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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鉴于早上兰焕曾附身过冬梅,再变成猫潜入幻境也不是不可能,褚潇保持戒备,刷子头指向花猫的鼻子。

    “你真是兰焕?”

    花猫伸出双爪抱住刷头,张开天生的微笑唇说话:“我最多只能待十分钟,就想看看你安不安全。”

    褚潇心想余婉宁和佛姑若识破她的心思来袭击,定会言语诱骗,不相信就不会上当。于是稍稍收回刷子,问:“我进来多久了?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形?”

    花猫规规矩矩蹲坐着,仰头望着她,模样憨厚可爱。

    “这里的时间是和现实世界割裂的,你被掠进来还不到半分钟。”

    褚潇听他说只能在幻境里停留十分钟,想必还没制服佛姑,忙问:“你要多久才能打败佛姑破除她的幻术啊?”

    花猫似乎皱了皱眉头,歉意道:“再给我一分钟吧,其实真正难对付的是余婉宁,她挟持你做人质,我强行消灭她和佛母,你的意识会随着幻境的消失而崩溃,清醒过来也是个傻子。”

    现实里半分钟相当于这里的一天,再多一分钟就意味着还得在幻境里呆两天。

    褚潇的猜疑并未降低,隐蔽套话检验真伪。

    “那余婉宁也是高维人类转世的,你们不是以牺牲自我成全他人为宗旨?那就该做好倒霉的觉悟啊,生前自愿做圣母,被白眼狼咬死了就恼羞成怒变恶灵,这不是输不起吗?”

    假如花猫是余婉宁幻化的,多拿难听的刺激兴许能逼她现原形。

    花猫听了直叹气:“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每个转世到地球的星族在帮扶地球人的过程中都受过严重伤害,死状比余婉宁凄惨的不计其数。”

    褚潇嘲讽:“那是她承受力太差?你以前说跃升的过程很漫长,不修成菩萨心肠成不了正果。余婉宁这么掉链子,是不是当年跃升时有考官放了水?”

    这质疑不成立,人类凭借自身素质跃升,产生灵魂,能量提高到一定阶段,围绕他们的宇宙磁场就会自动改变,牵引他们去往高维世界,不存在外物干预,更没设置考官。

    花猫言简意赅解释:“她堕落的原因不在村民迫害和惨死,完全是因为被深爱的人背叛了。”

    他爆出“真料”,褚潇听得用心了,蹲下直视花猫的双眼。

    花猫一直望着她的脸,脑袋随着目标高度降低低下来,拖在身后的尾巴左右摇摆,溜圆眼轻轻眨了眨,肉乎乎的肚子贴着地,形象更卡通了。

    要是平常少女肯定忍不住动手开撸,褚潇对可爱免疫,冷静问:“她深爱的人是长庆吗?话说回来,那人长得跟你一模一样也是余婉宁捣得鬼吧,她想干什么?”

    “大概是想骗取你的信任,你千万别接近那个人,也别让他接近你。”

    话说到这份上,语气也如假包换,看来真是兰焕了。

    褚潇再做个小试探,伸出手,左手食指戳中花猫脑门,按住使劲揉了揉。

    花猫晃头躲了一下,奇道:“你干什么?”

    “没什么,看你长得可爱,就管不住手了。”

    它轻信了她的谎言,摆着尾巴笑:“你这孩子真没大没小。”

    油滑腔调也算身份证明,褚潇姑且信了,感觉时间所剩不多,追问:“为爱发疯也很奇怪啊,做女人一生总会遇到几个渣男,难道你们高维人类都没谈过恋爱,连这点挫折都承受不住。”

    他们相处时间不长,她又怀着防备抗拒,没这场事故还聊不到情感话题。

    兰焕也没为此备过课,随口说:“地球人和其他人类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们在男女之爱上散发的能量特别强烈,能轻易俘获对方的心智,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甚至高维人类也会受感染,出现跟地球人相似的症状,尤其是做为女性形态的时候,简直难以抵挡。”

    他做着说明,自身也很费解,没亲身领教过很难想象这股神秘力量。

    褚潇曾听他说女性的通灵能力更强,对情感的感知也更敏锐,估计为此才容易中招。

    她空有女性的身躯也不能理解,代表性案例倒见过不少。

    被劈腿男人抛弃后寻死觅活的女同学。

    跟着赌鬼丈夫风餐露宿的傻女人。

    宁愿忍受家暴、贫穷仍对老公不离不弃的受虐狂。

    …………

    有人说爱情是治愈的良药,醉人的美酒,褚潇往贬义方向想,这玩意儿做药会引发精神疾病,做酒则会催生出当街发疯的醉鬼。

    女人嗑了药喝了酒,双商齐刷刷暴跌,把给她们投毒灌酒的男人当做空气,哪怕飘满尘埃雾霾也不能停止呼吸。男人是坨大便,她便甘做蛆虫不离不弃,因为大便是蛆虫唯一家园,离开后死路一条……

    完全是大脑缺陷,脑垂体干嘛分泌那么多无用的激素,搞得人类神神颠颠。

    这方面她比较欣赏母亲那种洗新厌救,提裤变脸的“渣女”,跟男人交往只消费荷尔蒙、卡路里和有限的钞票,绝不搞精神内耗。

    兰焕很想了解地球人的大脑怎会出现此种进化,褚潇这儿肯定找不到答案,当前也无暇发散讨论,打算用最后两分钟叮嘱她安全事项,无意中看到她露出袖口的右手,立马探身凑近她食指尖上的血痕。

    “你受伤了?”

