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兄弟连斯蒂芬·安布罗斯喜言是非席绢京娘小椴灰色国度一度君华

返回顶部

    纪染不知道她心底是什么感觉,就是特别特别难受,心脏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一下狠狠地攥住,连呼吸都急促变得不顺畅起来。

    他的一句话让她恨不得真的很难过。

    纪染曾经觉得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父母呢,纪庆礼爱她吗?纪染没感觉到,可是纪庆礼除了自私了些之外,对她并不算亏欠。

    顶多他就像很多中国父亲那样,对子女并不太上心。

    至于裴苑,纪染觉得她应该是爱自己的吧,只是裴苑对她太过严厉,她的人生仿佛被裴苑制定成了一个表格似得,不得行差踏错半步。

    这样的爱不得一分自由,太过窒息。

    可是最起码她应该还是被在乎的吧。

    沈执呢,他一个人住在那个大房子里,因为那个家里没有在意他的人。纪染虽然没有认真问过,可是看起来他应该是长大之后才被认回沈家的。

    他的继母碍于他父亲表面容忍他,其实私底下恨不得将他刺激到发疯。

    至于他的父亲,那个男人如果真的在意他,又怎么会过了那么多年才把他认回来。

    相较于她来说,沈执比她更早没有家了。

    沈执挂了电话之后,在沙发上安静待着,虽然他不是心思敏感的女孩子,没那么多情绪上的问题,但是每次沈纪明的到来还是会对他有影响。

    沈纪明每出现一次,就在提醒着他,身上流着怎样自私的血脉。

    就是很烦。

    沈执忍不住微抬起身,把茶几下面的烟拿了拿了出来,随手点了一根。他没什么烟瘾,就是心烦的时候忍不住想抽两根。

    今天天色阴沉沉,连风都很大,十几层的高楼的窗外,寒风呼啸而来,像是要挤进来似得。整个房间里都有暖气,反而是沈执穿了一件薄毛衣。

    他忍不住开始想,现在的江都应该很冷了吧。

    江都市靠海,每到冬天的时候,寒风带着彻骨的寒气往人的骨头缝里钻,特别冷。其实沈执很怕冷,他打小就是冷体质,每个冬天小脚丫就会被冻的皲裂。

    原笙不发病的时候,总会带着他一起睡觉,她会摸着他的小脚丫,将他的双脚揣在怀里。

    南方不像北方这样有暖气,没什么取暖设备,顶多是空调和暖气机。但是外公和外婆年纪也大了,家里唯一一台老旧的暖气机,原笙放在外公外婆房间里。

    她只是精神上有些问题,没办法像正常人那样工作,但也不是痴傻。

    他离开江都的时候,一开始还经常闹着回家。

    可是直到程荟在他又一次从江都回来之后,跟沈纪明发生激烈争吵,她毫不顾忌地当着沈执的面儿跟沈纪明吵了起来。

    她指着沈执说:“他本来就是个养不熟的,还天天让他回原家,你想没想过我的感受。”

    程荟以为自己赢了原笙,抢走了沈纪明这个男人不说,还牢牢坐稳了沈太太的位置。

    偏偏命运弄人,最后她要养着沈纪明和原笙的儿子。

    哪怕原笙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但是她要日日看着原笙的儿子。

    沈纪明自然觉得她莫名,无奈道:“我总不能不让人家见儿子吧。”

    可是这句话却彻底惹恼程荟,她望着沈纪明还有沈执,冷笑道:“你们可别后悔。”

    谁都没想懂啊,程荟会疯到直接到江都去找原笙。

    原笙这几年生活顺遂,又按时看医生吃药,本来精神状况已经好了不少,偏偏程荟上门再次刺激她,原笙又发病了。

    沈执知道的时候,疯了一样冲回家。

    那天他是真的想杀了程荟,偏偏程荟还扬着一副胜利的姿态望向他,轻笑着说:“我说过你们会后悔的。”

    程荟刚说完,沈执突然上前双手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

    一开始程荟还想呼救,可是一秒钟她就发现自己连嘴巴都张不开,当她挣扎中看着对面沈执的眼睛时,那双黑眸里透着不顾一切地狠意。

    那天要不是保姆及时发现,大呼小叫喊了司机进来帮忙,这才把沈执拉开。

    当两人被拉开时,程荟整张脸涨地通红通红,不停地在咳嗽,当空气再次进入时,她的肺部都被拉扯地生疼。

    站在她对面的沈执格外冷静。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程荟,就那样冷漠而又执拗地望着。

