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白日里喧嚣热闹的客栈这会儿已恢复了寂静。
明日一早画角就要回阑安了。虞太倾他们也准备回去,只不过,她如今的身份,不方便与他们同行。
画角坐在椅子上,逗弄着笼中的狐妖。
这狐狸幻成人身时,嘴贱又讨人厌,这会儿静静趴在笼子里,身子不过巴掌大小,瞧上去毛绒绒的,竟然有一点可爱。
狐妖晓得自己一时半会出不去,情绪早已稳定,居然趴在笼中打起盹儿来。
画角凑到笼子前,低声问道:“狐狸,我问你三个问题,倘若你如实回答,我便放了你,如何?”
狐妖依然闭目养神,根本不屑搭理画角。
“你和虞太倾是旧相识,是不是?你只需点头和摇头便可。”
狐妖动了动身子,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
画角晓得他根本没睡,只是不想理她。
“虞太倾是不是会术法?”
这回,狐妖的耳朵动了动,缓缓抬头瞟了画角一眼,似乎有些诧异她居然问这个问题。
“是,还是不是?”画角又问道。
狐狸不屑地哼了声,又趴了下去,这回甚至发出了低低的鼾声,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画角晓得一时半会儿问不出什么,便不再费神,想着待回到阑安,再慢慢拷问。
她脱下外袍搭在椅子上,正待要歇下,瞥了眼笼中的狐妖,起身取了块巾帕搭在笼子上,遮住了狐妖的视线。
虽说这狐妖眼下不是人形,可他的人身却是不折不扣的男人。而且,她总不能歇息时也顶着嬷嬷的脸,若是换回自己的脸,被这狐妖看到总归不好。
她弹指熄灭烛火,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窗外的月亮已经移到中天,淡淡的月色透过窗扉映照在屋内。
画角抬手去解发髻,屋内原本平静的空气忽然好似被什么搅动,隐约有风掠过。
画角猛然转身,只见屋角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人影。
画角吓了一跳,不由得瞥了眼房门,却见门关得严严实实,也不知这人是如何潜入屋中的,她竟然没有察觉。
那人身姿修长笔直,身着黑色连帽斗篷,兜帽很深,遮住了他的脸。
他朝屋中走了两步,似乎没料到画角还醒着,隐约向后退了一步。
画角缓缓抬手,去拿靠在床榻一侧的龙头拐杖。
室内一片死寂,只有月色无声流泻。
两人在黑暗中对峙,画角一时猜不透此人是来做什么的。倘若是要杀她,不知为何却不动手。
画角面色一沉,忽然问道:“这么晚了,没想到还有客来访,不知找我有何事?”
画角说着,伸指一弹,一道荧光飞向桌案上的烛灯。
黑衣人拂袖一挥,烛灯还未曾点燃,便再次熄灭。
画角笑笑:“客人既然不让点灯,那我便不点。”
她一抬手中的拐杖,指着窗畔的椅子,说道:“请坐。”
黑衣人没动,也没有接她的话。
画角也没动。
笼子里的狐妖忽然发出“嗷呜”的一声低鸣。
画角脑子一激灵,她似乎知道黑衣人是来做什么了。
她身子一拧,已是冲到了桌案前,一把拎起关着狐妖的笼子。
与此同时,黑衣人也动了。
他一抬掌,笼子便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笼住,朝着黑衣人的方向飞去。
画角不甘示弱,冷喝一声:“回来!”
她抬手捏诀,一道白光罩住笼子。
两股力道拉扯着。
柳条所编的笼子,原本就不坚固,若非画角在笼子上贴的符咒加持,笼子只怕早就散架了。
笼子上盖着的巾帕掉落在地,狐妖扒着笼子惊愣地望向两人。它瞬间明白来人是前来救他的,在笼中跳来跳去。
画角冷冷眯眼,说道:“别得意的太早。”
她微微一笑,蓦然松手,笼子飞快向黑衣人的方向飞去。
画角人却纵身跃起,不过转瞬间就到了黑衣人面前,抬手与他同时抓住了笼子。画角另一只手中寒光一闪,一枚短匕已经刺向黑衣人胸前。
两人此时凑得太近,他不得已松开笼子,伸手抓住画角的手腕。
窗外有月色,屋内并非全然的黑。
画角仰头,隐约看到兜帽下露出那人秀致的下巴。
她手腕一转,匕首上划,径直去挑他的兜帽。
画角动作迅疾,眼看匕首离兜帽只差一寸,黑衣人蓦然抬手,伸指夹住了匕首,微微一用力,便将匕首夺了过去,同时,伸掌一推,一股巨力袭来,画角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一下子撞在了几案上,将几案撞翻在地。
寂静的夜里,几案倒地的声音分外响亮。
画角摸了摸被撞得生疼的腰,抬手一招,龙头拐杖飞了过来。
“亮兵器吧。”画角冷声说道。
她将笼子放在身后的床榻上,抬眼冷漠地望向黑衣人:“你若胜了我,这狐妖我便送给你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