    褚潇缩手搪塞:“刚被炉子上的火燎了一下,不严重。”

    神的洞察力敏锐,兰焕不经细看便揭穿她:“这是化学药剂造成的烧伤啊,你在干什么?”

    他脑袋转向床底,说话往那边跑。

    褚潇估计他嗅着味儿了,赶紧手快揪住猫尾巴,不许他前进。

    兰焕调头质问:“床下的硝化棉是你藏的?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

    “潇潇,你在余婉宁的地盘活动,任何举动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她不阻止说明你的做法合她心意,乱来的话会让你的处境更危险。”

    兰焕熟知褚潇不甘被动的个性,收到星族男子的情报定会采取行动,怕她多此一举,给营救增添障碍。

    褚潇可不管那么多,绝境中最需要变数,变数不能靠等待,是好是坏先行动,逼得敌人跟自己过招,总会有些胜算。

    她一把薅住花猫的肚子抱起来,转身走向窗户,边走边冷嗤:“你别分神担心我了,快回去专心对付敌人吧,早点救我出去比什么都强。”

    说完推开窗户,双手捧住花猫丢出去。

    兰焕对敌人的屏蔽即将失效,不放心也得走了。

    花猫落地打了个滚,喵呜一声爬起来看向她,右前爪擡在胸前,脑袋歪向左侧,眼里不再有人的神态。

    褚潇知道兰焕已解除对这只猫的附身,这幻境像个编程游戏,除她以外的生灵都是受余婉宁和佛姑操控的NPC,兰焕的神识潜入后可随机挑选一个寄付。

    他下次又会变成什么?最好别来了,快点摆平这桩麻烦,不然以后我都叫他废物大叔。

    昼夜交替,当晚一切正常。

    早起褚潇支走冬梅,掏出藏匿的硝化棉用油纸包着缝进中山装背部的夹层,待硝化棉干透还须两小时,准误不了事。

    匆匆吃了些早点,她带领奴仆来到祠堂。

    黄家族的男女老少和几位德高望重的乡贤都到齐了,还有许多看热闹的村民,几百颗脑袋挤得紧似盒里的火柴头,热闹氛围正是褚潇需要。

    黄源誉领着黄二郎来问好,那后生油腻老相,瞧着比余婉宁岁数大,七尺男儿为钱折腰,腆着脸叫娘,不见半分害臊。

    褚潇笑道:“等行过礼再叫不迟。”,身后的冬梅上前两步打开装中山装的布包袱。

    褚潇慈祥地看着黄二郎:“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儿子了,云祥走得早,没能享受这份福气,这套衣服是他身前穿过的,你换上再行礼,就算继承父亲的衣钵了。”

    黄二郎一心吞占黄家的产业,事成之前对养母言听计从,领了这份惠赐忙不叠换上,那小一号的衣装塞不下他的肥肉,袖管裤管腰身鼓囊臃肿似腊肠,外人看了偷笑,只他们一家子沾沾自喜。

    仪式开始,黄源誉引褚潇和黄二郎拜过祖宗牌位,念了一篇酸文掉字的祝词,之后让养母坐下接受养子敬茶。

    褚潇听黄源誉念祝词时已很烦躁,抱怨硝化棉干得太慢,落座装出慈母样,含笑接下递来的茶碗。

    喝了改口茶就算礼成,真给黄二郎正了名分可不好办。

    她对着茶水慢条斯理吹气磨蹭,周围人眼巴巴盯着她,黄二郎等人眼眶瞪了又瞪,猴急得忘却呼吸,恨不能撬开她的嘴强灌。

    黄源誉忍不住催问:“太太,孩子的腿都跪麻了,这茶里又没毒药,你倒是喝呀。”

    褚潇眼皮微微一擡,不软不硬轻笑:“好事不在忙上,您看这茶水滚烫着,我要是急急忙忙喝下去烫坏喉咙,过后躺在床上起不来,还不得让二郎伺候?到那时才真会害他跪麻腿呢。”

    讥讽之意人人明了,黄二郎忙打圆场:“孝敬娘亲天经地义,为了娘,我就是把这双腿跪断了也愿意。”

    一些伶俐人忙帮腔:“太太好福气,认了孝顺儿子,往后更有享不尽的福。”

