银两窝冬。

    桑桑难得生出赏雪的雅致,寂珩玉就在院廊支起暖桌,沏好热茶,然后就着热腾腾的肉汤看院里飘起来的雪景。

    这样的景色不错,即便是桑桑这般粗枝大叶的性子也能在这时静下心来,不吵不闹,异常地恬静乖巧。

    她整个人都懒洋洋地窝坐在暖桌里,没骨头似地趴在桌上,下面的双脚去勾缠着对面寂珩玉的腿,他不躲闪,老老实实让她闹。

    桑桑觉得比起以前,今天的夫君反常地沉默,脑袋转了个方向,漆黑分明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他打量。

    寂珩玉是适合雪色的。

    他肩披一件银氅,长发未如往日束冠,墨似地披散在肩头,难得显出几分慵懒之意。他拿起茶盏的手指骨骼分明,正专注看向院外的一株霜草,雪糁飞落进长睫,眉眼似雪意冷清。

    桑桑眨眨眼,玩心顿起。

    她整个人钻进了桌子下面,寂珩玉像是听到了动静,低头还没来得及细瞧,桑桑就鱼一样地从桌下头蹦了出来,一个猛子扎进了他怀里。

    寂珩玉这才回神,唯恐茶水烫伤她,匆忙躲开触碰,敞开的一条胳膊更是方便她抱他腰身。

    桑桑上半身埋在他怀里,换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满足地闭上了眼。

    “冷了?”

    桑桑恼怒地嗔他一眼:“不冷,想抱抱你。”

    寂珩玉缄默,放下茶杯,顺势抱住了她。

    她猫似地贴合在他怀里,寂珩玉似有沉思,半晌克制不住地低头去亲她的发顶。

    桑桑早有预料,在他低头那一刹那,扬起脑袋抢先吻上了他的嘴唇,得逞后,朝他露出一个嘚瑟兮兮的笑容。

    白雾腾升,眼前笑颜清晰到似如虚幻。

    寂珩玉恍然一瞬,情不自禁抚摸上她的面颊,长睫旋即一颤,低首珍而重地吻了吻她唇角。

    这个亲吻里似乎还包含了其他意思,桑桑品觉不出,只是感到他比往日落寞。

    “山上应该长出了雪参子,我要不要摘来换点钱,等除夕的时候我们去城里玩几天?”

    雪参子称不上什么珍贵药材,连基础的温补功效都了无。

    胜在好看特殊,它只长在冬季,白白胖胖像是个小雪人,等过了晚上,会在地上乱跑乱跳,跑到哪里都会降下片片雪花。城里的贵女们都以重价买回,图的就是个新鲜。

    寂珩玉听后却是全身一紧,“这样的大雪恐会封山,不必为了几两银钱涉险。”

    桑桑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努了努嘴,不甘心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靠在寂珩玉怀里,听着风雪簌簌,渐渐也有了困意。许是入冬的原因,近些天的桑桑总是容易犯困。

    她又是打哈欠又是揉眼睛,引来寂珩玉低眸:“乏了?”

    “酒足饭饱,自是容易犯困。”

    “那去休息?”

    “就这儿吧。”桑桑阻拦了欲要起身的寂珩玉,闭上眼说,“正躺着舒坦呢。我眯会儿,你记得叫我。”

    寂珩玉温声应好。

    刚说完,就听怀间人发出细微地呼声。

    寂珩玉瞥了眼那院中的纷飞飘絮,长袖一扬,雪逐渐消停。

    桑桑这一觉直睡到了日落。

    她睁开眼对着窗外升起来的月亮,恍恍然然,因为睡了太长时间,思绪还有些停滞。

    桑桑掀开被子起身,许是真躺了太久,四肢发麻,便是稍微动弹一下,牵扯着心口都有些闷痛。桑桑皱了皱眉,又老实躺了回去,她相信用不了多久寂珩玉就会过来。

    不出所料,下一瞬木门推开,男子身影浮现。

    他肩头落着一层凝结的霜雪,寂珩玉褪去披风挂在一旁,余光掠过,“醒了?”

