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池伊伊回到住处,照常往沙发上一躺,一点都不想动弹。这几天她情绪都不高,放以前她有休息的时间绝不会自己宅着,一定会约人出去嗨一下,她把这种消极性归结到感冒上。
池伊伊躺了会儿,听到有人敲门,她以为是孟苹,磨磨蹭蹭起身去开门,结果门一开,看到的是赵曦。
“Surprise!”
赵曦和池伊伊的奶奶是一起卖菜的好姐妹,她们打小就认识,小学初中都在一起读,虽如此,两人的成绩是天差地别,池伊伊性子跳脱,不好学,高中毕业后就不读了,赵曦却恬静乖巧,一心向学,现在已是个正儿八经的研究生,未来的园丁,她专硕最后一年打算在玉城实习,上学期就敲定好了学校。
要不是从小认识,池伊伊想自己和赵曦怎么着也不会成为好姐妹。
“你旅行回来了啊。”池伊伊看到赵曦出现稍感意外。
“九月就开学了,我得提前回来找房子。”赵曦拖着行李箱进了屋,她四下看了看转身说:“我就先在你这住了。”
“可以,不过你得给我做饭,收拾房子。”
“行。”
池伊伊笑了,瞥了眼她的行李箱,“从新疆回来,给我带礼物了吧。”
“带了,小半箱都是。”赵曦蹲下身,打开行李箱,“呐,都在这呢。”
她拿出一顶花帽戴在池伊伊头上,笑着说:“我买的时候就觉得这帽子戴你头上肯定好看,果然。”
池伊伊拂了下珠帘,“我还能比新疆姑娘戴的好看啊。”
“各有千秋。”
赵曦说完又蹲下身,拿出一包白色奶酪样的东西,拆开后说:“这是新疆特有的奶疙瘩,哈萨克族的人可爱吃了,你尝尝。”
池伊伊接过奶疙瘩闻了闻,没闻到特别的味道,张嘴咬了一口,五官顿时酸得挤成一团,她咽不下去,跑到洗手间把嘴里的东西吐了。
“这都什么东西啊,这么酸,坏了吧?”池伊伊皱着眉,仍觉得嘴里有股怪味。
赵曦看到她的反应忍不住笑开了,一边解释道:“没坏,就是这样的,我第一回吃和你一样的反应,你多尝几口就能接受它的味道了。”
池伊伊敬谢不敏。
赵曦又从箱子里拿出了葡萄干,“我记得你奶奶很喜欢葡萄干来着,我过两天要回去一趟,你和我一起吗?”
池伊伊摇头,“我前段时间才回去。”
“你自己?”
“不是。”池伊伊语气平平,“和前男友。”
赵曦一惊,“你和那个工程师分了?”
“嗯。”
“什么时候?”
“上周的事了。”
赵曦看着池伊伊,表情踌躇,不知道要不要说两句安慰的话。
池伊伊一眼就看穿了赵曦的心思,她摆了摆手,豁达道:“分个手而已,男人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曦见她这种反应,没再多说,低头把带回来的伴手礼一样样地拿出来递给她。
晚上洗了澡,池伊伊和赵曦齐齐躺在床上,她们有阵子没见面了,自然有很多话聊。
赵曦绘声绘色地讲她在新疆旅游的经历,池伊伊也会吐槽自己在工作上遇到的傻逼,两人聊到凌晨,意犹未尽。
“我明天早上去拔牙,你陪我去。”池伊伊说。
“你牙怎么了?”
“智齿发炎了。”
“我听说拔牙挺疼的。”
池伊伊其实也有些怵,但还是没打算逃避,“这牙和男人一样,不合适的就要尽早拔掉,免得隔三差五就发炎,折磨人。”
赵曦闻言侧过身,看着池伊伊问:“伊伊,你……不难过吗?”
池伊伊缄默,片刻后摇头,“我愁啊。”
她叹口气说:“宝珍挺喜欢他的。”
赵曦笑了,“你害怕奶奶骂你啊。”
“骂是少不了了,我就怕她又打亲情牌让我回去相亲。”
“分手的事你不打算告诉奶奶?”
“不了。”池伊伊翻了个身,“等我找到了下一任再回去,也快了。”
池伊伊本来想和赵曦说说林桉的事,扭头见她在打哈欠,想到她今天奔波了一路,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便也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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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池伊伊吃过早餐后就和赵曦去了林桉的医院,候诊区人很多,池伊伊拿出之前办的卡,和前台护士打了声招呼。
“池小姐,林桉医生正在给病人看诊,您坐下稍等一会儿。”
池伊伊点头,一旁的赵曦愣了愣,诧异地问:“林桉?”
