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跟魏楠熙有什么关系？”
褚潇听曹云璐逼问的内容和自己预计的有出入,不觉面露疑惑。
贴住脑门的枪口立即狠狠顶了顶，曹云璐气息更沉重了，显然在极力克制冲动。
“休想装糊涂,你背后那些罐子就是证据。那些长得像魏楠熙的男孩儿正在变成你的模样,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昨天她跟着小魏楠熙走出住所,那小鬼指了指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便倏忽不见。
她明知是恶魔制造的幻像,受其迷惑会有危险,却被追凶的决心鼓动着,毅然登上那辆车。
车是空的,她钻进车厢马上遭麻醉喷雾袭击，醒来已被关在这座奇怪的仓库，随身携带的□□也还在。
里里外外查看两三个小时,那些浸泡在玻璃罐里的少年被她当成破案的线索，断定褚潇和魏楠熙脱不开关系。
“亏我还相信你是好人,原来你一直在演戏。陈思妍他们也被你骗了吧，你也是恶魔！”
褚潇设想过被曹云璐识破身份的情形,此刻叶湄在虚拟世界里的教导更像先见之明，她立下赎罪决心,不再逃避。
“曹警官，我一开始真没故意欺瞒你，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全部的真相。你有资格憎恨我，可我还是想厚起脸皮请求,等你听完我的供述后能不能宽限我一点时间去完成重要的任务，另外绝对不要因为仇恨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曹云璐的忍耐是热锅里残留的水滴，经不起拐弯抹角地灼烧,怒斥：“少啰嗦，快说！”
褚潇不忍直视她的痛苦,垂下眼睑低声坦白：“我就是魏楠熙。”
答案出乎设想，曹云璐失神时枪口偏移，随即用力按回去。
“不可能，你们长得完全不一样，我看过你小时候的照片，你不可能是魏楠熙！”
当初她因家暴男坠楼案怀疑褚潇，违规调查了她的底细，在网络档案库里观看过她从小学到大学的证件照。
褚潇9岁时的相貌只比成年后稚嫩，跟魏楠熙完全是两幅面孔。那么小的年龄也没法接受整容手术呀。
褚潇说：“你知道我8岁时失忆了，其实是被一位女神封印了记忆，她同时改变了我的容貌，约束我的本性，让我从魏楠熙变成了褚潇。”
弟弟死后，曹云璐思虑最多的人就是魏楠熙，此人毒死弟弟，害她和家人痛苦万万，甚至后来母亲患病、父亲牺牲都间接受其影响。
压抑不住愤恨，她先用枪托猛砸褚潇太阳穴。
褚潇静静忍受，鲜血流进嘴里就咽下去，明白她没直接开枪已是难得。
凶手找到了，曹云璐揪住她的衣襟激动审问另一个长期困扰她的谜题。
“你现在恢复记忆了？”
“嗯。”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那么做？”
她想不通温顺善良的弟弟怎会沦为受害者，定是被其他同学连累的，想知道那些孩子做了什么勾起恶魔的杀心。
为此，褚潇被迫直视那段不堪回首的罪行。
那时她对外伪装得极好，在学校表现得聪明、大方、友善、文静，深受老师同学喜爱。
因家中地下室掩埋的尸体太多，暴露的风险越来越大，父母准备带她搬去别的城市。
同学们得知她要转学，都依依不舍，特意用班会时间为她举行了热闹的欢送会。
天真的孩子们都没想到，这个善意举动会葬送自己。
褚潇在欢送会上玩得很开心，被众多爱心包围，她突然觉得同学们都是她的所有物，只能陪她玩，不能再对其他人好，带不走就得毁掉。
得知她的行凶动机竟是占有欲，曹云璐犹如刹车失灵的汽车冲下陡坡，摇晃罪犯失控吼叫：“这真是你杀人的理由？就为这个？！你就是个变态！”
她单手扼住褚潇的脖子猛力往前推，褚潇毫无抵抗，顺势退后直到背部抵住一个玻璃罐。
她对同学们的死深怀歉疚，更遗憾多年后的今天还要因这桩旧案刺伤一位家属的心。
没有办法弥补，她仅仅能做到服帖认罪，沉痛道：“那个时候我就是个冷血的变态，认为其他人都比自己低贱，不把他们当人看。假如能穿越时空回到小时候，我会毫不犹豫杀了自己。”
