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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卧底失败后 > 第140章

    归墟。

    朔光殿。

    再睁眼回到熟悉的环境,桑离猛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在心境里度过了无比真实的几百年光景,如今看到一张张围过来的写满担忧的脸庞,身体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思绪仍停留在死在诛仙台上的那一幕。

    如此清晰。

    痛觉也是如此明了。

    即便记起了一开始的目的和所有记忆,桑离还是无法从混沌中挣脱,表示麻木空洞,登时吓坏了几人。

    “师兄,阿离她……”月竹清蹙眉,眼神间满是不安。

    “妹妹是不是还没有完全苏醒?”厉宁西也只是比桑离早出来一刻钟,一时间还没有从心境里的身份中抽离,情急之下,习惯性喊出了妹妹。

    [妹妹。]

    这两个字篆刻骨髓。

    桑离恍然间惊醒,直愣愣地看向厉宁西。

    青年面容朗俊,眼神中急色明显,一切都与记忆中的模样贴合。

    她情绪难控,忽然嚎啕大哭。

    冷不丁响起来的哭声可吓坏了师兄妹三人,目光齐刷刷落了过来。

    “哥哥,我、我在忘川找你,我一直找你……”

    “他们说你死了,可是我不相信。”

    “我找不到你,你离开了……我不知道怎么做。”

    桑离边哭边说,语言混乱,根本不能拼凑出完整的句子,听起来东一段西一段的。

    岐与月竹清二人面面相觑,骤然缄默,明白她还沉浸在心境里没有完全的苏醒。

    这就是岐最开始反对的理由。

    一旦入潜心境,轻则苏醒却难分梦与实;重则身魂分离,身体在现实长睡不醒;魂魄在幻境里度过另一段人生,直到在梦境中死去,这段虚妄之相方能终结。

    她声泪悲切,厉宁西也想起了自己的结局,眼眶跟着泛红,上前几步将人抱入胸怀。

    桑离埋在他怀里小声啜泣着,发泄过情绪之后,意识才渐渐转为清醒。

    她推开厉宁西,环视一圈,视线对上盘旋在身后的大蛇,陡然一愣,“寂珩玉?”

    见桑离并没有受困于心境,岐急忙迎上,“可记起什么了?”

    桑离抿着唇,轻轻颔首。

    厉宁西也趁机追问道:“我死后,你和寂珩玉这……”狗东西三个字险些要脱口而出时,厉宁西蓦然想起自己的身份,面对着月竹清狐疑地打量,硬生生将那不敬之言咽回腹中,“和君上如何了?”

    别说,忽然从勾搭妹妹的野男人转变为君上,饶是厉宁西也感觉到几分不自在。

    他从前不是没有去往幻境历练的机会。

    然而那都是单打独斗,少则数月;多则几年便出来了,这是最久的一次,现世里的短短一夜是心境历经的百年载,日夜相伴岂是说抛就能抛的。

    桑离头痛异常。

    她闭上眼按压眉心,“我不知道。”她说,“我让寂珩玉杀了我,然后我就醒来了。”

    三人听罢齐齐瞪大了眼。

    “那狗东西——!”不是,不是狗东西,厉宁西硬生生把怒气吞咽回腹,“君上怎会下手杀你?”

    桑离看了看厉宁西,又看了看一头雾水的师兄和师姐,简略地解释了一遍事情的起因与经过,听罢后,三人显得尤为闷沉。

    桑离无暇顾及其他,忽略了初醒后四肢的酸软闷痛,强打起精神起身来到岐面前,“我与厉师兄都顺利出来了,那我们算成功还是不成功?寂珩玉他……能醒来吗?”

    她问的小心翼翼的。

    那条巨大的银蛇环绕在身后,眼目收拢,腹部起伏平静,犹如一座沉睡的山丘。

    桑离恍惚间想起在心境,在竹溪村,他们安安稳稳地做了近八年的夫妻。

    如果寂珩玉忘记了一切,忘记了他是谁,就算醒来又有何意义?她所做的……所付出的,又有何意义。

    眼前模糊。

    桑离强忍酸涩,胡乱揉去还没来得及掉下的泪水,眸色坚定:“就算失败也没关系的,我可以再去一次,我相信……”

    岐摇摇头,向桑离示意:“天要亮了。”

    殿内烛火似灭,暖烬燃起,天将白。

    桑离一愣,经此提醒才意识到已过了整整一夜。

    “心境转瞬如年,一整夜的时间,足以让心境流逝过千年,你此时何再去,已无任何意义。”

    在心境里停留的时间越久,越容易忘记现世。

    岐不点明,心知胜算渺茫。

    桑离喉头哽住,呆呆地盯着寂珩玉看。

    她缓缓靠近,在他面前坐下,指尖轻轻触上寂珩玉的脸颊,冰冷的蛇鳞与她掌心贴合,她甚至能感受到那一下一下扑过来的气息。

    寂珩玉现在……应该很难受吧。

    逼迫他杀死所爱;为所谓的正道囚献一生,可是如此循规蹈矩地活着,真是他心中所求吗?