    哪怕沈纪明赶到,怒斥他的时候,沈执都没在意。

    因为他要保护原笙。

    他的妈妈。

    直到最后沈执压着声音说:“如果你还敢再打扰她的生活,我会杀了你。”

    一定会。

    可是从那次之后,沈执很少再回江都。原笙因为他已经耽误了很多年,当初她如果没有选择生下自己,会不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呢。

    沈执偶尔太想他们的时候,会偷偷地回去。

    有一次他看见原笙拿着画板在小区的花园里画画,外公和外婆安静地坐在她身边望着,那副画面太过美好。

    美好到让他忍不住眼睛酸涩。

    他想走过去,想告诉他们自己想他们了,想要他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有时候总是恨时间过的太慢,因为太想快点长大。

    就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沈执望着手指尖不知不觉已经燃至尽头的烟,他伸手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又在烟盒里拿了一根出来。

    打火机在手掌里被转了一圈之后,沈执轻轻按了下,火光轻窜起来。

    他正要将烟头轻轻凑到火苗前,‘叮当’一声脆响。

    门铃响了。

    沈执朝门口看了一眼,还是准备继续点烟,但是门铃又接着响了一声。

    他冷笑一声,以为是沈纪明没有死心,又让他的助理来请自己。他之前没少干这件事。

    沈执起来走到门口,刚拧开门。

    他还没反应过来,门口的人突然扑到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她身上还带着一点儿寒气,还有隐隐的淡香,在她抱住他的时候,这股子淡香也钻进他的鼻尖。

    沈执有点儿僵住,刚才那一通电话,两人本来约好下午去书店。只是沈执实在没什么心情,他挺不想让纪染看见他这样一面。

    但他没想到,纪染还是来了。

    他嗓子有点儿发紧,张嘴想开口,却又忍不住伸手轻轻抱住她,怀里的小姑娘温热温热的,终于他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今天外面天气阴沉,特别冷。

    纪染从小区门口走到他家楼下的时候,脸颊被风吹的有点儿疼,此时她埋在沈执的怀里,他身上穿着的毛衣特别软也特别暖。

    纪染终于轻轻动了下,她微仰起头望着他的下巴,声音特别软:“我想来哄哄你。”

    哄哄你,这样你就不难受了。

    沈执听着她的话,突然心尖好像被轻轻烫了一下。一直以来,他从来没跟纪染说过自己的身世。

    小时候是不敢告诉她,怕她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听到他是个没有爸爸的孩子,会嫌弃他。

    沈执把人领进客厅里之后,纪染望着茶几上烟灰缸里的烟头,不由抿紧嘴巴。

    看起来他应该是遇到了让他很难过的事情。

    沈执见她愣着,又转头看见茶几上的烟灰缸,他伸手扯了下纪染:“你先坐,我收拾一下。”

    说完,他弯腰把烟灰缸拿了起来。

    等沈执回来的时候,小姑娘微仰着头看向他,乌黑的眸子水润透亮恍惚有水光流转,看得沈执心底又软又疼。

    他刚走过去,纪染轻轻伸手拉住他的手掌。

    她没说话,就这么轻轻扯着。

    沈执有点儿好笑地望着她:“怎么了?”

    纪染有那么一点儿不好意思的模样,微抿着嘴,却还是小声说:“你要吃蛋糕吗?”

    她伸手打开自己带来的包,将里面的小盒子拿了出来。

    这是她特地买过来的。

    沈执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蛋糕盒子,而且包装的特别可爱,是那种小女孩会喜欢的小蛋糕,甜甜的。

    还真把他当小孩子哄了。

    可是他眼看着纪染小心翼翼地打开蛋糕,小鹿眼朝他看过来:“我怕你没还来得及吃午饭。”

    “喂我啊?”其实这句话是疑问句。

    沈执从看见她的那一秒,心底的大石头仿佛瞬间被搬开,没那么沉闷不说。

    还有点儿轻松起来。

    这句话他是故意逗弄纪染。

    纪染看着他,轻轻抿嘴,竟是伸手拿起旁边的黑色小叉子,轻轻挖了一块蛋糕,递到他嘴边:“张嘴。”

    沈执愣神那么几秒钟,最后居然真的乖乖张嘴。

    纪染低头又要喂他第二口,还是沈执自己受不了,他怕再被这么哄下去,他真的要被惯坏到得寸进尺的地步。

    “我自己来吧。”沈执把她手里的蛋糕接过去。

    纪染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吃完。

    沈执突然转头看着她说:“中午的时候,沈纪明过来找我。”

    沈纪明?

