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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进宫后发现我居然是暴君的白月光,但是暴君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王爷的白月光》——

    佑平五年。

    白呦入长安参加选秀。

    多年前白家败落后,白呦去扶风府投靠舅舅一家。之后她大约落了水,丧失了记忆。然那不重要,这次进宫选秀,是舅舅一家送她来的。

    白呦没什么不满。

    甚至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她只愿选入一宫女,在后宫挨到二十五岁,主子发点钱财放她离宫,之后她自己做点儿小生意就好了。

    白呦因为一点旧事,并不想选入皇帝的后宫。为此,她进宫后,怀着忐忑的心,给管教她们这些秀女的嬷嬷塞了荷包。嬷嬷瞥了她两眼没说话,于是她放心地给自己化了点儿妆。

    只是将脸涂得黑了点。

    再把眉毛画粗点。

    务必要既普通,又不丑。既不招人眼,又不惹人讨厌——

    这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

    选秀一路往上,每个嬷嬷看她那黑黄的脸一眼,都怔一下。白呦趁机悄悄跟嬷嬷说:“韩嬷嬷是我干娘,韩嬷嬷可怜我。”

    那个韩嬷嬷,就是她塞了荷包的嬷嬷。

    大概白呦求帮忙的那个韩嬷嬷在宫里确实有些脸面,每个人听了她这么说后,都耷拉下眼皮,低声说:“奴婢去请问上边一声。”

    白呦忐忑半晌,回来后,她多半被嬷嬷用古怪又复杂又同情的眼神看一眼,便能选入下一拨程序了。

    白呦初时有些茫然事情未免太顺利,但是顺利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这几日白呦和秀女们在一起时,听到了些八卦,让她心里犯嘀咕。年轻漂亮的宫女们围在一起,宫中主子就那么点儿人,她们八卦的自然也就那么几个——

    “陛下昨夜宿在陈美人宫里,奴婢夜里听到好大的尖叫。第二天,陈美人的尸体就被偷偷运出去了。太可怕了!”

    “这算什么?上个月张婕妤只是在御花园吊吊嗓子,谁知被陛下碰上了。陛下嫌婕妤太吵,直接一碗毒药喂了下去,当天婕妤的嗓子就坏了。太可怜了!”

    白呦躲在一棵树后,本是散步,她的同伴秀女听了宫女的话后,吓得面色惨白,顾不上和白呦寒暄,同伴就白着脸回去了。而白呦怔忡,有些发呆。怀疑宫女们说的人,和自己记忆中的不是一个人。

    记忆中的那个人,明明是个脾气极好极温和的小仙男……莫非做了皇帝的人,性格都会大变?

    她想不清楚,那几个多嘴的宫女从树荫后走出,冷不丁看到了她,一个个慌张地低头行了个礼,露出僵硬的笑:“娘子不必惊慌,我们胡说的。我们陛下还是很好相处的。”

    白呦:“……”——

    算了。

    和她什么关系呢。

    她只要混过五年,出宫就行了。

    当夜白呦和一众神情不安的秀女们睡在一起,趁大家睡后,她才偷偷端了水洗脸。将脸洗干净,白呦望着水盆中倒映出的美人脸发了一会儿呆。

    她自己可真好看啊,唇红齿白的,说花容月貌、沉鱼落雁也不为过了……她这么好看,才不要便宜臭男人。

    白呦镇定地,为自己重新上了妆。

    爬上铺子睡觉——

    事情慢慢的,开始脱离了白呦的控制。

    当白呦跪在地上,等着上面撂牌子时,那坐在高位的良妃盯着她看了许久。良妃说:“就她吧,看着便是温柔娴雅的美人,陛下一定会喜欢的。”

    白呦低着头。

    殿中格外寂静,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旁边有宫女小声的:“娘子!娘子?娘娘和你说话呢!”

    白呦愕然擡头,见跪了一地的五个秀女,其他四个都低着头,而她擡头,正看到良妃娘娘对着她笑得非常和善。

    良妃是个娇俏的女子,见她愣住,良妃捂着帕子咯咯咯笑:“以后都是自家人了。”

    白呦不死心,指着自己鼻子:“娘娘,您指的是我么?我长得如此普通,浓眉大眼……”

    良妃娘娘:“陛下就喜欢浓眉大眼的。”

    白呦故意粗着声音:“我说话声音也难听,粗如男儿!”

    良妃道:“陛下就喜欢声粗如雷的。”

    白呦无言以对。

    她还要再辩解时,旁边嬷嬷不满地小声:“娘子,还不快谢恩?”

