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太倾的耳力比常人敏锐,然而此时他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叫活不成了?
活不成了是什么意思?
姜画角是什么人?她是伏妖师,连穷奇都能诛杀,梦貘的噩梦都敢闯,只在烈狱的值房待这么一会儿就活不成了?
这不是明摆着胡言乱语吗?
虞太倾认定不是枢卫胡诌,便是画角作妖。
他站定身子,冷声问道:“你们两人都出来了,烈狱中可还有其他人在看守她?”
两人吓得一缩脖子,跪在地下越发不敢动:“没,没有了。”
虞太倾目光一寒,疾步向烈狱而去。
烈狱位于天枢司后院地面下,乃是一处地牢。
传言说烈狱有十八层,堪比地府。其实不然,烈狱只有两层。
虞太倾疾步下到
虞太倾目光如电扫过值房,并不见画角的身影,随后跟着进来的枢卫也吃了一惊。
楚宪问道:“人呢?人在何处?”
枢卫颤声说道:“方才……方才还在值房。”两名枢卫慌忙提上灯笼,在监牢内到处搜索了一遍,并未寻到画角。
楚宪皱眉:“虞都监,姜娘子是不是逃走了?”
虞太倾默立在屋内,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涌上一股无法言喻的挫败感。
他怀疑姜画角是泥鳅转世,滑溜得很,每回都从他指缝中溜走。好在这回他已知晓她的身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一名枢卫不可置信地说道:“莫非她……她是故意装病的?”
虞太倾蹙眉转向枢卫:“你们方才为何说她活不成了?”
枢卫禀告道:“她原本是躺在那边毯子上歇息,不知怎么……忽然就发病了,浑身发抖,小的起先以为她是故意,后来见她一直不好,她还让小的去找虞都监,说只有都监才能救她。原本我们是不信她的,后来看她气息越来越弱,这才跑……跑出去想去寻虞都监。”
“不对。”虞太倾的脸蓦然变得雪白,“她应当没有逃走。”
枢卫忽然说道:“虞都监,已过了子时,幽冥阵启动了。她……她会不会被拘入烈狱幽冥阵了。”
另一名枢卫说道:“怎么会,幽冥阵只拘妖,她可是人。”
虞太倾闻言,足下一个踉跄,若非楚宪及时扶住他,他大约就平地摔倒了。
楚宪失声问道:“都监,你怎么了?”
虞太倾漆眸中闪过一丝恐慌,冷声吩咐:“去查看幽冥阵。”
楚宪很快便确定,幽冥阵的确有人闯入。
烈狱之所以可怕,是因为烈狱中布有许多专门对付妖物的阵法,任伱妖力再高强的妖,一旦入了阵中,也会搜魂挫骨,生不如死。
幽冥阵便是其中之一,乃是由云沧派弟子们经过九九八十一天炼制成的最凶险之阵,每到夜晚子时,阵法便打开,但凡有妖在左近,必会被拘入阵中。
虽说不知姜娘子为何会入阵,然而,她一介肉体凡胎,一旦入阵,只怕当真是活不成了。
纵然勉强死不了,那阵中也不知诛杀过多少妖物,无数妖鬼魂魄聚在阵中,日日哭号,受尽阴寒磋磨,一旦有人入阵,还不将那人撕裂了。
*
姜画角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沉沉的黑,那是从未见过日光的浓稠的黑,让你看不到任何东西。
她脑中有些懵,一时之间弄不清自己置身何地。
虞太倾把她关入了烈狱,但并未将她投入真正的监牢,而是关在值房中的临时关押处。她觉得他或许是还有话要问她,她一直在担忧如何面对他。
后来,她身上所中的穷奇凶戾之气便忽然发作了。
其实,这已不是
画角便想着让虞太倾为她诊治,没想到两人见面,她竟根本无暇提起此事,到最后,居然还被下了烈狱。
然而,这次,发作得却很猛。
起初只是受伤的那个胳膊又冷又疼失去了知觉,随后便是另一只胳膊,再然后便是双腿。她能隐隐察觉到那股凶戾之气正从四肢向她的五脏六腑漫过去。
她心中明白,倘若戾气走到心口处,说不定她今晚就要去见阎王了。
她让枢卫帮她去寻虞太倾,隐约听他们说起,虞太倾去了宫内,还不曾回来。枢卫过来查看,见她气息微弱,大约是觉得她真的不行了,便跑出去叫人去了。
可是,她觉得她等不及了。
她记的,虞太倾说起过,穷奇的凶戾之气只对人有伤害,对妖却无碍。或许,她吞下妖珠,可以暂缓戾气发作。
因此,在失去意识前,她拼力施法,召出收在百宝囊中的妖珠,吞了下去。
隐隐约约间,似乎有一道白光罩住了自己,当时她察觉到了不妙,但却无能为力。没想到再次醒来,居然陷入了一片虚无的黑暗。
这是什么地方?
莫非,她已经死了?
黑暗之中,忽然亮起了一点妖火,足腕上忽然一凉,有什么东西顺着小腿缠绕而上,阴恻恻冰凉凉。
那股凉意很快到了她面前。
画角动了动手指,只觉手指似乎已被戾气冻僵了,连捏诀都不能。
那点妖火飘了过来,照亮了面前一张鬼脸,披头散发,眼冒红光,白惨惨的脸上血红的唇蓦然张开,一口獠牙龇出,朝着画角脖颈处咬了过来。
这是一只妖鬼,若是搁在平日里,画角要降服它自然易如反掌。但对此时的她而言,却有些困难。
吞入妖珠后,穷奇的凶戾之气不再蔓延,但她的身子毕竟已被伤到,僵冷至极。
画角微微偏头,妖鬼的獠牙落在画角肩头上,鲜血霎时冒了出来。
剧痛袭来,画角的头脑清醒了些,手指动了动,勉强捏诀,一道白光闪过,妖鬼嚎叫着摔了出去。
这声音引起了一阵**,画角借着黯淡的妖火,看清周围数只妖鬼朝她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