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对美貌极是痴迷的耳鼠千结听到野君的话,已是气得炸了毛:“耳鼠怎么了,小爷我总有一日会修成人身,比你这张脸俊美上千万倍。”
说完犹不解气,又说道:“我瞧你也修行很多年了吧,怎就把这张脸修成了苦瓜样,啧啧,你瞧这鬓角的白发,这眉间的褶皱,我要是这模样,我宁愿做耳鼠。”
这话说的极不中听。
画角淡淡一笑,唤道:“千结,回来。”
她抬手,手心处微茫一闪,将千结召了回来。
虞太倾在看到画角现身的那一刻,面色微沉,眸中闪过一丝担忧,不晓得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狄尘惊愣地问道:“姜娘子怎么来了?她……她竟然会术法?她是伏妖师?”
“今日之事,周陵可知晓?”虞太倾问道。
狄尘想了想说道:“楚校尉似是和他说了。”
虞太倾轻叹一声,吩咐狄尘:“布结界吧,莫让打斗声传出去。”
画角既然亮出了伏妖琵琶千结,接下来的打斗,少不得有一番大动静。
狄尘依言在运来客栈布下结界,又看了眼吓得瑟瑟发抖的客栈掌柜,伸指一弹,掌柜霎时软倒在地。待到他醒来,只会以为今夜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院内屋檐下的灯笼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映亮了画角的面容,她眼梢微挑瞥了眼虞太倾所在屋子的槛窗。
屋内油灯的光芒黯淡,她看不太清屋内的情况,但她晓得虞太倾正在屋内望着她。
方才来得太急,没顾上涂脂抹粉,但足以让她换了一身衣裙,腰间以镶珠的素帛束紧,腰线以下的裙摆,她穿了六层薄纱,方便打斗时,裙裾飞扬像盛放的儿一样迷人。
林姑所说的那些用制香、抚琴、搭讪对虞太倾似乎是不中用的。
再说,她也不是安守于室的大家闺秀。
她是伏妖师。
伏妖时才是她最迷人的时刻。
她微微笑了笑,抬手将鬓边一绺发丝慢悠悠撩到耳后,瞥了眼野君,眸中闪过一丝肃杀之意。
野君伸手拭去唇角的血痕,不羁地笑道:“伱既能做千结的主人,想必有些能耐。”
“你既说我这琵琶是上古神器,如此,我便不再用它。”画角施法,琵琶光芒闪烁,霎时化作发簪大小。
其实,擒拿他根本用不到琵琶,但为了打斗时姿势优雅,她才亮出了琵琶。但这会儿野君既然说它是上古神器,那她再用反倒像是以法器胜它,有些胜之不武。
画角伸指拈起琵琶发簪,戴回发间,冷笑着说道:“出招吧。”
野君仰首饮了口酒,随手一甩,便将酒葫芦抛在了地下。他伸出手,一道青光冲天而起,却是祭出了他的兵器青羽鞭。
青光闪烁,朝着画角呼啸而去。
画角旋身一闪,层层叠叠裙裾便如优昙的瓣,在空中蓬然绽放。她伸手一招,雁翅刀忽然出现在掌中,她握刀一挥,刀光在空中划过一道白色的弧线,迎上了飞舞的鞭影。
野君的青羽鞭是他的羽毛所炼化而成,刀光鞭影一撞,刹那间白光青芒如波纹般潋滟**漾,笼罩了整个院落。
野君被迫画角强大的法力震得连连后退,踉跄了几步方扶住树干稳住身形。
画角一招领先,衣袂飘飘落下,颇有翩若惊鸿之感。她流波般的目光不经意般朝着屋内轻瞥了一眼,唇角勾起了一抹浅笑。
她再次凌空飞起,衣袖飞舞间,广袖中纤手探出,再发一招,无形的法力自掌心涌出,袭向野君。
两人一来一往,在院内酣战。
楚宪脸上此时的表情和屋内的狄尘一模一样,都是呆若木鸡。
当他随着画角的目光看了眼屋内,忽然明白过来什么。
这位姜娘子是伏妖师且术法高出他不知多少倍,擒拿此妖应不在话下,但她此时却明显没有用杀招,看上去好似在显摆。
她当然不是显摆给他看。
楚宪缓缓挪动脚步,退回到屋内。
只见虞太倾负手凝立在窗畔,清冷的面上神色担忧,目光好似粘附在姜娘子身上一般。
楚宪挠了挠头,忽然觉得天枢司值房为何起火的未解之谜好像是有了答案。
野君渐渐不支,身后一只翅膀若隐若现,似乎随时都会现出原身。
画角一脚将其踹倒在地,雁翅刀横向他脖颈。
虞太倾快步自屋内步出,说道:“慢着。”
画角眉梢扬了扬,朝着虞太倾嫣然一笑,略有些吃惊地说道:“哎呦,原来虞都监也在啊?”
虞太倾淡淡瞥了画角一眼,说道:“方才姜娘子着实让本都监大开眼界,多谢相助,改日再行谢过。”
画角收起雁翅刀,挺直腰身,似笑非笑地追问道:“不知虞都监要如何谢我?改日是哪一日?”
虞太倾被问住了。
其实,只是随口说的多谢,并未想要如何谢她。
画角见他不说话,有些幽怨地说道:“我晓得都监不愿欠我人情,才有此一问,都监若是没想好,慢慢想便是。”
野君躺在地上,轻咳一声问道:“你们两位,日后再商量可好?我一介孤苦伶仃的妖,漂泊世间几千年,只为寻找离散的夫人,你们就不能顾及一下我的感受?”
在他面前卿卿我我,杀妖还要诛心,他这妖的命就不是命吗?
画角这才想起,野君还被她踩在脚底下,忙抬起脚向后退了几步。
野君缓缓起身,靠坐在树干上,捂着胸口望向两人,面上浮起一抹苦涩的笑容,问道:“你们可是要诛杀我?”
虞太倾微微一笑:“我且问你一事,你需如实答话,本都监再行判断,是否要诛杀你。”
“你可是要问我,凤阳楼和牡丹园的血案是不是我做的?”野君苦笑着说道,“不是我。”
虞太倾问道:“为何你的蛮蛮鸟会出现在这两个地方?”
野君闭了闭眼,说道:“这数千年来,我的足迹踏遍了神州大地。不管是塞北草原、大漠荒山,还是极地瀚海,我都去过,却未曾寻到她,眼看我这条命也快走到尽头了,没想到,最近却在阑安城察觉到了我妻观讳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