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角明白太子的意思。
崔兰姝受伤极重,一般御医已是回春乏术,只有伏妖师方能用术法救治。
她的伤又在胸前,云沧派多是男伏妖师,不方便救治。如今唯有画角出手,崔兰姝方能转危为安。
“兰姝是为救本殿下而受伤,还请姜盟主保她无虞。”
画角探了探崔兰姝的脉搏,蹙眉说道:“殿下,崔娘子伤势过重,我只能施法尽力救治,至于能不能脱险,还要看她的造化。”
太子神色忧虑地点头,让崔兰姝平躺在床榻上,带领一众人退了出去。
画角揭开崔兰姝胸前被血浸湿的衣衫,蹙眉问道:“崔娘子,你还记得,当日在静慈寺上香时,你抽的签文吗?”
崔兰姝疼得身子蜷缩起来,毫无血色的唇轻颤着:“我记……不太清了。”
画角施法,冰蓝色的法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到崔兰姝伤口上,很快止住了血。
“签文说崔娘子会逢凶化吉,你不用担忧,这回也定会无事。”
崔兰姝眉梢的忧色散去,低声说道:“多谢姜姐姐。”
太子李幻在外屋候着,看到画角出来,忙上前问道:“姜盟主,崔娘子怎么样?”
画角唇角微牵,说道:“崔娘子内里脏器受损严重,施法一次只怕不够,以免夜里病发,晚上我再来。”她看了眼雷言,又道,“雷指挥使,关于周陵,我还有话要说,烦请您随我走一趟。”
出了太子府邸,画角问雷言:“雷指挥使,崔娘子一介大家闺秀,随着太子殿下到舜都,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雷言呵呵一笑,说道:“姜盟主,你以为我们云沧派伏妖师皆是废物吗?我自然是怀疑过她不对劲,早派人探查过,她身上没有敛妖气的红珠。崔娘子擅长作画,我也派人试探过,她画出的人物绣像栩栩如生,姜娘子见了恐怕也自愧不如。”
画角微眯了眼睛,说道:“作画并非多么难修的技艺,妖物若想扮她,自然会事先学会。我怀疑妖物也如阙笙附身裴如寄一般,恐怕你我察觉不出来。方才我试探了一下,问她可记得在静慈寺所抽的签文,她说不记得了。但其实,那日,崔娘子并未抽签。”
雷言神色一凛。
虽说因为周陵之事,他对画角颇有微词,但事关太子李幻的安危,自是不敢大意。
雷言思量再三,说道:“如此,我这几日定会贴身护卫殿下,尽量不让殿下与崔娘子接触。”
经历了藩王叛乱,舜都城门紧闭,街上不时有云沧派伏妖师走过,一旦有行人,便拦住盘问几句。
画角披着深色连帽斗篷,避开巡逻的伏妖师,拐入一条小巷,神不知鬼不觉走入巷中一间酒肆。
伴月盟的章回和罗堂正坐在案前饮酒,对面坐着胡桃。
“胡桃,你们君上还没有回来?”画角和帝寂是一道来到舜都的,但画角不愿帝寂在太子李幻和雷言他们面前露面,便让他特意避开云沧派伏妖师,先去寻找楚宪。
“楚宪失踪了,我们君上寻得不太顺利。”胡桃怏怏说道。
他原也想跟着帝寂去寻人,但帝寂不放心画角,便留他在舜都保护她。他堂堂九尾狐妖,云墟帝君的神将,如今竟成了一个凡人的护卫。
画角将今日之事悉数道出,并说自己有些怀疑崔兰姝。
章回眉头蹙了起来,问道:“你夜里还要为她救治?”
画角点头:“我并不能确定她不是崔娘子,倘若不及时救治,岂不是让无辜之人白白丧命。而且,太子对她情根深种,她又舍身救过太子两次,倘若拿不出证据,太子是不会相信的。”
罗堂担忧地说道:“盟主,倘若有事,你及时传信给我们。”
“周陵怎么办?”章回问道,“雷言就因他是伴月盟的人,就断定那六个伏妖师是周陵所杀?”
画角执起酒盏饮了杯酒,说道:“雷言并没有证据,他答应我会放周陵出来。如今只是暂时囚禁周陵,迷惑隐藏的妖物。”
章回点了点头。
几人从酒肆出来时,天色已黑,常年湿暖之地的舜都居然下起了雪。
寒风凛冽,吹到脸上,便如刀刃在剐割着脸皮。
大如鹅毛的雪纷纷扬扬落下,画角抬手接起一片雪,只觉得寒意瞬时沁到了皮肉中。
一些舜都的百姓从家中涌出来,望着漫天的雪欢呼。
他们常年生活在舜都,从未见过这般大的雪。然而,起先的新鲜过去后,便是无尽的烦恼。
伴随着这场雪而来的,紧接着便是河水结冰,地面冻结。
舜都人往年到了冬日只在腊月里才烧几天炭火,今年这才十月中旬,便要烧炭,原本备的炭恐怕很快便不够用了。
章回长叹道:“近日来,天时有些无常,别是阵法启动的先兆吧。”
画角心情沉重,仰头看去,纷纷扬扬的雪片落下,打得人一时睁不开眼睛来。
与此同时,本该是下雪的阑安城,空中浓云翻卷,大雨倾盆。
而皇宫,犹如一只噬人的怪物,蹲伏在凄风冷雨中。
往日戒备森严的清凉殿院内,因着这场豪雨,此时,院中空无一人。宫人内侍和巡逻的团华谷伏妖师,如今都已避在了廊下。
一辆辇车冒着大雨徐徐而来,众人看到帷伞上的凤纹,皆知来人是太后娘娘。
太后常年在静慈寺礼佛,自从留安王摄政,皇帝被囚,她更是多日未曾回宫。
辇车很快行至廊下,一名内侍上前掀开车辆的帷幔,另一名内侍撑着伞,将车中的太后娘娘搀了下来。
廊下避雨的一众内侍护卫,忙跪倒在地。
太后是盛装而来,头戴凤冠,一张脸隐在摇曳的珠光中,神色喜怒不定。
她身着华贵的宽袖袍服,夜风吹拂,衣摆起伏波动,犹如起风的湖面。
团华谷的梅阿绒起身迎上前,施礼说道:“太后娘娘,圣上病体沉疴,不宜探视,还请您老人家容后再……”
太后淡淡哼了一声,冷然说道:“哀家探望自个儿的儿子,何事要你们这些奴婢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