    “嗯。”桑桑点头,“睡久了有些不舒服。”

    她照不到镜子,看不见自己唇色发白,眉眼间浮游着暗红色的魔气。

    室内烛火昏暗,他眼中情绪明明灭灭,看不真切,片刻,寂珩玉嗓音低浅:“中午还剩了些肉汤,我热一些给你吃,喝过就舒服了。”

    “那就辛苦你了。”

    “夫妻之间谈何辛苦。”

    寂珩玉披上衣裳重新出门。

    他来到厨房,把肉汤重新热过,端出来后,用刀子割破手腕,五指微微收紧,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血滴滴答答混进汤汁,与其融为一体。担忧桑桑看出色泽不同,寂珩玉又往进掺了些灵芝粉,此药可安神养脑,同时也会让汤汁变成淡淡的乳白。

    寂珩玉端着汤回屋,送到她嘴边。

    看着她小口小口把汤喝完后,紧绷的眉心才有所舒展。

    一碗暖汤下肚,全身都跟着通透不好。

    桑桑一抹嘴巴说:“你放了灵芝粉?”

    寂珩玉并不否认:“给你补身体。”

    桑桑听后有些心疼,“这东西贵得很,拿去卖多好。”

    寂珩玉眼底不禁闪过笑意,“怎就想着赚钱,身体是首要,其他是次要,只有你好了我才能安心。”

    这话听着让人舒心,桑桑在床上双手托腮,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你这些天嘴甜了不少。”

    “是吗?”

    “嗯嗯。”桑桑连连点头,又说,“可我总觉得你有什么心事。”

    寂珩玉脊背一僵,垂下眼帘收拾着碗筷,“除了担心你能不能吃饱穿暖,我还能有什么心事。”

    说得好像是有几分道理。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

    寂珩玉是个性情稳定又极其内敛的人,鲜少会把情绪这么明显地表露在脸上。

    桑桑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枕着怀疑沉沉睡去。

    到后半夜,她感觉一股冷意袭来,桑桑条件反射地就往旁边人的怀里钻,结果滚半天滚了个空,眼看着要一脑袋栽在地上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悬空感让她彻底惊醒。

    身侧空空如也,就连些许的暖意都没有。

    寂珩玉呢?

    桑桑起身披上衣裳,拿了盏灯笼往外走。

    说来也怪,白天那么大的雪,到了晚上夜空却格外清朗,夜色无风,一切都波澜静止。

    竹溪村有这么安静吗?

    桑桑顺着路进入村里,这个点村里人差不多都睡了,路过安婶子家时,看到她院门敞开,许是不小心,也许是被风拨开了门闩。

    她小心把门关好。

    俱寂中,门槛闭合的声音格外明显。

    桑桑正要转身离开,听见里面叫了声——

    “谁呀?”

    她奇怪地回过头,黑漆漆的屋子,没有一点灯火的迹象。

    桑桑想了想,朝里面高声喊:“婶子您门开了,我只是帮你……”关一下。

    “谁呀?”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

    桑桑收起音,沉思须臾,试探性地把门拉开又紧紧闭上。

    “谁呀?”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内容。

    一股寒气从脚底倏地窜到天灵盖,桑桑后退两步,踉跄地差些就倒在雪地。

    她定了定神,拎着灯笼走了进去,试探性地推开门。

    屋子里漆黑一片,灯笼那点光源显得尤为单薄,桑桑提着灯笼扫过四面,很奇怪,屋子里冷清异常,丝毫没有生活过人的迹象。

    她又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

    穿过耳房,进了里面厢房,最前面的就是床榻。

    桑桑吞咽口唾沫,紧张地攥紧五指,她一步一步缓慢接近,灯笼照过床榻,看到的却是——

    纸人!!

    黄纸身,朱砂眼,直挺挺并肩而躺。

    桑桑吓得脸色灰白,火急火燎就往外跑,跑得急,整个身子扎扎实实地扑在了地上。

    掌心被藏在雪地里的尖锐石子扎破,瞬间血流如注,她慌乱无措,也顾不得疼,更管不上那歪歪扭扭倒在旁边的灯笼,匆忙站起来一瘸一拐往回走。

    安婶子家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邪祟入侵了?

