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从绕梁阁的伶妓弄影说起。
妆奁妖祈夫人伏诛后,弄影惊吓过度,病了一场。
其间,掌事秋娘和刘奎下了狱。据说,绕梁阁的主家对秋娘所做之事并不知情,只是失察之罪,因此绕梁阁整治了几日,便又开门接客了。
弄影身子一好,便拉着左儿奴到西市去寻一个胡商。据她说,妆奁是胡商屈阿勒送与她的。
弄影和屈阿勒的关系并不仅仅是伶妓和恩客。
屈阿勒在西市开了间香料铺,左儿奴和弄影常去他铺子里购置香料,因着左儿奴和他同为胡人,很快便熟稔了起来。后来,屈阿勒看中了弄影,便托左儿奴牵线,向弄影说明了心意。
这屈阿勒是商贾,人虽精明但心地很好,他的香料物美价廉,且给的秤也高,回头客颇多。
他答应攒够了银两便要为弄影赎身。
弄影不信他是故意害自己,因此,当天枢司的人问她妆奁自何处来,她并未供出屈阿勒,只说是恩客所送,并不记得是谁。
可她心中终究有些意难平,总要当面问一问屈阿勒。然而,未曾找到他。弄影和左儿奴向相邻店铺的人打听,据说已经好几日不见屈阿勒了。
有人说他每年都会回大食贩运香料。
也有人说他每次离开都会和众人招呼一声,这次却没有,而且,他往常不会在春季回去。
弄影和左儿奴又去了他的居所,看到屋内桌案上还摆着未用完的饭食,推测他不是有急事离开,便是遭了难。
弄影听左儿奴说品墨轩的符很灵,便到品墨轩向章回求符寻人。
章回无能为力。
寻人符乃一对,唯有被寻之人手中也有一符,他方能循符寻人。
虽说符咒不行,章回还是派周陵帮她去寻。章回也想弄清楚,屈阿勒知不知道妆奁是妖。
左儿奴是陪着弄影去的,章回看出左儿奴的脸色又有些不好,问她可还带着上次所画的符。左儿奴说或许是符旧了,这两日又有些睡不好。
符哪有新旧。
当左儿奴取出符,章回查看了一番,发现这符已是被人破了。
左儿奴日常居于绕梁阁,前几日绕梁阁整治时,又没有恩客上门,身边皆是阁里的姐妹。章回怀疑破坏符咒的便是阁里的伶妓。
可是他画的符咒沾水不湿、手撕不坏,寻常人根本破不了,除非对方是修道的伏妖师,或是道行深的妖物。
章回又细细问了左儿奴一回,发现妆奁妖并非左儿奴她们在水畔遇到的妖物。
章回问道:“盟主,你可还记得,那日左儿奴她们惊慌逃出亭子后,那妖物又混在了她们之中,左儿奴以为是阁里的姐妹,还曾和妖物手牵手奔逃。”
画角自然记得。
她记得左儿奴说,她牵着的那只手触感有毛,那人还转头看向她,朝着她诡异一笑。
有……毛?
画角心中一沉,又记起左儿奴说起那妖物脚上未着鞋袜,看上去黝黑怪异。
妖物在化成人形时,偶尔会无意露出原身的一部分,一如朏朏妖有时会冒出耳朵一般。
这个手上有毛、脚丫黝黑的妖不可能是妆奁妖祈夫人,她手上不会有毛。
荷妖和鹤妖也不可能,鹤妖虽有羽毛,但她却是白色的,脚不可能是黝黑的。
听起来倒像是黑豹妖,然而,她那时还在暗室关着呢。
“如此说,绕梁阁还有妖。”画角蹙眉说道。
她忽略了左儿奴的话,以为妆奁妖祈夫人便是她们在水畔遇到的妖。
“这是捅了妖窝吗?以往阑安城几个月不见一只妖,这回可好,一个绕梁阁便有五个妖物了。”唐凝忧心忡忡地说道。
伊耳觉得匪夷所思,问道:“倘若有妖,必定会有妖气,可盟主你在绕梁阁时,不是说除了那几个已擒拿的妖物外,再没察觉到妖气吗?”
画角和章回对视一眼,便将在九绵山上诛杀遇渊的事说了。
“那遇渊敛了妖气,若非看到他牵的红线,我也不会晓得桃林有妖。”
画角和章回起初以为只有遇渊侥幸会隐藏妖气,如今看来却不是。
公输鱼和傀儡并排坐在一处,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现出同样惊讶的表情,说道:“这还了得,倘若世间妖物皆没有妖气,那我们又如何晓得妖物是妖?”
章回又说道:“那遇渊临死前,还曾放话说,自此往后,我们伏妖师的日子不会再好过。”
公输鱼大声说道:“那小妖好大的口气,说这话,倒叫人以为他们有妖王要现世了。”
妖王?
这话引得众人一惊,室内瞬间沉寂下来。
灯光映照在画角脸上,她眸中闪过一丝沉沉郁色。
伊耳轻叹一声:“这数百年来,世间妖物一直如一盘散沙,各自为恶,从未听闻有什么妖王。”
“这倒也是。”唐凝说道。
画角侧过脸,问章回:“周陵既去寻找屈阿勒,怎会失踪?”
章回皱眉说道:“他托城隍庙的乞丐们打探屈阿勒,这些人在阑安城各处街道乞讨,消息很是灵通。巧的是,这些乞丐中也有一人失踪。此人姓杨,年岁在四十左右,在众丐中很有威信,平日里讨到饭,宁愿自己饿着,也会将饭食给老弱病残用。
“这些乞丐中有一人意外发了横财,去过一趟绕梁阁,回来后一直吹嘘伶妓美貌。他说自己和伶妓无意间提过老杨,伶妓对老杨颇感兴趣,他本想拽着老杨去绕梁阁,却不想老杨
画角蹙了眉头:“怎么又是绕梁阁?”
“我也觉得奇怪。”章回说道,“怀疑屈阿勒和老杨的失踪是绕梁阁的妖在作祟,便命周陵扮成恩客去绕梁阁探查,不想他再也没有回来。”
画角沉吟着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屈阿勒和乞丐老杨,除了与绕梁阁有关外,还有一个共同之处?”
公输鱼眼珠骨碌碌转了转,说道:“他们都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