    纪染听到这个名字,大概猜到了这个人和沈执之间的关系。这应该是他爸爸吧。

    沈执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自己的这种憋屈,说太多似乎有点儿卖惨的意思。他真不想让纪染同情自己。

    但就是想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以前有个小男孩他从小就没爸爸,别人都叫他小野种、小杂种,打小他就看尽了别人的冷眼。所以他特别渴望能有爸爸,觉得他爸爸总有一天会从天而降来拯救他。”

    纪染安静听着时,沈执斜睨了她一眼,轻嘲:“很可笑的想法对吧。”

    因为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父亲都是能从天而降的大英雄。

    “直到有一天他爸爸居然真的出现了,他以为再也不会有人嘲笑他是个没爸爸的孩子。所以他努力想要表现好,想得到爸爸一家人的认同。”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执脸上的嘲弄之意越发明显,手掌忍不住握紧。

    手指甲掐紧手心里时,竟是连疼的感觉都没有。

    纪染望着神色落寞的少年,突然想起刚才那句难受,他是真的很难受吧。于是她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的手掌上。

    少年手掌上的力道渐渐松开。

    纪染轻轻将他的手掌拉了过来,覆在自己的脸颊上。

    她的脸颊已经没了一开始的冰凉,反而暖暖的,皮肤嫩滑细软,当沈执手掌心贴在上面的时候,源源不断的热源从她的脸颊传递到他的掌心。

    这热源又仿佛是力量。

    他微垂着眼,低声说:“后来他才发现,他父亲之所以愿意接他回来,并不是责任也不是出于亲情,只是因为他是他爸爸唯一的孩子。他父亲需要一个孩子在家族里争取更大的利益,而这个小男孩正好可以充当这个工具。”

    他很聪明,聪明到哪怕没上过一天的补习班,都可以把那些打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孩子比下去。

    沈家大房和二房的孩子都被他比了下去。

    就算他是私生子又怎么样,他也是沈家最天才的孩子。

    这些龌蹉的往事,本来藏在他的心底,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被外人知道。

    可是现在,当他告诉纪染的时候,才发现其实并没有那么难。

    当听到沈纪明亲口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沈执心底真的犹如信念坍塌了一般,曾经他有多努力想要得到沈纪明的认同,后来他就有多努力让他丢人显眼。

    他打架斗殴、逃课,回回考试都是年级倒数第一。

    什么给沈家丢人,什么伤仲永的话,他都听过,甚至沈纪明气急时,还动手打过他。

    沈执都不在乎。

    他从来都是这个性格,打小就不服输。

    沈纪明越是想要利用他得到什么,他就要让沈纪明鸡飞蛋打。他从不在乎什么沈家,什么金钱地位,他只在意自己的家人。

    从程荟再次去刺激原笙开始,沈执就打定主意,让这对夫妻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任何东西。

    他心底的偏执犹如藤蔓般,破土发芽越长越盛,直到纪染出现。

    哪怕她一开始抗拒着他,可她也是自己的小太阳,他拼命朝着她的方向不断生长,想要靠的更近,想要为了她变得更好。

    纪染吹散了他心底的阴霾,让沈执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

    此时纪染小声说:“所以你一直考倒数第一?”

    纪染鼻尖特别酸,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喉咙有那么几秒的哽咽。

    沈执朝她看了一眼,有点儿自嘲道:“挺蠢对吧。”

    别的地方报复不了他们,只能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法子。

    突然纪染抬起头,咬着唇,几乎是从牙关里溢出的话:“我突然好想打人。”

    沈执听着她莫名的话,就见小姑娘眼圈通红的模样,软声哄道:“想打谁,我帮你去揍。”

    “谁欺负你,我就想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