    白呦白着脸,心如死灰地磕头谢恩——

    不。

    也许还有转机。

    良妃娘娘只是把她留入宫了,等皇后娘娘定名分的时候,她还有被撂牌子的可能啊。

    白呦低迷了一阵子后,重新振作起来。但她唯一忐忑的,是到了这一步,最终定名号的时候,一般情况下,皇帝陛下也会在。

    她怕皇帝陛下找她麻烦。

    之后,为了能够躲避选秀,白呦努力作死。例如装病,例如在庆宴上顶撞位高的娘娘,例如装出一副蠢笨粗俗的模样……但不管她什么样子,所有娘娘们都望着她和善地笑:“妹妹不要慌。妹妹你是太紧张了,陛下一定会喜欢你的。”

    白呦:“……”

    她觉得这宫里的娘娘们,都有点奇奇怪怪的。有新秀女来,她们应该担心失宠啊。但是她们现在却是一副高兴的样子,好像恨不得新来的妃子能够抓住皇帝的心……——

    庆宴后。

    皇后娘娘、贵妃、无数妃嫔,无一例外,全都给秀女们赏了礼。

    每个妃子派来的宫女见到白呦,都要和气地提点两句:“娘子,你要和陛下多说说话啊。”

    “娘子,这盒人参是我们娘娘送的!百年人参,得来不易!你日后得了圣宠,千万要帮衬我们贵妃啊!”

    白呦不可思议。

    她指着自己到现在都伪装得很普通的脸,艰难地问:“你们真觉得……我这样的脸,能得圣宠?”

    宫女们飞快地看她一眼。

    白呦普通至极、黄蜡蜡的脸倒映在宫女们的眼睛里。

    而宫女们仿佛集体瞎了眼般,非常肯定地回答她:“娘子,你不要妄自菲薄。你一定会得圣宠的。”——

    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是五年没进皇宫而已,这宫里的女人们都集体疯了么?

    还集体瞎了眼。

    集体脑子出了问题——

    白呦本以为自己受到所有娘娘们的眷顾,那些娘娘们肯定会派宫女们为她重新梳洗换衣。她这伪装得很普通的一张脸,娘娘们肯定会帮她洗干净。

    但让她意外的是,那些娘娘们只是动嘴夸夸她,根本不管她穿什么、梳什么样的发饰。她喜欢浓眉大眼,娘娘们闭着眼睛夸“美”。她穿上男儿装,娘娘们也夸“俊”。她试探地装出病西施模样,娘娘们捂着嘴咯咯笑:“妹妹就是巧思不断,陛下肯定爱死妹妹了。”

    白呦:“……”

    她被这些娘娘们弄得都有点害怕了。

    一个个都疯得不正常了吧?

    或者是她孤陋寡闻,已经适应不了长安皇宫的繁华和潮流了?——

    白呦现在心情有些复杂。陛下亲自定位份的那一日到了,她想装病躲过去,但是宫里娘娘们天天派御医来,就快住在她这里了。白呦根本躲不过。

    她咬咬牙,心里祈祷记忆中的那个人眼瘸,认不出她。早上梳洗时,白呦一狠心,往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粉。整张脸白如鬼,她自己睁开眼看镜子,都要被自己的形象吓一跳。

    白呦和其他留下的秀女去拜见皇后娘娘,她的脸涂得粉太多,走一路掉一路粉,同行的秀女时不时投来鄙夷的眼神。

    然到了皇后宫殿,皇后娘娘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如以往一样闭着眼睛吹:“小娘子就是好看,天生丽质。”

    白呦习惯了皇后娘娘的吹捧,非常淡定地行礼:“殿下谬赞,小女惭愧。”

    同行秀女们立刻向白呦投来不可思议的目光:这种白如鬼、连眼睛眉毛都看不清的脸,好看在哪里?皇后娘娘为什么夸?

    正是这般气氛微妙时,太监在外唱道:“陛下驾到——”

    白呦被太监尖锐的嗓音吓得一个哆嗦,跪到了地上。旁边的秀女们看到她跪得这么殷勤,暗恼此女心机,却也连忙跟着一起跪。

    黑色皂靴毫不停留地进屋,带来了外面的冷风。

    白呦低着头,听皇后娘娘似绷着声音对一个人说:“陛下,白妹妹对陛下的恭敬心,连臣妾都敬佩。妹妹一听到陛下的脚步声就跪了,陛下应该赏妹妹的。”

    白呦心中尖叫:闭嘴闭嘴闭嘴!皇后娘娘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夸我了好不好!

    一道倦怠的男声响起:“擡头。”——

    殿中气氛僵硬。

    好久无人说话。

    白呦战战兢兢地尝试着睁开眼,对上上方一双暗黑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褒衣博带,长着一张小白脸,目深唇红。他不似宫女传说中的暴君那样面色狰狞双目赤红如鬼怪,反而清清正正和和气气,让人放心。

    但要说他眼底有更多情绪,又纯属臆想。

    白呦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那男人站起来,拂袖离去。

    白呦茫然,不知这算是什么状况。

    而皇后娘娘分外惊喜地对白呦说:“陛下很满意你呢!妹妹大喜!”

    白呦无言:“……”

    她忍不住想问:皇后娘娘,你是有多喜欢我啊?你管他那拂袖而去叫“满意”?——

    疯了。

    白呦糊里糊涂地被封了个“白才人”。

    莫问她是怎么入选的。

    她也不是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