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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回到五年后。

    冷宫依旧,旧人已去。

    白呦坐在床畔边,与皇帝对视,听到他说“我去你家提亲”。

    弯月悬在天际,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而白呦觉得自己好像还是当年那个爱慕他的少女。他一个“提亲”,就让她转头过来看他。

    心跳咚咚——

    十五岁的少女白呦和少年皇子坐在树洞中。

    他们在黑暗中牵手。

    白呦也听到自己的心跳剧烈。

    她小声问他:“你没有话跟我说么?”

    三皇子回答她:“有的。”

    她擡目,与他垂下的眼睛对上。他似害羞,转了脸,轻声:“我以后再说。”

    白呦偷偷笑一下。

    她将自己怀中的河灯递出去。

    她声音有点儿娇:“那你以后再还我。”——

    白呦没有等到那个以后。

    过了段时间,她父亲牵扯上一个全国贪污案,被皇帝处置。一家人贬去岭南。她走之前想再见三皇子一面,然而他高烧病重。她心中失落,以为那夜两人躲在树洞中、他偷偷牵她的手,不过是错觉。

    他没有再找过她,没有再和她说过一句话。

    白呦初时怨他,后来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也许三皇子从来就没有与她暧昧过,一切都是因为她太喜欢他,才强加给两人的故事。这般一想,白呦又能舒服很多——

    五年后的现在。

    白呦怔怔看着皇帝。

    她眼中水波流动,清湖已溢。泪珠儿在眼中滚动,皇帝伸手来掬她的眼下泪。

    白呦一把握住他的手,她问:“这句话,你当年为什么不说?你若是、若是……”

    若是他说了向她提亲,他们说不定就不用分别五年之久。或者若她知道他是想过娶她的,那她一定会争取留在长安。

    皇帝衣袍宽松,静静垂坐。他被白呦握住手,眼神仍带点儿醉酒后朦胧的意思。他似困惑地想了想,才说:“我没机会说。之后我父皇就要杀我,我不想把你扯进来,也没能力保护你。”

    白呦讶:“你父皇要杀你?是因为他发疯,放了那把火烧死所有皇子公主么?”

    她只知道自己中了毒“鸠迷”,这和二皇子有关。她不知道先皇的事。

    皇帝扯了扯嘴角,淡声:“他起初只想杀我,我自然不肯。之后更多人干涉进来,他杀不成了,就希望拉所有人死。我活了下来,但是其他人都死了。”

    白呦眼中一滴泪落,心中骤然一揪。

    他说的这般轻描淡写,但若是真的轻描淡写,他又岂会性情就此大变?

    白呦喃喃:“可是过了五年,我再进宫,你还要杀我……”

    皇帝怔一下。

    醉酒后的他没弄清楚她在说什么。

    他只是被她提醒什么“入宫”,他思路便转去了新的方向。皇帝说:“我可以在宫里护一护你,但这不是长久之法。待日后我死了,你还是出宫去找二皇子吧。他喜爱你,身边必然会留给你一个位置。”

    白呦含泪擡头:“你怎么会死?”

    她一下子倾身,抱住他:“你不会死的!我也不会去找什么二皇子!他都给我下毒了,他怎么会喜爱我?”

    皇帝淡声:“谁知道呢?说不定你们两个私下商量过什么,他许你什么皇后位,你帮他杀我……”

    白呦气红了脸。

    她眼泪掉落:“绝不可能!我绝不会帮他杀你的!不管失忆还是没失忆,我都绝不会杀你……陛下,我、我……”

    她闭上眼,大声:“我喜欢你呀——!”

    终于说了出来,眼泪流得更多,心中大石落下。

    她忍着羞耻说完心事,睁开眼,见他只是愣了一下,就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眼。

    他说:“我知道。”

    白呦:“……”

    哦,她差点忘了,狗皇帝早就觉得她暗恋他,暗恋他暗恋到哭死哭活地要进宫来找他。

    白呦忍:“那你是觉得我既爱二皇子,又爱你?我同时爱两个男人?”

    皇帝淡漠道:“也许吧。一个是你的白月光,一个是你的朱砂痣,你取舍不得……”

    白呦:“……”

    这个狗皇帝!白呦气死了!女孩子忍着羞耻对他告白,他就是这么理解的?