“看来你还记得他,就是初中和我们同校的那个林桉。”池伊伊拉过赵曦坐在一旁,压低声说:“初恋男友。”
赵曦表情微变,片刻后才问:“你们什么时候遇上的?”
“就前阵子,这家医院是他爸开的,他现在在这工作,我来看牙,就碰上了。”池伊伊没注意到赵曦的异常,接着说:“他还记得我。”
“他——”赵曦还想问什么,余光看到诊室里走出来一人,登时怔住。
林桉走向池伊伊,“来啦。”
他看向赵曦,“你朋友?”
赵曦垂下眼,手指抓着挎包的带子。
池伊伊拉着赵曦站起身,介绍道:“隔壁班的赵曦,我的好朋友,你和她交集不多,应该没什么印象了。”
经池伊伊提醒,林桉有印象了,“我记得她。”
赵曦擡头看林桉,又听他说:“经常和你一起上下学的。”
赵曦眼底的微光霎时熄灭。
“你是不是要拔牙害怕了,所以带了朋友来。”林桉恰当地开了个玩笑,又说:“进诊室吧,我帮你看看牙齿。”
“好。”
池伊伊扯了下赵曦:“小曦?”
“噢,走吧。”赵曦回神,跟着池伊伊进了诊室。
池伊伊上回来做冲洗的时候就拍过片了,的确有一颗阻生齿,林桉检查了下她的口腔情况,她的牙龈炎没之前那么严重,可以拔牙。
他拿出一份知情同意书,递了支笔给池伊伊,说:“医院的规定,签个名就好。”
池伊伊看到那些可能发生的不良后果,心里又敲起了鼓,她以前就听说有人拔完牙后面瘫了,真要这样她可就当不了模特了。
林桉安慰她:“你这颗阻生牙的牙根没接触到神经,不难拔的,你别担心。”
赵曦看了林桉一眼,也安抚池伊伊,“你就相信林桉吧,他说不难拔,肯定就是有信心的。”
林桉笑着看向赵曦,后者眼神闪躲,低下头避开了视线。
池伊伊也不是磨磨蹭蹭的人,来都来了,她接过笔,在患者签名那一行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同意书递给了林桉。
林桉扫了眼她的签名,表情略微疑惑。
“怎么了?”池伊伊问。
“你的字和以前不太一样。”林桉说。
赵曦心下一跳,拉过池伊伊,指着治疗床说:“伊伊你快躺下吧。”
池伊伊愣了下,以为赵曦是在帮她解围,便点点头说:“也对,长痛不如短痛。”
林桉看了眼赵曦,没说什么,收起同意书,喊护士进来做准备。
两针麻醉下去,池伊伊整张脸都麻了,林桉拔牙术法挺娴熟的,池伊伊的智齿没长出来,他只能剖开牙龈,把牙齿锯成两截,再把牙□□。
池伊伊全程心惊肉跳,林桉时不时安抚她,手上沉着地操作着,赵曦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他。
半小时的功夫,林桉就拔完牙,把创口缝合了,他把拔下来的牙冲洗干净后用小袋子装好递给池伊伊,又叮嘱道:“血水别吐,咽下去,棉花咬半小时再吐掉。”
麻药劲未过,池伊伊说不了话,只能含着泪包点头。
林桉见她神情恍惚,显然还没回过神来,他示意护士拿了个冰袋给她捂着,又让人扶她到外面的休息区坐着,这才转过身和赵曦说注意事项。
“拔完牙两个小时之后才能吃东西。”林桉看了眼诊室的钟,“现在十点,十二点左右让伊伊喝点粥,别太烫,麻药劲过去后,创口会痛,我给她开点药,你记得提醒她按时吃。”
赵曦看着林桉出神。
“赵曦?”
赵曦回神,对上林桉的视线后匆忙别开眼,慌慌张张地点了点头,应道:“好,我知道了。”
林桉去了休息区,池伊伊正用冰袋捂着颊侧,他问了句:“还好吗?”
