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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 热词:福喜临门岚熙沙丘5:沙丘异端弗兰克·赫伯特他给的实在太多了无影有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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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冬安静的街道上,巨大的声响石破天惊,仿佛整个世界都要震醒。

    纪染被沈执抱着摔倒地上的时候,耳朵嗡嗡地响,周围所有的声音似乎都消失,只剩下脑海里的耳鸣声。

    那种扑面而来的冲击感,让她觉得格外灼热。

    疼,浑身都在疼。身体被沈执紧紧地箍住,每一处骨头都能感受到那股子挤压感,在危险来临的一瞬间,他只想到她。

    过了好一会儿,沈执也有点儿回过神,他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哑着声音喊:“染染。”

    纪染眼睛紧闭着,一张脸不止是一点儿白。

    “这边被压了人了,快来救人啊。”很快路过的人发现这边的状况。

    原来一辆大货车竟是直直地撞倒了路边的一棵树上,因为巨大的冲击力整个树倒了下来,竟是直接朝着沈执和纪染的方向砸了过来。

    沈执眼疾手快将纪染抱着往前扑倒,可是他的速度还是没快过大树倒下的速度。

    一只脚竟是被树干压住。

    纪染本来脑子还在懵,可是周围人的叫喊声又将她拉回了现实。她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他的黑眸比任何一刻都要亮。

    他安静地望着纪染,声音那么冷静:“染染,别怕,没事儿了。”

    纪染不敢动弹,因为他的脸色白地跟一层纸似得,明明这么寒冷的天气,可是他的额头上竟生出细密的汗珠。

    “沈执。”纪染伸手摸着他的脸颊。

    此刻周围的人渐渐聚集,不断有人喊道:“快过来帮忙救人,快来啊。”

    “这里,这里。”

    当人群聚齐时,大家齐心协力地将树干抬了起来,然后往旁边挪了下,沈执的脚终于挣脱了出来。

    他低声说:“我现在挪开,你慢慢坐起来好不好。”

    纪染带着哭腔喊道:“你别动,你的脚肯定很疼。”

    旁边有热心肠的人也提醒说:“小伙子你可别乱动呀,你这个脚可不是小事儿。”

    而旁边火光大起,原来那辆撞倒大树的卡车竟是燃烧了起来,周围聚集了很多路人,很快有人开始打报警电话,还有打医院急救电话的。

    好在大卡车的司机在停下车子后迅速地从驾驶座下来。

    只是整辆车子以极快的速度蔓延燃烧了起来,卡车司机站在卡车旁边双手张开,似乎想要阻止大火的蔓延,但是又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纪染本来是想维持这个姿势,一直等到医生到来,毕竟医生才能判断挪动他是不是适合。可是她头顶的人,偏偏这时还有心情笑出声:“染染,我现在往左边挪一下,然后你自己慢慢坐起来好不好。”

    纪染立即摇头:“不要。”

    她是真的担心沈执的脚,如果他的脚真的有事儿,哪怕把她的一辈子都赔给他,她都觉得不够。

    虽然上一世二十七岁的沈执依旧那么玉立挺拔,可是纪染最好怕的就是蝴蝶效应。她怕自己的到来会影响到这一世的沈执。

    她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轻轻摇头:“你别动。”

    “如果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这个要求我会很高兴。”沈执的嘴唇凑近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落在小姑娘的耳垂。

    比气息更滚烫的是他说出口的话,纪染的耳朵倏地染上红晕。

    这人怎么到现在还能这么骚。

    纪染气地想要抬手推开他,可是一想到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竟是又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只不过小姑娘一张小脸气鼓鼓地模样,一双本来红极的兔儿眼睛,眼底渐渐没了方才的慌张和害怕。

    沈执的手指在她的耳鬓轻轻勾起她的碎发,夹在耳后,这才低头嘴唇触碰到她的耳垂,蜻蜓点水那样,一触即离:“别怕,沈执哥哥真的没事儿。”

    纪染突然眼前一片模糊,本来已经逐渐干涸的眼眶竟又重新被眼泪模糊的视线。

    她泪汪汪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本来想要打他,可是最后脑袋伏在他的肩膀,牙齿轻轻咬住他的外套,竭力压抑住声音里的呜咽。