    还她那个温柔多情、安静端正的三皇子啊!

    白呦:“我不管了。”

    她大脑发热,见他这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就生气。白呦一下子搂住他,将他压下去。云袍落在地上,鞋履成双。后脑勺撞在木板上,皇帝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唔”声,便被更多的气音所淹没了——

    床幔飞扬,月光被切割成一簇又一簇的短波,在帐中流动。

    身影重在一起,在墙上又照出更多的光影来,带点儿灿金色。

    鼻翼相擦,隔着漫长的时光,两人的手一点点地交握。

    暗夜花开,于无人处,馥郁芬芳。

    恍惚觉得是梦。

    一瞬间看到的是五年前的少年,光是金色的;一瞬间又看到的是五年后的青年,光是灰暗的。

    白呦心中的情无法诉说,便用行动证明自己。气息交拂,他躺在那里喘气凌乱,面容发红,我见犹怜,她大脑就空白,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剩冰肌玉骨,腕间一点朱砂鲜妍地盛开,颜色秾丽无比——

    次日醒来,白呦先茫然地披衣坐在帐中。

    她回忆起了自己昨晚干了什么后,脸色一变,转头低下视线,去看躺在身边的青年。她发着抖拉开褥子,看了下痕迹后,脸色发白,神色有点儿恍惚。

    她深觉自己是禽兽,并且有点儿怕了。

    昨晚再热情,清醒后她也发憷。

    皇帝仍然在沉睡,蹙着眉,长发凌乱拂在面上。他露出被褥的手臂上,被抓了三四道红痕,看得白呦心中发抖。她知道其他地方肯定更多。她趁人之危,居然对一个醉酒的人下手了。

    皇帝醒来就会生气吧!

    他保留了这么多年的贞操坏在她手上,他会气疯吧!

    想到皇帝醒后的模样,白呦就害怕。她害怕之下,悄悄地从床上爬起,不惊扰皇帝。

    皇帝在冷宫宿了一晚,白贵人这边的宫人夜里听到了声音,早上醒来后,大家都喜不自胜,觉得自家娘娘必然要飞黄腾达了。但是几个宫女在廊下兴奋讨论着娘娘飞黄腾达的事,就见白呦心神恍惚、行走匆匆地从殿中出来了。

    白呦还是美人,却是一个苍白又心虚的女人。

    她问宫女:“陛下的人没来伺候吧?”

    宫女笑:“没有呢。”

    白呦放下心:“那你们好好伺候陛下,我出去躲躲。”

    宫女们:“……?”——

    白呦想了想,满后宫,她大约可以去皇后娘娘的宫殿躲一躲。皇后和皇帝这对夫妻,貌不和,神格外的离。白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她起码知道皇帝和皇后是没什么感情的,不光没感情,这二人平时都不交流。

    皇帝不找皇后,皇后不见皇帝,两人各过各的。多亏后宫大,皇后若不想遇到皇帝,还真的是遇不到。

    白呦来皇后宫殿做客,厚着脸皮说要在皇后这里坐一坐。

    皇后以为皇帝赶白呦去冷宫住,白呦有些不习惯。皇后就大发善心地收留了白呦,但是白呦一早上都心神恍惚,皇后若有所思。

    很快,皇后就知道白呦为什么这么慌了。

    两个时辰后,从来不登皇后宫殿的皇帝,过来这里了。

    皇后识时务,毫不犹豫地就将白呦交代了出去。

    白呦正在皇后内殿后的小湖边喂鱼,她喂鱼喂得恍恍惚惚,觉得自己眼皮一直在跳。突然,白呦听到撞珠帘声,白呦回头,隔着一道廊子,看到皇帝玄色长袍,修颀身形。

    隔着小竹林,皇帝向她看来。白呦一个哆嗦,手里端着的鱼食一把全都扔了下去——

    皇帝坐在高座上,刚喝了口茶。

    白呦忐忑地站在他面前,他将茶盏一摔,白呦受惊,噗通就跪了下去。

    皇帝:“……”

    白呦跪在地上,垂头:“陛下,臣妾错了。”

    皇帝声音凉飕飕的:“哪错了?”

    白呦闭眼:“臣妾犯了一个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

    白呦:“见色起意。”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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