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高峰，地铁拥挤纠缠。
肥肥不知是什么心理，今天化了个大浓妆，因为彩妆色系普遍偏暗，整体看起来有种电视剧里女主将要黑化的感觉。
她身形很有优势，在紧凑的空间里找到一个拉环；而童小布瘦小无助，被挤得像是要变形，只好将肥肥当扶杆，死死地拽着她的袖子。
好死不死，这会儿江沅的电话打了进来。
肥肥眉心拧结，本不想接，无奈手机一直响，她只好在与别人衣服的摩擦中费力掏出手机。
“挤地铁呢说话不方便，等会儿我给你打过去。”
肥肥没等对方张嘴，一口气说完便挂断，一回头，看到对面镜子里的自己：酷妞的表情，看着很不好惹。她把自己和身旁的人比了比，竟觉得气质胜了几分。
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浮上她的嘴角。
童小布抬头，“你对江沅也太凶了。这是他给你的权利，你知道的吧？”
此话有醋味，但不重。
“小布，”肥肥稍侧下头，低声说，“你用我身体的时候，对他过分热情了。”
“行吧。但他知道真相以后我就没再找过他……”童小布吐吐舌头，又说，“你今天的妆太黑了，你不是说已经变自信了么，那就不需要拿浓妆来壮胆了。”
“那也得，一步一步来不是……”
地铁呜呜行驶，每一站停车，车厢里的人都要被微微一晃，然后再以熟练的姿势站稳。
车厢就好像一个大盒子，刚装好东西时觉得满了，晃一晃摇一摇又敦实了，还能再装一点。肥肥只觉得和身边人越挤越近，但不管她怎么挪动，都被死死夹攻着。
肥肥的微*信响起，是江沅发过来的信息：给你和小布买了监控摄像头，写的你们公司的地址，这两天注意接收一下。店家包安装，为了不让你们怀疑我要偷窥，我就不插手安装的事了。
肥肥哑然失笑。
摄像头？真有你的，是怕李赫余党们来报复吗？
本以为童小布听到她的笑会来搭话，扭头一看，却发现她脸色异样。
“怎么了？”
童小布憋红了脸，过了一会儿才朝肥肥使了个眼色，用极低的声音说：“我感觉后面那男的一直在抠我，但我又怕误会是有东西抵着，你帮我看看。”
然后，肥肥马上对上一张让人极度生理不适的男人脸。
男人仅比童小布高半头，看着极为正常，常见的上班族模样，扔在地铁里没人会多看两眼的路人甲。
可他的表情又极不普通，脸上因痘印太多而产生许多明暗差，将似笑非笑的表情藏在里面，与人对视时故意扯出几道自认为聪明的法令纹，这让他又多了几分阴险。就好像他在明处、你在暗处，他看透你生活的全部隐私似的。
肥肥心跳停了半拍。
因为短短三秒的对视，她确定童小布说的都是真的。她目光向下移，见那男人的一只手正停在童小布臂部后方，有周围乘客的遮挡，那里光线很暗且是没人关注的角落。男人此时并没有动作，可明显，那是刚刚停下还来不及撤退的手。
童小布从肥肥的脸上也确认了这一点。
肥肥暗暗为自己鼓了把劲，把表情调整到最威严，目光冷冷刺向男人——
“你在干吗？”
男人左右看看，装傻充愣，仍旧是那副欠揍的笑，挑衅地看着肥肥。
肥肥拔高声音，“放开你的脏手！”
男人双手缓缓地抬到肩膀上，一脸无辜。童小布趁机转过身来，怒目向男人，“你在我身后干吗？我刚刚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呢！好变态啊你！”
四周的人已纷纷向这边看过来，目光一一掠过他们三个，大概都猜出是发生了什么事。男人看着像是惯犯，脸色十分从容，自信地回望着她们。
“你别在这儿装无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别以为别的女孩不敢吭声，我们也不敢吭声！你是不是想警察局走一遭？”
男人举着的双手一直没放下，“我什么都没干呀！”
什么逻辑！
现在举起双手就能证明刚才没做坏事吗？
可就是这样粗糙的逻辑，旁观者里却有不少人信了，其中还有两个大叔嫌肥肥太吵。有人鄙夷地打量起肥肥的脸，目光里尽是嫌弃。
这样的还能叫“女孩”，明明就是个大妈！画这么重的妆，想来也不是好女人吧？那个瘦的倒是挺好看的，可后面那个男人看着多老实啊……
有个羽绒衣大叔龇着嘴说：“小姑娘凶得咧！”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可他们的表情又是那么明显，表情和语言之间好像有一个翻译软件，将他们心里的话转换成文字，飘浮在众人头顶。
虽然不少人是在看她们的笑话，可肥肥相信这些文字里有支持她们的，或许只是还没有勇气站出来。而且就算没有人支持又怎么样？想我们也是从风波中走来、见过世面的人了，还怕你们不成！
“你不承认不要紧，下一站我们都下车，我会报警，交给警察处理。”
“你有证据吗？”男人挑挑眉毛。
“证据我会找，而且，说不定你是个有案底的人呢，那不就更好办了？”
童小布这会儿已忘了生气，而是欣喜地望着肥肥，为她的转变而开心。因为她的威猛，童小布更有底气了，连声附和，说要报警，有没有证据都得派出所走一趟。
男人一听“案底”这两个字，变得似乎很紧张，看来是被肥肥猜中了。肥肥正想乘胜追击，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细弱的女声——
“这人刚才也骚扰我了！“
旁观者的眼光循着声音找过去，是一个在门口站着的清秀女孩。她的手穿过人群指向男人，“他在开发区就上来了，刚刚连着两站在我身后顶我，还用手指摸我……我是一个人，吓得不敢出声，也不敢动。后来这两个女孩上来，他才转移了目标。”
人群中开始出现了对男人的指责和声讨，这些声音多数来自女人。
“这种‘痴汉’必须得给他留个案底！”
“欺负女人体力小，打不过你是吧？看着人模人样的。”
“你家里就没有女人吗？干这种变态的事！”
渐渐地，也有一些男人的声音加进来。那人一看情势不妙，已急着往门口挤，准备在下一站逃走，被肥肥一把拦住。
“别跑，今天必须去趟派出所！否则你有恃无恐，下次还这样，反正姑娘我最近派出所去得勤，熟门熟路，也不在乎多去一次。”
童小布轻轻地拽肥肥的衣袖，眼神有些胆怯，她生怕男人藏着刀，一不小心再酿出惨剧来。毕竟舒心日子才过了两天，她可不想来个血淋淋的番外。
肥肥其实也很害怕，抓着童小布的手一直在抖，但表面还得装得生猛。车厢太挤，她看不清这男人的全身，大概瞟了几眼，他手里、口袋里应该没有什么锋利和坚硬的东西。而且，她刚才说自己是“派出所常客”，说不定也能唬唬他。
不到两分钟的一站路，变得漫长。
地铁终于到站，两个年轻男人主动帮忙，帮着几个女孩将那货扭送给安保。几人打算去派出所的时候，肥肥紧绷的神经才松下来，膝盖一软差点走不动路。
“肥肥，你今天超级帅！”
“哦……”
“又得请假了，哎，你说咱俩的‘奇幻之旅’啥时候能结束啊？”
肥肥只顾镇定自己的紧张情绪，腿脚酸软地跟着安保出站，只顾着回应了童小布一个苦笑，然后就嘴唇发干，话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