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变故就好像在看折子戏,原以为要好月圆大结局了,突然,男的死了女的殉情了。要么是,两个仇敌兵戎相见,原以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却突然俩人你侬我侬好上了。
意想不到的转折。
就,挺突然的!
她方才还在对白衣少年嘘寒问暖,突然就对他上下其手还下了嘴。
就连下嘴的画角前一瞬都未曾料到,自己会主动去亲吻一个陌生人,纵然他看上去秀色可餐。
可想而知,白衣少年的震惊有多大!
她这种行为,无疑就是登徒子。
可眼下,除此之外没有旁的法子。
妖毕竟不是人,纵然修成人身,多多少少都会带有妖气。虽说普通人无法感知,但似她这样修道的伏妖师却能察觉到。
可是,明明遇渊越来越近,她却没有感受到一丝妖气。
这,就很离谱。
她绝不能任由此妖逃逸,只有诱他近身,方能一招得手。
柔软的唇轻轻碰触。
少年被画角禁锢的手微微轻颤,显然是气的,但他却根本无力反抗。
画角抬眸和少年四目相对。
他蹙着眉头,秋水般的眼波中闪过一抹阴翳,睫毛微颤,好似蝶翼轻轻扇动一般。
画角有一瞬间的失神。
那应当是遇渊红线的魅惑。
风起,漫天瓣飘飞,耳垂上的坠子蓦然晃动不休,惊醒了画角。
她目光一凝,一把推开白衣少年。
他猝不及防,若非背靠桃树,只怕已跌倒在地。惊怒之下,他抬眸望去,只见姜画角广袖飞舞,纤纤玉手自袖底探出,凌空一抓。
只听一声惨叫,身侧气流疯狂涌动。
画角另一只手随手一晃,指间多了一张黄色符纸。她默念咒语,向下一拍。一个服饰艳丽的男子骤然现身,因被画角掐住了脖子,脸涨得通红。
“你……伱竟是伏妖师?”他瞪着画角,拼命挣扎着问。
画角冷笑:“中了我的现形符,一时半刻再无法隐身。说吧,你的妖气呢?”
遇渊磔磔媚笑,一张脸忽然平添几分魅惑之气:“天生有妖气,去时无踪迹。”
画角哭笑不得,都快没命了,居然还有闲情念诗。
画角用力一甩,将他抛在地上,冷声斥道:“好生说话。”
遇渊被摔了个倒仰,挣扎着起身,一脸魅色地望着画角:“就,机缘巧合,自然而然没有了。”
言罢,双手十指变幻,指尖迸出数道红线,丝丝缕缕,网一般缠向画角。
画角冷笑着退后两步,抬手一推,一团白光自掌心逸出,正要袭向遇渊,忽觉手指被箍紧,低眸一看,一道道红线不知何时与自己指上红线连在了一起。
遇渊使力一拽,锥心的疼痛自画角的指尖传到心口。
遇渊得意一笑:“云鬓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伏妖师又如何,一样有七情六欲,莫要错过良辰美景。”
他手指灵活拨动红线,不时翻转缠绕,仿佛有一支看不见的梭子在红线间穿梭游走,很快,千丝万缕的红线在他手底下经纬交错,渐成大红锦缎。
朵朵桃坠落在红线上,也被顺势织就,形成天然的纹。
他手腕一转,轻软细滑的红色锦缎犹如雾气一般弥漫,朝着画角兜头涌了过来。
一根红线便能让人迷了心神,千万根红线织就的锦缎,用来对付她,倒也是看得起她。
画角不敢大意,忙闭目敛神。
再次睁眼时,遇渊已不见,只有白衣少年孤零零靠在桃树下。
他换上了红妆,原本清淡如烟,此时却宛若上了色的水墨画,容色慑人。
她受了蛊惑般朝他走去。
满林红锦随风翩飞飘曳。
遇渊盘膝坐在树下,心疼地咧嘴:“十里红妆,浪费了我这许多红线,望你们的情欲炽烈些,不然我可就亏本了。”
淡淡的烟气一般的情欲之气袅袅而来,遇渊满意而笑,仰首贪婪地吸纳。
蓦然,一道红影旋转着自红妆锦帷中冲天而起,伸掌一推,一道白光朝着遇渊袭去。
遇渊一惊,差点吸呛了。
他匆忙扯动红线,避过画角的凌厉一击。
画角面色含春,眉目间却满是凛冽的杀气。
“狐妖的魅术都不曾撩动姑奶奶,就凭你这几根破烂红线……”画角冷冷咬牙,“也妄想让我动情!”
