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先皇后过世后,宫中事务一直由贤妃把持,想来是操劳了些。
这些年朝中也时常会有一些风声,说皇帝会立她为继后,但一年又一年过去,她还是贤妃。
甚至,宫中每隔几年选妃,新的嫔妃有的也已经升至妃位,唯有她并不曾再晋位。
画角其实能明白皇帝的心思,康王李邺是贤妃所出,只比太子李幻小两岁。虽说康王不成器,但因贤妃娘家势大,曾有官吏提议改立康王为太子。
倘若贤妃做了继后,李幻的太子之位恐怕便不如现下安稳了。
此时,皇帝坐在正中的龙椅上,目光从画角脸上划过,问道:“你便是郑原之女?”
画角施礼称是。
皇帝笑了笑,侧首看向画角,说道:“此女只怕我们留不得。”
太后望向画角,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太后在静慈寺并非不问世事,画角和虞太倾、裴如寄的事,自然也传到了她耳中。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和两个年轻郎君都有牵扯,在太后看来,多少有点轻薄,因此,纵然画角再是貌美如、谦恭知礼,进宫也不适宜。
太后淡淡哼了一声,并未说话。
只是她的脸色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那张脸无波无澜。
贤妃冷眼旁观,见画角凝立在殿内,眉眼含笑,丝毫瞧不出拘谨来,一副心很大的样子。
她笑了笑,说道:“其实,陛下也可以留下她。”
贤妃说着,压低声音对皇帝说道:“陛下本就是为太子殿下和康王殿下选妃,自然也可以为虞都监选。”
虞太倾是皇帝的外甥,将选秀中的闺秀赐婚给他,也是合情合理。
不过,这话一出口,旁侧坐着的太后脸色却沉了下来。
无他,只因虞太倾并不是她真外孙儿。
画角和郑惠站在殿中央,只听见贤妃提议要留下画角,并未听见后面的话。
郑惠眉梢微挑,眸中闪过一丝波澜。她微微一笑,目光和太后冷锐挑剔的目光对上。
太后僵冷的面容缓和了几分,便如静冷的湖水,被春风拂过一般,逐渐泛起温柔慈和的涟漪。
她笑了笑问道:“你是开国侯府的,你祖母身子一向可好?”
画角原先怀疑郑惠,但终究是没有亲眼见她施魅术。
这会儿见太后居然主动和郑惠套起近乎来,她倏然望向郑惠。
只见郑惠正抬手去拂额前的碎发,恰好遮住了她的眼睛。
画角目光顿冷,抬手一把扯落郑惠的胳膊,只见她眼眸深处,光华流转,宛若数朵妖异的朵一闪而逝。
“二姐姐,何事?”郑惠不解地看向画角,丽目中神色愣然。
画角轻轻一笑:“没事,太后她老人家在问话,我以为你没听到。”
她先前只是猜测,到如今终于证实了。
虽然不晓得,郑惠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魅惑之术,但她的确会,且还运用得很不错,能在转瞬间,居然就能将一个人迷惑。
郑惠嫣然一笑,看向太后说道:“禀太后,祖母身子骨很康健,来时还在惦念太后老人家,说是有机会,定要到慈安宫请安。”
太后面色和气地点头,又问了郑惠几个问题,比如念过什么书,可是会抚琴等等。
郑惠皆一一作答,太后自然对她甚是满意,对皇帝和贤妃,说道:“郑小娘子姿容绝美,兰姿蕙质,哀家瞧着不错,且留下吧。”
皇帝自然不能拂了太后的面子,点头应允。
画角如愿落选,皇帝到底没有听从贤妃的建议,或许是先前为画角和裴如寄赐过婚,这会儿留下画角,再为虞太倾赐婚有些不妥当。
画角并未戳穿郑惠施魅术之事,一则因为说出来不见得皇帝会信,再者,她也很想知道,郑惠到底意欲何为。
画角匆忙赶到了荣华宫。
虽是白日,但因为皇帝、太后和贤妃,这几个宫中最尊贵的人都在三选的宫殿内,因此,虞太倾特意将天枢司的伏妖师皆派到了那边,将宫中护卫也支走了。
荣华宫这里,此时很是清静,
画角和虞太倾在宫门外汇合,两人沿着荣华宫的白墙转了一圈。画角见四处无人,便要翻墙而入。
她人已经骑在了墙上,却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
虞太倾想和她一道进去,但是他却不会翻墙。
画角在墙头上,看着意态闲适、风度翩翩凝立在墙根的虞太倾,一时有些无语。
“要不然,你就别进来了,荣华宫有什么秘密,我探查清楚,绝不对你有所隐瞒。”
虞太倾摇头说不行。
画角问道:“狄尘呢?”
他惯常和护卫狄尘形影不离,一人动嘴皮子,一人施法,配合得天衣无缝。
怎地这会儿,狄尘却没跟着他。
“你只要带我进去便行,于你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却是帮了我大忙。再者,倘若有意外,你若逃不掉,有我在场,你自可将一切罪责推到我身上。”虞太倾说着,朝画角伸出手来。
画角思忖片刻,觉得可行。
这么想着,她却并未如虞太倾所愿,去拉他的胳膊。而是抬手结印,一道白光将虞太倾的身子笼起来,让他凌空飘了起来,飞过了墙头。
画角一收法诀,虞太倾便踉跄着摔落在荣华宫的后园内。
虞太倾歪倒在一株石榴树旁,火红的榴在他白瓷般的脸颊上晕染了一层红晕。
他幽幽说道:“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居然如此对待我。”
画角淡淡哼了声,率先沿着院内巧妙堆积的湖石,向前行去。
后园有一处小佛堂,看来贤妃娘娘也和太后一样,是信佛之人。
园内风和日丽,鸟语香,一片平和,瞧不出丝毫异样。
但是,随着两人越来越接近佛堂,画角察觉到一种阴森之感。
小佛堂中帷幔低垂,正中神龛上,供着一尊佛祖的神像。神像前的香炉中,插满了燃得只余一小截的线香,很显然有人每日里都会上香。
画角自旁侧桌案上,取了一支线香,蹙眉看了看,一时兴起,便想学着那些善男信女,也上一炷香。
虞太倾忽然说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