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兰焕清除了现场残留的邪能以及属于他跟褚潇的痕迹。
二人返回上一层,被绑架的幸存者们都已逃离，走廊上立着一些僵如木桩的男人，都是刚才被他催眠的打手。
警方即将到来,他牵着褚潇的手,任意打开近处的房门。
门后连接着他家的客厅,穿过去就回到安全地带。
在幻境里度过了三天三夜,而座钟显示距他们离开还不到一小时。褚潇真心羡慕高维人类,他们能用设置虚拟时空的方式操纵时间,哪里还愁办事效率？
兰焕倒了杯水递给她,她不客气地接过来大口喝光，身上沾了血和灰尘很不舒服，放下杯子先去洗澡。
兰焕捡起她随手扔出浴室的外衣裤,用念力修复破损的扣饰，再用清净咒处理干净,整齐叠好放在门边的盛衣篮里。
“衣服帮你弄干净了，你洗好还继续穿吗？”
褚潇透过水声喊话：“穿这套衣服动起来不太方便,帮我买身运动服吧，要便宜耐穿的,还有，要纯黑色的！”
这大叔喜好低俗，不提醒，准会买粉嫩鲜艳的少女色。
她洗完澡,手伸出浴室门缝勾到盛衣篮，里面放着一套合乎心意的黑色纯棉运动服，穿起来宽松舒适,易于活动。
出去一看，兰焕也装束一新。
神仙就是好,不用洗刷念个咒就能让形象恢复整洁美观，该节省多少资源啊。
她眼红时就想找茬，瞅着他雪白的衬衫挑剔：“你干嘛老穿白色，就不能换个口味？”
兰焕说：“白色属金嘛，最有助于聚集光能。”
他一解释褚潇便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穿白色系的衣服就难受了，丢开无关紧要的话题，说回正事。
“我还是没闹明白，杜庆轩既然献祭女儿召唤魖鬼，怎么还让我妈妈给杜盼驱魔？难道这也是召唤仪式的步骤之一？”
她猜对了，开启异次元的通道单有邪能还不够。正邪能量相克且相吸，需要一点正能量做引导，魖鬼方能找准方向。杜庆轩要找个能力不错的法师当炮灰，就近选择了叶湄。
比心地恶毒褚潇可能不输姓杜的，听说他供奉恶灵杀人血祭也无感，这时得知自家母女受其利用，有仇必报的本能便活跃起来。
报仇前还须理清思路。
“他找佛姑跟堕神斗法，堕神却掩护他的行踪，这点也很矛盾。”
兰焕推测一切都是堕神作梗，他把杜庆轩耍得团团转，当中隐藏的阴谋细思极恐。
他说到这儿话头一转。
“你那个恶灵宠物在小区外转悠，好像有急事找你。”
褚潇正想叫吱吱回来帮忙，忙说：“它怕你怕得要死，我把它叫回来，你当面保证不伤害它，行吗？”
兰焕提出条件：“那你也得保证严格约束它，不能随便行凶。”
协议达成，褚潇走上阳台，打算呼喊吱吱。
兰焕跟来阻止：“大晚上会吵到邻居，你是它的主人，靠意念就能召唤它。”
褚潇试着发出旨令，隔了几分钟，黑烟扭扭捏捏飘来，进入灯光范围后停滞不前，极度畏惧那表情严肃的神明。
褚潇冲它招手：“过来吧，他答应我不伤害你的。”
吱吱小心游近一点，卑微请求：“你可不可以让他走远点，长时间被他的能量辐射，我会受伤的。”
兰焕宽容地拍拍褚潇肩头：你们先聊吧，我再去外面搜集点情况。
他瞬移消失，吱吱又仔细观察一阵子，确定威胁解除，呲溜窜过来缠住主人。
“褚潇你没事吧？我看你被那怪物伤得不轻，还怕你醒不过来了。”
它指的是在杜家吞吃他们的那头恶灵。
褚潇笑道：“我和兰焕去找过召唤恶灵的法师了，搞了半天那人是杜庆轩雇来的。他和他岳父长年在家供奉恶灵，靠血祭发财，后来那头家养的恶灵被堕神消灭了。杜庆轩以为堕神是普通妖怪，就请人来除妖，还把自己的女儿献祭出去了……”
她让吱吱了解详情，好给它下派任务。
吱吱耐心听了大半截，兴奋道：“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呢，白天你让我去查杜家人，杜太太有兰焕施加的保护咒，我没法迷惑她。刚才来接她们母子的人里有一个是杜庆轩的亲信，我就先对他下手了。”
“他知道杜庆轩在哪儿？”
“不知道，但我从他那儿弄到的情报跟你说的这些对得上。”
那人在卫生间里中了吱吱的迷心咒，自言自语交代出帮老板调查仇家的过往。
杜庆轩认为有人施法杀害了他家的“财神爷”又要继续谋害他，把怀疑重点放在几个曾与他结怨，又有玄学背景的仇家身上，为此用排除法搞死不少人，还打算逐一追剿剩下的人。
这线索太有用了，褚潇忽视吱吱的老头音，挠了挠它的下巴以示奖赏。
“这次我们干掉佛姑，杜庆轩定会以为是仇家的反击，提前去那些人家里蹲守，没准能把这坏蛋给钓出来。”
她向半空呼唤兰焕，想让他回来商议计划。
白色的身影在跟前闪现，吱吱浑身炸毛，张皇钻进通风口，褚潇叫不住它，起火责怪兰焕：“你就不能站远点？又把它给吓跑了。”
“抱歉抱歉，下次会注意的。”
对待任性的女孩子多顺着就没事，兰焕哄完褚潇，拎起手里的大号塑料袋。
“我刚去了几个杜庆轩搞血祭的遗址，找到这些东西。”