    许久,小姑娘带着哭腔愤恨地轻声说:“沈执,你要对我负责任的。”

    不可以半途而废。

    因为喜欢过这样的你,她知道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

    很快消防车赶到,消防车一路呼啸的声音从远远的地方传来,直到慢慢传到这里。紧跟着过来是救护车。

    经过医生的初步检查,他的脚腕在被树干压倒的时候,估计树杈和树干之间有点儿缝隙,所以并未直接把骨头压碎。

    但是一切还需要去医院做进一步的精细检查。

    沈执上了救护车之后,纪染赶紧坐在一旁陪着他。在医生初步判断之后,他没有躺在担架上,而是安静地坐在救护车里的座位上。

    纪染陪着坐在他的旁边,本来因为有医护人员在,沈执并没有握她的手。

    谁知救护车启动时,一只小手轻轻地挪到他的腿旁,然后偷摸偷摸地顺着他牛仔裤的边缘往上挪动,直到最后勾住他的小手指。

    最后她的手掌轻轻握住他的手。

    沈执垂眸将她的小动作从头到尾都收入眼底,待他微偏头时,身边的小姑娘坐地笔直眼睛望向对面的车窗外。

    沈执轻笑着,反手将她的小手扣在自己掌心。

    到了医院,纪染这次坚决没让他再走路,找了辆轮椅给他坐着。沈执单脚站在地面,低头看着面前的轮椅,嘴角微扯,露出一丝嗤笑:“坐这个?”

    “我推着。”纪染很肯定地点头。

    最后沈执朝她睨了一眼,微摇头,他低声道:“也就是你了。”

    于是纪染推着沈执挂号看病,明明那么纤细一个小姑娘,倒是丝毫不叫累。好在拍了片子之后,医生认真看着他的脚踝处伤势,终于点头说:“还好,只是有骨裂,静养一段时间就好。最好是不要来回走动。”

    “医生,需要住院吗?”纪染眼巴巴地看着医生,极热忱地问道。

    医生被她的模样逗笑,说道:“一般这种情况呢,都是建议住院观察一下。”

    “好,我们住。”

    “不用。”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纪染转头看着轮椅上的沈执,粉嫩的唇瓣轻抿着,片刻她开口说:“你要是愿意住院,我明天不仅给你买早餐,还在医院陪你一整天。”

    沈执望着她,诧异地扬眉。

    纪染本来以为自己提出这么丰厚的条件,他作为男朋友应该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谁知人家眼睫轻颤了两下,居然还挺淡定。

    纪染觉得她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委屈。

    就在她垂眼望着自己的鞋子时,突然一个温柔到极致的声音,似叹息般说:“嗯,听你的。”

    纪染眼睑微抬,再次朝他看过去时,沈执看着她,在笑。

    陪着沈执把住院手续办好的时候,纪染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纪奶奶打过来的。

    纪奶奶声音挺担心地说:“染染,马上都到十点了,外面不太安全,奶奶让司机来接你好不好。”

    纪染知道现在这个点确实有点儿晚,所以她低声说:“奶奶,我跟同学好久没见面了,我再聊一会儿天,马上就回去好不好。”

    她出门的时候说的理由就是约了以前的同学。

    天知道,她其实压根没有能约出来一起玩的朋友。

    纪奶奶也知道她很久没回江都,叮嘱说:“那你快点儿,不能超过十一点的。你爸爸今天过来还问你的,可都是奶奶帮你挡着呢。”

    “我知道,谢谢奶奶,最喜欢奶奶了。”

    纪染冲着电话亲了一下,响亮的声音把老太太逗得直乐呵。

    等她挂完电话,回头看着已经穿上医院浅蓝色病号服的少年,屋子里气温适中,明亮的光线落在他的身上和脸上。

    半晌,沈执抿嘴,淡声问:“不是说,你最喜欢的是我?”