    可是竹溪村向来安宁,谈何而来邪祟。

    也是奇怪,平日里这村子有点风吹草动的就会引起野狗狂吠,可是今天折腾半天,竟是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过于安静,安静到让她头皮发麻,心里发慌,桑桑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想快点回家找到寂珩玉。

    “夫君,你回来了吗?”

    她的叫声回荡在院子里,然而无人回应。

    桑桑又是挂念寂珩玉,又是忧心安婶子家的事,她不知道寂珩玉去了哪里,唯恐他也遇到不测,紧张和担忧感让她喉咙收紧,眼前一阵一阵发着晕。

    寂珩玉身体不好,更别提是在这样的冬日里,要是遇到不测或者不小心晕在雪地里,不管哪种都是死路一条。

    不行,要去找他!

    想到在外的夫君,桑桑一时间也不怕了,她胡乱撕了块布条包好左手掌心,扭头冲进夜幕,拎着裙摆朝村长所在的方向狂奔。

    “村长,您在家吗?”

    “村长——!”

    她啪啪啪地拍打门栓,里面却是毫无响动。

    桑桑也顾不得其他,强行踹门而入,闯入其中,“村长,你在家吗?”

    依旧是没有人理她。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桑桑径直跑进屋子里,其中景象再次让她傻眼。

    纸人。

    和安婶子家一模一样的纸人!

    不对劲,不对劲……

    桑桑面色如灰,她转身冲进夜幕中,破开了一家又一家的人。

    纸人,纸人,全部都是纸人!!

    桑桑和村里人的关系向来不亲近,邻里交往仅限于打招呼,但也不希望看到他们遭到邪祟毒手。

    这一圈下来她累得不轻,更多的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慌。

    桑桑孤零零地走在村落的小路上,形单影只,只有月色相衬。

    她擡头看了眼月亮,步伐再次顿住。

    圆月悬挂在树梢。

    位置……和她出来时没有任何变化。

    她隐约觉得不对,脑海中似乎抓到了什么,然后那思绪像是游鱼般澄,在她准备看清时又迅速逃走。

    滴答。

    一抹温热顺着指尖下滑。

    桑桑低头看去,不知何时,伤口破开,鲜血顺着破口滴滴答答蜿蜒了一路。

    她解开早就被血浸透的布条。

    那伤口很小,算不上多深,可是过了这么久,依旧没有要愈合的痕迹。

    桑桑垂着眸子若有所思。

    万物好像是……停滞了?

    [往村口走。]

    脑海中毫无预兆钻出来一个声音,提醒着她所去的方向。

    桑桑恍然明了,朝村口拔足狂奔。

    竹溪村本就是弹丸之地,很快就见到了竹溪村最为标志的大石,她气喘吁吁地放慢步伐,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呼吸,一瘸一拐地朝前方奔去。

    可距离跨出去只有一步时,面前如同被一道看不见的墙面挡住了去路,将她彻底拦住。

    桑桑心口收紧,捡起一颗石子对着前面丢过去。

    啪嗒。

    石子就像是砸进水面,眼前空气竟也跟着荡开浅浅波纹。

    巨大的震愕感彻底颠覆了她,桑桑只是一介凡人,从未见识过如此诡谲的画面。

    [你真是凡人吗?]

    脑海里猛然响起的自问让桑桑浑身一震。

    她可是凡人?

    她若不是凡人又能是谁呢?

    桑桑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孤苦无依,四海漂泊,后来遇见寂珩玉,与他红绳系定,珠联璧合,两人在这小村子里安稳过四季。

    她不是凡人,又能是谁?

    刹那间她想起了什么。

    瞳孔颤抖,乱七八糟的记忆潮水似的翻涌而至,桑桑呼吸绷紧,蹲在地上紧紧环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地面摇晃,天地间似要崩塌。

    桑桑看到面前景象产生裂痕,整片天地犹如用脆弱的镜面拼凑起来的虚假幻想,天空是假的,树木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艰难起身,欲要踏出一步。

    忽然,身后传来记忆中熟悉的桑桑——

    “桑桑,你要去哪儿?”