池伊伊点了点头。
“回去好好休息,这两天痰里有血水是正常现象,如果创口鲜血不止记得及时和我联系。”
池伊伊又点了点头。
林桉还要工作,池伊伊不想耽误他时间,拿上药后就和赵曦离开了医院。
赵曦在打车软件上叫了辆车,等车期间她回头看着医院招牌走了神,关于林桉她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可转头看到池伊伊微肿的脸,几番踌躇后还是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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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竞这次接手的项目在玉城,项目开始,他就忙成了个陀螺,白天下工地,晚上画图改施工方案,虽然不管在哪个地方都一样忙,但在玉城晚上好歹能回公寓睡一觉,比住宿舍自在舒服。
项目一开拔,陆竞连轴忙了一阵,没日没夜的,孙立易约酒他都没时间去,几个好友还笑他是富家公子的命穷人的病,舒坦的日子不过,就爱劳碌。
玉城有过立秋的习俗,那天陆竞腾出时间回了老宅,车开进车库时他看到了一辆奔驰,这辆车是谁的他再清楚不过。
陆竞停好车后当即进了宅子,果不其然在客厅看到了陆以恒,他脸色微沉,开口语气不耐:“你来干什么?”
陆以恒脸一黑,“你就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岳老见父子俩见面就剑拔弩张势同水火,忙从中调和道:“小竞,你爸过节来了。”
陆竞冷嗤,“他一个外人,来这过什么节。”
“我来老丈人家过节合情合理。”陆以恒横眉以对。
“你也配。”
“陆竞你——”
陆以恒正要发怒,沈老拍了下木椅的扶手,喝止道:“好了,吵什么吵。”
老人家说话到底有点分量,陆竞和他爸不再针锋相对,但仍是互有怨气,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岳老恰时出声,“李妈应该把菜都做好了,今天过节,都不许吵,和和气气的……都去餐厅,吃饭了。”
岳老起身,递了个眼神给陆竞,“小竞,来。”
陆竞虽然心里不痛快,但也不想败了老人家的兴,最后还是应承了。
一顿饭吃得并不融洽,陆竞全程无视陆以恒,当他这个人不存在似的,只和二老谈天说话。饭毕,陆竞接了个电话,公司临时有事,他和二老说了一声,先行离开。
到了车库,陆竞正要打开车门上车,后头陆以恒喊住他。
“有事?”陆竞转过身。
陆以恒走近,端着架子训诫道:“你在工地做个吃力不讨好的工程师,不如来公司帮忙。”
陆竞表情不悦,“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是你爸!”
陆竞沉下脸,冷笑道;“你这么缺儿子啊,再生一个不就得了。”
“你——”陆以恒脸色难看,还是克制道:“你想当建筑师,公司有更好的平台和资源,这个社会要的不只有实力,靠你自己这辈子都很难出头。”
“所以你娶了我妈。”
陆以恒怔了下,沉默良久才叹口气道:“瑾瑜的死我有责任。”
“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陆以恒的神色忽的有些疲惫,“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很多东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年轻的时候谁不是一腔热血,但是现实很残酷,你以为你会是特例?”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觉得我是靠沈家才有今天,但是你应该庆幸我的成功,你是我的儿子,只需要向我低头,你就能比一般人得到更多。”
“去年你递过辞呈,我不知道你后来为什么反悔了,但是一时的热忱支撑不了多久,你应该早点认清现实。”陆以恒看了眼腕表,最后说:“去公司的事你好好想想。”
陆以恒离开后,陆竞独自在车上枯坐良久,他靠着椅背,望着车顶陷入沉思。
建筑工程师这工作内行人叫苦,外行人看着也并不光鲜亮丽,整天灰头土脸的,很多人干到一半就转行了,能熬到总工的人如凤毛麟角。
陆竞从小跟着外祖父学习,自诩在建筑设计上有天赋,陆以恒自大虚伪却也犀利,他说得没错,这个时代资源、运气都比实力更重要,他没有绝对自信能够不靠家族荫庇,不靠外祖父的名声而在建筑界获得地位。
付出不一定有回报,陆竞有过迷茫期,去年他一度摇摆,当时在小池县,他向顶头上司提了辞职,孙立易问他后来为什么又留了下来,他不相信他是为了一个女人,但他的确是因为池伊伊才打消了退缩的念头。
矫情地说,陆竞在商城看到池伊伊的那一刻被激励了,他想他的处境再怎么样也不会比她还差,她身处泥淖尚且自强不息,他一个大男人如果这点苦都吃不了也太逊了。
凭着这个念头,他干到了现在,她一直在努力,他也一直在坚持。
想到池伊伊,陆竞心里一阵触动,他拿出手机,从微信里找到她,他们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小池县那晚,她让他自己点蚊香。
上回争吵到现在,一周的时间过去了,他们互不联系,陆竞不清楚这算不算分手,因为过去一年间他们也有过十天半个月不通有无的时候。
池伊伊没拉黑他,他点进她的朋友圈看了眼,今天早上她发了条状态,一张冰袋捂脸的自拍,配上文案——牙齿和男人一样,不合适了就要及时拔掉。
陆竞盯着她的照片看了许久,这条状态与他无关,却赫然写着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