    即便是失去了桑桑,即便是被他亲手杀死,寂珩玉便要就此堕落,心甘情愿地成为神域所期望的存在?

    桑离不相信寂珩玉真的愿意臣服。

    他生来傲然不羁,又怎会在此刻颓败,自轻自落成为他人座下傀儡?

    她忽然想起寂珩玉曾经留在这里的一个小海螺。

    寂珩玉曾经说过,他若不死,只要桑离吹响海螺,不管他身在何处,都会出现在桑离身边。

    那个小海螺一直被她好好地放在身上,桑离把它拿出来,放在嘴边轻声吹响。

    悠然空灵地哨声回荡殿内久久不散,是什么也好,声音也好,记忆也罢,只要能给他提示,让他从幻梦中醒来……

    最后一片黑暗被白日吞没,天亮了。

    哨声渐渐消散,偌大宫殿静谧到落针可闻,桑离紧攥着那小海螺,见他一动不动,心里最后的希望也跟着湮灭了。

    她颓废地低下头,泪水无声地砸落到手背。

    师兄妹几人也都很沉默地在后面悲了神色,殿内气氛无比压抑。

    倏而扬起一阵清风。

    桑离哭声一顿,她仰首看去,匍匐在身前的巨蛇仍无苏醒之意,眼睑紧压着那双灿色的双瞳,可头顶双角却随着追落而近的光逐渐生花。

    一朵,两朵,三朵……

    有蓝有粉,有紫也有白,五色斑斓的花朵装点着他的一双银角,扑簌簌抖落在桑离身上,宛如下了场晶莹花雨。

    她眼中泪意未干,怔怔了好久都没有回神。

    直到腰身收紧,尾巴勾缠上来,一圈一圈把她束缚,严丝合缝地没有留下一丝空隙。

    巨蛇俯首。

    他睁开了眼。

    桑离张了张嘴,讷然唤出对方名字:“寂珩玉?”

    那双金色的竖瞳犹如用黄金勾兑出的海,一望无际的灿色,邃暗且压迫,倒映着她灰白的面容。

    桑离确定是他,看他一脸严肃地顶着那双花角,眼梢沾泪,扑哧声笑了,笑完又忍不住哭。

    寂珩玉抖落满脑袋的花,苦恼地皱了皱眉,“我原以为你会欢喜。”他以神海中与她相连,桑离听后,心中一动,扑过去吻了吻他的鳞片。

    寂珩玉尾巴勾得更紧,不依不饶般,直接把那颗硕大的脑袋压在了她肩上,过于庞大的体型几乎把她完全掩盖。

    寂珩玉维持着这个姿势收起灵体,重新换回人形。

    他们二人皆坐在地上,寂珩玉双臂用力搂着桑离,思念无声地爆发在这个拥抱里。

    向来沉稳的月竹清见此情景不禁喜极而泣:“君上,你醒过来了?!”

    岐也喜上眉梢,低声呢喃:“阿离她成功了……”

    桑离这才反应过来现在还不是亲密的时候,她一把挣开寂珩玉,确认他目光清明,还记得他们,才放缓了紧张的情绪。

    “君上,你没事吧?”厉宁西上前说,“我们几个可担心坏了,生怕您老出事。”

    寂珩玉不语,对上厉宁西好一番打量。

    他眼神中意味明显,厉宁西身形一僵,想到心境里做出的那些个蠢事,还有数次对他的大放厥词,顿时感到尴尬。

    “呃,那个……总之……君上您老无大碍就行。”

    厉宁西挠了挠头,最后也不敢再说什么,低垂着脑袋畏手畏脚地退下了。

    寂珩玉很快消化了眼下情况,额心闷痛,牵着桑离一起从地上站了起来,视线从他们几人脸上接连扫过,“我没事。”他睡了太久,嗓音干哑异常。

    “你是如何醒来的?”桑离迫切想知道她死后还发生了什么,“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寂珩玉看她一脸的急意,笑着摇了摇:“没有为难我。”怕她不安,顿了下说,“我回来了,桑桑。”

    寂珩玉并不准备把那五百年的等待告诉她,就像是不准备告诉她,他在那惑生狱兀自受五百年苦刑一样。

    那声桑桑里包含了太多太多。

    桑离双手死死抱着寂珩玉的胳膊,一句话也没有说,抿着嘴唇强行忍着近乎迸裂的难过。

    寂珩玉攥紧她手。

    他们彼此有太多话想说,然而现在还不是诉情的时候。

    “报——!”

    此时,一片叶子小怪歪歪扭扭跑了进来。

    叶子小怪奔波一路,累折了腰,它叽叽咕咕地对着月竹清胡乱一阵比划,然后指了指外面,似乎是很生气,恶狠狠跺了跺脚。

    “应该是天清宫那几位。”月竹清疲惫不已,“君上且休息,我去去就来。”

    “不必。”寂珩玉眸光闪烁,“我随你一起。”

    月竹清犹豫须臾,点头应下。

    她找了件披风给寂珩玉搭上,几人一同前往长凛前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