    纪染:“……”

    *

    第二天一大清早,纪染起床之后借口出门跑步,老太太和老爷子很欣慰地点头。谁知两人竟是不约而同地喊住她,要跟她一起出去运动。

    吓得纪染赶紧又找了个借口溜走。

    她买了丰盛的早餐到了医院,刚好碰上医生在查房,她进门的时候,里面的医生带着好几个看起来是实习生模样的人,齐刷刷地转头朝她看过来。

    沈执半躺在床上,任由一帮人围观他。

    倒是医生检查完了之后,饶有兴趣地朝着纪染看了一眼,转头对自己的学生说道:“所以我就说千万别学医,你看看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被人家小朋友都比下去了。”

    一帮学生憋着笑意,跟着医生走了出去。

    贴着墙边站着的纪染眨了眨眼睛。

    所以这就叫无妄之灾是吧。

    吃完早餐之后,两人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纪染望着外面的太阳渐渐升起,暖洋洋的阳光从玻璃窗外照射进来。

    纪染回头望着沈执笑道:“我推你去楼下的小花园吧。”

    看着她这么兴致勃勃的模样,沈执也没打扰她的兴致,干脆让她推着自己下楼。

    两人到了楼下小花园,不少病人都在下面闲逛,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有个子刚到膝盖的小孩子欢快跑动。

    逛了一会儿,纪染找了一张空着的椅子,沈执的轮椅停在她对面。

    阳光正好,照在身上带着虽然还有点儿冬日的萧瑟,却也有那种懒懒的暖意。

    纪染伸手折了一根地上一根草,隔着老远伸手挠沈执的脸颊,本来沈执安静坐着不搭理她,她还越挠越带劲越挠越觉得觉得自己不可一世。

    最后,沈执还真的有点儿恼意,伸手一下握住她的手掌。

    “还闹?”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抬头笑了起来。

    纪染伸手去掰他的手指,也是闹着玩,等她微偏头视线扫过旁边。

    沈执看见本来还跟他嬉闹的小姑娘,明显愣了一秒,整个人陷入僵硬。

    下一秒他还没回过神,她跟触电般松开握着他的手掌,身体还下意识地往椅子的另一边挪过去。

    是离他远的那一边。

    沈执跟着她的视线朝那边看过去时,只见一个穿着驼色大衣的女人站在不远处,她长卷发披肩,整个人有种精致到极致但也疏离到极致的气质。

    虽然隔地有点儿远,但沈执还是看清楚她的长相。

    是那种一眼看见就会明白她跟纪染关系的长相。

    纪染妈妈。

    没一会儿,旁边有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也朝这边看过来。

    他看见纪染本来就有点儿吃惊,再看见她身边的少年更是瞠目。

    纪染望着裴苑,几秒后,她起身,不过在走过去之前,她还是开口说:“那是我妈妈。”

    她走到裴苑面前的时候,裴苑望着她,神色莫名,是那种瞧不出太多情绪的。

    “妈妈,你怎么在这儿?”纪染轻声问道。

    裴苑呵笑了一声,语气不善;“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她的声音是那种她一贯的冷漠,明知道隔这么远沈执肯定听不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不想让沈执看见裴苑跟她说话的模样。

    就是不想让人发现,原来她妈妈对她会如此冷漠。

    连说话的口吻都是一贯带着命令式的。

    纪染头一次有点儿想要反抗,她抢在裴苑之前说:“我先把他送回病房,有什么事情我们待会再说。”

    不等裴苑给反应,纪染转身走回沈执身边,直接推起他的轮椅。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

    一直到了病房,她把轮椅停下,这才小声开口:“我妈在楼下,我得跟她回去了。”

    沈执点了点头。

    他抬头朝纪染看了一眼,整个人笼罩在一种低气压当中,是裴苑出现之后就产生的低气压。

    在纪染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沈执突然开口:“染染。”

    纪染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我晚上再来看你。”

    沈执望着她的脸颊,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掩着笑意,终于他轻轻点头,声音低哑:“嗯,我会等你。”

    一直等。

    纪染到楼下的时候,远远就看见裴苑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一步都没挪动。

    于是她慢慢踱过去,速度不算快。

    她一到跟前,裴苑也不啰嗦,直奔主题问道:“刚才那个,是谁?”

    纪染想了下还是轻声说:“是我同学,同桌。”

    她似乎觉得这样还不算够,又说:“就是那个每次都考年级第一的那个同学。”

    裴苑似乎被她逗笑了,大概纪染的回答在她眼底就是欲盖弥彰,她呵笑了一声,微眯着眼睛望向纪染:“染染,你知道妈妈想听的不是这个。”

    纪染抿嘴。

    她这样的态度让裴苑越发明了,她眸光渐冷,落在纪染身上隐隐有逼问的意思。

    “染染,你是不是在谈恋爱?”