    褚潇跟他们虚情客套,心里越发着急,茶水上的白气已弱了,她不得不端起来贴近嘴唇,做出试温的样子。

    黄二郎像看赌场开牌似的直着双眼,背心忽然发烫,等他在意时那热度已引发疼痛,又从艾炙的程度瞬间扩大成无法忍受的燎烧。

    身边人同时看到他背上冒出烟火,凭空窜起的火苗窜燃了整个背心,借着上等衣料的助燃性张狂起舞。

    黄二郎被迫跟着舞动身体,双腿真叫肥躯压麻了,只好倒地滚动。

    人群恐惧惊散,外面人不明缘由,反而不停往这边挤,人潮荡起波浪,所有人都成了无措的浪

    花。

    只褚潇看上去急而不乱,大声指挥仆佣们救人。

    众人回过神来,重新围拢黄二郎,脱下衣服用打麦子的手法使劲拍打火苗。

    抢救及时,总算在火神爷手下留了活口,黄二郎浑身衣裤几乎烧光,黑乎乎的活像烟熏猪,至少落了个二级烧伤。

    褚潇急命人取来猪油为他涂伤,见他被抹得油光锃亮,堪比优质烤肠,真想马上找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大笑几声。

    “这伤势太重,得去城里的大医院。”

    她派陈管家安排马车,即刻送黄二郎进城治疗,大声嘱咐:“如果医生说右手掌要截肢就直接同意做手术,耽搁下去整条胳膊都保不住。”

    黄二郞拍火自救,一双手烧得皮开肉绽,右手烤至七成熟,手指蜷成鸡爪,油涂上去也不觉得疼。

    观者相信褚潇没夸大,这人侥幸保得性命,后半生也是个残废。

    送走伤者,祠堂的人群犹未散去,原本没到场的村民闻知消息呼邻唤友来围观,人越聚越多,纷纷伸长脖子等着看后续。

    褚潇流着鳄鱼泪当众呜咽:“大喜的日子怎么搞成这样!”

    干燥的硝化棉接触到空气会自燃,没文化的村民们对此一无所知,听目击者说黄二郎的衣服是自己烧着的,又传闻昨天黄大少的遗像也发生了自燃,两桩凶事前后呼应,最胆大的人也觉出几分鬼气。

    村长劝慰褚潇:“太太先别忙着伤心,现在还得靠你主持大局啊。”

    褚潇由冬梅搀扶着,同乡贤们回到堂上,捏着拭泪的手帕哀伤道:“二郎的医药费我全包,这没

    什么可说的,其他的我想先听听族长的意思。”

    黄源誉正像缩水虾仁六神不宁,慭慭然道:“还是让太太先说吧。”

    褚潇默默展示为难,良久开口:“二郎是个好孩子,我也很喜欢他,可他如今成了这样,往后自理都成问题,怎么能担起兴家守业的重担?”

    黄源誉孙子众多,死一个顶多痛一阵,泼天的财运没了才会抱恨中天,没法反驳她的说辞,忙提议:“族里还有好些个子侄辈适合过继,你再挑一个吧。”

    褚潇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者,扣响题目。

    “我看过继儿子很不妥,还是算了吧。”

    话一出口远近哗然,黄家人又急又怒,黄源誉带头斥责:“刚才的火一定是你放的,你根本不想认这个儿子,悄设毒计想害死他!”

    屎盆子扣得准,力度却不够。

    褚潇正色申辩:“您这话就离谱了,刚才我一动不动坐着,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能用哪只手放火?昨天云祥的遗像也是自燃的,情形就想今天这样,我现在真觉得是妖怪在捣鬼,再执行过继还会惹出大灾难。”

    黄源誉拐杖狠命戳地,恶声恶气问:“你以为胡说八道就能霸占黄家的产业?克夫的丧门星,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你的如意算盘得逞!”

    他气急败坏丢尽体面,说法却得到多数人认同。

    无出的媳妇是外人,没资格继承婆家的遗产。

    褚潇任由众议沸腾一阵,离座昂首挺立,姿态凛然地面对上下人等。

    “族长太看得起我了,我才疏学浅,吞下这么大份家产也没能力管理。其实在答应过继儿子前我还考虑过一个办法,既叫全村欢喜又让我得自在。”

    她宣布将所有家产平均分成两份,一份交付黄家人,一份均分送给村里各家各户,她则净身回娘家。

    全员哑然,须臾掀起滔天热潮,都因这天降的大饼激动亢奋。

    黄源誉怀疑有诈,高喝:“你真这么打算?红口白牙可不好说瞎话。”

    其他人也无声质问,褚潇不改端庄:“这么重大的场合我怎么敢开玩笑?这就把地契田契和银票拿过来当场分了,其余银钱古董家私等清点仔细了,也一样样送来由您做主分配。”

    旧社会那些争权夺利的勾当都被后世推陈出新,她看一知十,明摆着巨额家私就是当年长庆、村民、土匪加害余婉宁的诱因,砍了这棵摇钱树消灭坏人们的动机,余婉宁要害她就得换套剧本。

    下面才是真正的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