    桑桑脊梁一僵,不禁回眸看去。

    寂珩玉站在几步远之外,单薄白衣沾染着斑斑血迹,像极了盛在白雪上的红梅。他脸上血痕尚未擦拭干净,深邃一双眸子凝聚在她身上,平静,沉默,甚至有几分让她感觉到陌生的危殆。

    他一瞬不瞬看着她,目光中的凉薄阴寒让她不敢直视。

    桑桑指甲嵌入肉里,强作镇定问:“寂珩玉,这是哪里?”

    “竹溪村。”寂珩玉向前一步,对她伸手,“我们该回家了。”

    竹溪村?

    不对不对。

    桑桑环顾四周。

    这里绝对不是竹溪村!

    这分明是用她记忆之线编织出来的幻境!!!

    也难怪她总有异样。

    因为寂珩玉封闭了她的记忆,甚至修改了她的身份!

    桑桑掌心复上丹田,清晰感知到一股属于他的禁制气息在其中燃烧着,她更为诧异:“你对我用了锁灵烛?为什么?就因我是魔神?”

    寂珩玉不作回答,一步步向她走来。

    桑桑紧抿双唇,怒火席卷至胸膛——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去庄园找他签和离书的那个时候,过程中发生了断片,不知是自己遗忘了什么,还是又被他封印了记忆。

    但是无论是什么,她都无法接受寂珩玉用这样的方式欺瞒他!

    桑桑指尖掐印,正要强行破开幻境时,寂珩玉突然瞬移到她面前,一只手扣紧她的手腕,把她反剪在背后。

    这般桎梏让桑桑全身动弹不得。

    由于锁灵烛点在她的四方洲,任凭她一身本事也无法施展。

    这让桑桑更为恼怒,一边挣扎一边唾骂:“寂珩玉,你是不是疯了?!”

    “对不起,桑桑……”寂珩玉颇为悲伤地遮下眼睑,他不顾桑桑拼死地反抗,冰冷掌心遮挡住她的双眸。

    一片黑暗中,桑桑只能听到他在耳边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对不起”。

    桑桑半是挣扎半是怒骂,施展不出术法,便张嘴拼命的咬她,可是不管她怎么反抗,寂珩玉始终都紧紧抱着她不放。

    最后灵光覆压而至,她肢体挣扎地幅度变小,眼皮子颤了颤又闭上,紧接着身体虚软后仰,倒在他怀里沉沉地昏睡过去。

    寂珩玉搂抱着桑桑。

    暮色中,他神色无波,冰冷麻木得好似这冰雪当中的雕像。

    寂珩玉几乎是用尽了办法,可是发现到头来依旧是无路可走。

    他想过把自己的心换给桑桑,然她是魔胎所化,圣心难渡,即便能暂时活过一时,到最后仍会反噬而亡;寂珩玉还翻遍书本,利用天家之法让问灵心沉寂,可若如此,桑桑作为宿主也会跟着沉睡,与死去没什么两样。

    他颓败,烦躁,跨越山海,找遍世间万法,但是不管如何做,好像都没有一个能救她的方式。

    到最后,寂珩玉在谁也想不到的地方建了一方幻境,暂时把桑桑藏在了里面。

    继续用锁灵烛封闭她的灵心魂骨,用他们二人的记忆之线构造了一个与竹溪村相同的虚假幻境,让她认为他们只是一对在这里生活的凡人夫妻,然后日日夜夜将她困于幻境不得脱身。

    换一种难听的说法是——他把她囚禁了。

    这是桑桑发现幻境真相的第二十次,或是第二十五次。

    次数越多,幻境出现的漏洞也越多,她发现的速度也越快,距离上次真相破灭才仅隔了不过三日,她就又走到了这里,也许等到下一次,或者下下次,幻境就再也难以维持了。

    可那又如何呢?

    就算她清醒,他也不能放她走,无论如何都不能。

    可恨吗?

    自是可恨。

    幻境外面偶尔会有散仙或是魔修经过,避免幻境因这些人的误闯遭到破坏,无论仙或是魔,寂珩玉都会选择杀之。

    他好像真的是疯了。

    疯魔,失狂,全然没有一点理智可言。

    其实寂珩玉也知道这不过是垂死挣扎的强求,更深知这些手段是留不住她的。

    可是……

    他是那么的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