    这话说出口,母女两人之间像是升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又或是两人之间有一道深沟,纪染在这头,裴苑在对面。

    纪染依旧沉默。

    这时候普通人或许就会矢口否认,没有,不是,多么简单的两个单词,一张嘴就能说出来,说不定还能蒙混过关交差。

    可是纪染不想。

    明明之前是她不愿意让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她有一百种理由,要努力学习不能影响其他同学,或者是当个好学生的榜样。

    理由很多,原因也可以很多。

    可裴苑质问她的时候,纪染反而不想否认,明知道这并不是理智的做法,但是她不想。

    她不想否认沈执的存在,也不想否认他对自己的意义。

    可是她不说话,裴苑反而也沉默了下来。母女两人之间似乎有种隐隐的较劲。

    直到最后,裴苑看着她声音冷漠地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纪染没想到她们之间第一次这么公开而又直接的对峙,居然是以裴苑的率先低头而结束,连纪染自己都有点儿不太适应。

    但是最后裴苑确实是把纪染送回了爷爷奶奶家里。

    纪染在家安静待到晚上,她看着时间,知道爷爷奶奶睡的比较早,几乎八点就睡觉了。

    于是她穿好衣服和鞋子蹑手蹑脚的准备出门。

    等她偷偷溜出来的时候,直接打了车也没给沈执发信息。

    虽然之前他有发了信息告诉她,晚上不用过来找他,但是纪染一想到他孤零零在医院,就有点儿于心不忍。

    到了医院,她轻车熟路地到了沈执病房的门口,谁知她正要推门的时候,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你跟染染不适合。”

    裴苑的声音是真的很好听,清冷里透着成熟。

    纪染从病房门上的玻璃,安静朝里面看,裴苑站在床边,而她面前的少年则坐在床边,微垂着头,黑发遮住他的眼睛,叫纪染压根看不清楚他此时的表情。

    沈执终于还是抬头,他很认真地说:“阿姨,我不会影响染染的学习。”

    裴苑神色依旧冷漠,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不单单是学习的事情。”

    “你的家庭。”裴苑轻轻地四个字,犹如一个巨锤般一下砸在了沈执的心头。

    饶是他这样冷静自持的人,都不由露出苦笑。

    是啊,他的家庭。

    裴苑不习惯拐弯抹角,她这个人一向开门见山:“如果你们不是认真的,那么现在就了断了。毕竟你们年纪都还小。”

    “可如果你们觉得十七岁就要认定一个人,那么我也不会同意。你的家庭太过复杂,不适合染染。”

    沈执微垂着头,双手狠狠地握住病床的边缘。

    手掌因为太过用力,手背的骨关节泛着微微的白。

    “况且你母亲的病……”裴苑略顿了下,沈执的头猛地抬起,可是裴苑并不在意他的目光,淡声说:“精神病是有家族遗传史的,你母亲是在二十一岁发病,你又怎么能保证她没有将这个基因遗传给你呢。”

    砰,当门被用力推开时,撞在墙壁上巨大声音,惊动了病房的人。

    纪染站在门口,整个人浑身都在颤抖。

    裴苑震惊地望着她,可是小姑娘像是一只处于狂怒奔溃边缘的小狮子,她用力地握住自己的手掌。

    死命地咬着自己的唇瓣。

    可最后她还是开口说:“你怎么能,怎么可以对他说这种话。”

    拿一个母亲的病来警告她的儿子。

    纪染想不到这会是裴苑干的事情。

    她以为裴苑是霸道,是强势,她也见惯了她的强势和霸道,但是她没想到她居然能这么冷漠和自私。

    “你也是一个妈妈,你怎么能对一个儿子这样说他的母亲。”纪染拼命地睁大眼睛,不想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可是那种失望的心情,却如火焰般在她心底撩烧起来。

    大火蔓延将她心底对裴苑所有的依恋和执着都烧的一干二净,最后心底为她留着的一片平原最后被的光秃秃,再也留不下任何东西。

    纪染望着她,心头空落落。

    是绝望还是失望,她说不清楚。

    纪染望着她终于缓缓开口:“我为你感到羞耻。”

    作者有话要说:染妹:我不许你这么伤害他,谁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