褚潇就是瞧见这塑料袋才息怒的，伸手接过来打开，低头朝袋口里一看，诧异地伸手掏出其中一片物品。
一片巴掌大的乌龟腹甲，上面有好几处人为制造的小孔和裂痕，完整的区域内还刻着古怪的文字。
“这不是殷商甲骨吗？可看成色是近几年制造的。”
再看看其余碎片，除乌龟腹甲，还有牛、羊、马的肩胛骨，无不刻字打孔，烧裂，规制都在模仿商代甲骨文。
她在“娥摩拉”冲浪时看过很多邪恶的献祭法，还没见过在仪式上使用甲骨文的，好奇受供养的恶灵是什么品种。
兰焕分析：“应该是从魔据时代残留下来的魔族。”
褚潇蛮喜欢听他科普超现实的人类历史，眼神顿时明亮。
“魔据时代该不会就是中国的商朝时期吧？”
“嗯，那是地球人类史上最血腥恐怖的时期，来自遥远星系的魔王嘉迪带着他的子民入侵地球，所有监护人包括父神母神都被他困住了。他在东方大陆建立起据点，让人类尊奉他为天帝，又让手下魔族冒充众神，要求人们固定屠杀人牲祭祀它们，整整肆虐了五百五十四年。”
褚潇高中去河南安阳参观过殷墟遗址，见过尸骨累累的祭祀坑和陈列馆里装着少女人头的青铜甗，还因此兴致勃勃地了解过殷商的人祭文化。
商人残忍好杀，对祭祀乐此不疲，每逢祭祀必须杀人，仅仅伤王武丁在位期间就杀死上万人牲，还曾出现过一次性屠杀五百人的超大祭祀。
此外他们造房时杀人奠基，去世时杀人殉葬，修路时杀人祭路，制陶时杀人祭炉。干旱求雨要杀人，庄稼欠收要杀人，打仗前要杀人祈福，战胜归来要杀人敬天……还把人肉归入可食用的肉类，公开出售贩卖。
总之那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神权至上的王朝，其主流思想和之后的时代割裂明显。
现在她觉得自己能解开这个历史谜题了，开着脑洞推理。
“西周代商是不是监护人们对魔族开展的反击战？表面上是周国推翻了商王朝取而代之，真实情况是父神母神消灭了魔王和他的部队？”
兰焕不无感叹道：“我了解的情况和这差不多，嘉迪是个很可怕的敌人，净化它产生的能量会摧毁地球，父神只能将他和残余的魔族封印。这场战争让监护人们付出了很大代价，亲历者们至今不愿过多回忆当时的惨烈情形。”
褚潇对惨烈的事情尤其感兴趣，自言自语道：“原来《封神演义》不是胡诌的，真有神魔大战这回事呀。”
她思维专注，结束轻微跑题，问：“杜家养的恶灵是嘉迪的手下吗？你根据什么确定的？”
“魔据时代魔族要求人们在占卜时炙烤动物甲骨，根据裂痕指示办事，并执行魔族选定的献祭方式。”
兰焕边说边拈起一片龟甲，向她解读上面的文字。
“这里写着2035年8月17日卯五人，卯就是将五个人牲对半剖开的祭祀方式。”
另一块龟甲上刻有“肔三人”，意思是把三个人牲剖腹取肠。
“伐”是斩首。
“用”是碎尸。
“燎”是焚烧。
“沈”是溺毙。
“而”是烹煮。
“”是放血。
“刿”是凌迟。
………………
仅从他带回的甲骨推测，杜庆轩在最近短短几年间便暗中献祭了上百人，连上过去和他岳父谢辉的恶行，受害者人数远比新闻记载的那些事故遇难者多得多。
所有的血祭想来全部因循商代的献祭手法。
兰焕断言：“我查了谢辉的生平，他早年在春浦北部搞过地产开发，那件事也是他发迹的开端。春浦曾属商国疆域也是神魔大战的战场，估计人们挖掘地基时挖到了封印魔族的法阵，释放了被囚的恶灵。谢辉受其蛊惑，将它们带回供养，依照恶灵的喜好献祭。”
褚潇猜堕神大概是被那恶灵引来的，脑子里的一根神经轻轻颤了颤。
“你说要向你的上位神打听堕神的身份，有回信了吗？”
兰焕点头：“他刚刚才回复我，堕神名叫阿达尔，是个很棘手的通缉犯。可惜地球进入黑暗地带了，宇宙公会不打算派人过来。我联系了几位同事，必要时刻他们会赶来支援。”
褚潇合理质疑：“你那些同事不会都像你这么拉垮吧？”
“哈哈哈，放心，他们个个比我有实力，刚刚还帮我在这屋子周围设置了一条很牢固的结界，堕
神也进不来，等兰思思回来就更稳当了。”
兰焕猛地停笑，似乎接收到紧急信号，神色转为矍然。
“潇潇，兰思思正在突破堕神的幻境，叫我去接应她。”
褚潇怕他说话就走，忙抓住他的袖子。
“等等，吱吱提供了一些线索，你先听我说完。”
“我知道，你想从杜庆轩的仇人着手调查，这主意不错，但切记等我们回来再行动。”
兰焕走后褚潇召唤吱吱，它果然又被结界挡在窗外了，自告奋勇承担巡逻工作。
褚潇觉得兰焕办事速度还算凑合，估计很快会回来，谁知这一等直等到眼皮发沉，看看手机，大半夜都过去了。
他那么没用，难不成又被困住了？
这事她无能为力，至少得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才能安心睡觉，开窗叫来吱吱吩咐：“你去看看杜庆轩的仇家们，有动静马上回来报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