遇渊惊诧地望着画角,只见她左掌被刺破了,正在淋漓淌血。
画角自裙角撕下一块布帛,慢条斯理地缠绕在手掌上。
遇渊双手扯动红线,趁势袭来。
阴风转瞬而至。
画角就地上滚了一圈,堪堪避过遇渊的袭击,眼角余光却见遇渊向白衣少年扑去。
少年靠在桃树干上,身形摇摇欲坠,显见无法躲闪。
画角忍着疼痛,伸手在地上一撑,纵身跃起。人尚在半空,她伸手抚上发髻,猛然一拽,将束发的发簪抽出。
这是一枚普通的玉簪,簪头雕琢成琵琶的形状,看上去黯淡无光、古朴无华。只是,当她执簪在手,迎风一晃,玉簪忽然华光流转,转瞬化为一柄琵琶,曲颈梨身,华美炫丽。
她伸指轻轻一拨,清澈的乐音响起。
悠扬、动听,却犹如一道道风刃,搅动林中的气流,带着纵横的杀意,向遇渊袭去。
枝上桃承受不住气流波动,整朵整朵坠落,转瞬铺了一地。
遇渊窜至白衣少年面前,双手呈爪,红线丝丝缕缕绕上了他的脖子、手腕,正欲使力,听到乐音,如遭雷击,再不能近前一步。
画角竖抱琵琶,左手按弦,眉眼间满是酷烈的杀气,右手一轮,只听几声轻微的响动,遇渊指尖的红线已被风刃斩断。
画角手指未停,铮铮乐音声中,遇渊**在外的肌肤被风刃划了数道,再无一丝完好。
他惨叫着滚倒在地,无形的妖气铺天盖地逸出。
玉指轻挑,一道柔和的尾音袅袅消散。
她收了琵琶,漫步上前,冷冷凝视着遇渊:“据我所知,纵是千年大妖,也无法将妖气隐得一丝不剩,你是如何做到的?又是谁指点你的?”
遇渊虽是遍体鳞伤,但眉梢间魅气不变,妖里妖气道:“你们这些伏妖师,几千年来,亦不知诛杀了我们多少妖,你们且等着吧,自此往后,你们的日子不会再好过。”
遇渊得意地笑了起来,突然张口吐出妖丹,一把捏碎。
画角一惊,却已来不及。
遇渊的身子疾速缩小,顷刻间化为一卷册子。
画角俯身拾起,再没想到遇渊的真身竟是书籍,也怪不得他出口就是诗,莫非是诗集?
她随手翻开一页,扫了一眼,顿时懵住。
的确有诗,却不是诗集,而是配了诗句的春宫图。
遇渊的真身竟是春宫图,也怪不得他热衷于为人牵红线了。
画角见图册的画风华美秾艳,人物也丰神宛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正欲再翻一页,一眼瞥见了白衣少年。
他白衣委地半倚于树下,双手被密密麻麻的红线缚得紧紧的,反绑在背后,脖颈上也缠满了红线,形容很是狼狈,似是案上鱼肉。只是,这鱼肉明明楚楚可怜,但却以一种无法形容的目光盯着她。
画角眼前蓦然浮现出被遇渊蛊惑时,身着锦绣红衣的他。
画角心口一滞,尴尬地合上册子,轻咳一声,递了过去。
“一本诗集,你要吗?”她云淡风轻地说道,不待他开口,又收了回来,“不过,虽说现了原形,毕竟曾经修成妖物,万一哪天他又修成了妖,你岂不是危险了,还是由我保存为好。”
他定定凝视着她,一字一句,波澜不惊地说道:“遇渊,原身春宫图,以男女情欲为食。擅隐身,行走世间,择男女以牵红线。”
画角正欲将册子收入囊中,闻言僵立当场,顿时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她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对遇渊了解得如此透彻。
谎话被戳穿,画角多少有些尴尬,好在她脸皮够厚,轻轻一笑:“原来你想要啊,我只是觉得你拿着会有危险,原想带走销毁。”
“春宫图唯有跟着**邪之人,日日被情欲滋养,才会开灵窍,我瞧你对春宫图极感兴趣,方才又对我上下其手,这册子留在你身边,更易开灵窍,日后成妖机会也更大。”
画角愣愣望向他。
这些年她也算走遍了大晋,似他这般一身秀骨,出尘脱俗之人极少见到,确切说,从未见过。
可这样的人,说出的话,却是针针见血,一丝情面也不留,着实令她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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