忏悔听在曹云璐耳中都像畏罪辩护，她嚼着愤恨的泪花詈叱：“你以为你还配活着？我弟弟不能白死，你必须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枪口抵住褚潇的下颌，陷进柔软的皮肉里，只需一枚子弹她的脑袋就会碎裂，多开几枪速愈体质也救不了她。
她不怕死，也甘愿以死谢罪，但现在不行。
“曹警官，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至少等我们去昆仑山，让父神母神会合，替地球解除末日危机以后。还有，我和兰焕定下了共生契约，我死了他也会死，我不能连累他。到时你可以用任何你能想到的酷刑任意折磨我，留着这条命就行。这些罐子里的少年还有冻库、人造子宫里的受精卵和胎儿都是我的复制品，跟我当年一样邪恶，请先让我销毁他们。”
曹云璐通过严苛考核才当上警察，任职数年后心理素质更是过硬，忍耐着鉴别褚潇这番恳求，质问：“这些怪物是谁制造的？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是‘永生’组织的秘密基地，我爸爸早年受到蛊惑加入他们，替他们研究制造具备超能力的‘新人类’，想以此对抗组织里的‘AI派’，帮助人类度过末日危机，我就是他唯一成功的科研成果。上次在巴哈县代表国安部找我们问话的何文彪你还记得吧，他认识我爸爸，也是“永生”组织内部的头目之一，昨晚利用复制人设套骗我来这儿。我妈妈刚刚被他们杀害了……”
褚潇不由得回顾叶湄遇害的一幕，话音被泪意阻断。
曹云璐的眼白仍被猩红占据，似乎不认可她的说辞。
二人一言不发对视，杀机徘徊不去，褚潇卑微等待着，寄望对方的正直理性。
突然曹云璐眼中锋芒更胜，退后一步举枪扣动扳机。
褚潇正要躲，从超感官里看到子弹飞行的轨迹偏离了她这个目标。
曹云璐枪法很好，不会反低级错误，她瞄准的是她身后的玻璃罐。
原来那罐子里的少年突然睁眼，曹云璐听褚潇说这些试验品都是和魏楠熙一样凶恶的变态，提防他有动作，果断抢先实施击杀。
这一枪引发怪事，子弹隔着玻璃悬停在了少年的眉心处。
曹云璐兀自震惊，那枚子弹猛地原路射回。
褚潇早有防备，赶在子弹射中她之前牢牢攥住。
她的速度超出肉眼捕捉范围，曹云璐心惊不已，明白她是在真心求宽恕，否则凭这本事，根本不会被普通人制服。
“快退后！”
褚潇抱住她远远跳开，二人刚刚站立的地板碎出两米见方的细密裂痕，是受上方空气压迫所致。逃得稍慢，她或许没事，曹云璐铁定变肉酱。
她感觉到比苏醒少年更强烈的邪能，急忙扭头看向右边。
数十米外的通道上站着一个穿黑色休眠服的少年，是接受过细胞改造的完成品。
正是他悄然操纵控制玻璃罐的仪器，唤醒了罐子里的同类。
若干道黑影围绕她们上下窜动，又有几十个同样打扮的完成品现身。这仓库里一定隐藏着储存复制人的休眠舱，他们被指令唤醒，包围了入侵者。
褚潇设下结界护住曹云璐，情况是棘手了点，但她有获胜的信心。
曹云璐紧张环视神情麻木的少年们，因他们冰冷的注视不寒而栗。
爆炸的闪光遽然笼罩过来，她被猛力抛往高处，建筑体破碎的巨响在耳边接力，当冲力减退，身体已飘在黑漆漆的夜空中。
褚潇在一旁操控保护结界，复制人联手用念力将她们轰到了地下基地的外部，她抓住曹云璐的胳膊带她漂浮十几秒，没等到追兵出现。
眼睛适应光线，周边地貌逐渐显现。左边是荒凉的石头平原，尽头处连接浩瀚的大海，右边黑色的岩石山脉屏风似的横亘了好几公里，山后海潮呼啸，仿佛兽群撞击门扉。
大概是座远离大陆的孤岛，“永生”组织不但财大气粗，还很会找地方安家落户。
褚潇盯着基地的破洞，感应不到复制人的邪能，发动超感官返回基地内部探查。
仓库里已空无一人，玻璃罐都空了，复制人们离开基地去了别的地方。
她判定人是从她来时的传送门撤走的，急忙追踪过去。
传送门上涂着两个巴掌大的血字：沐蓝监狱。
沐蓝监狱建在内蒙古东南部的荒野，是中国最大的男子监狱，他们干嘛去哪儿？
曹云璐被惊险处境搞得心里七上八下，见褚潇入神地看着地面，忍不住问她在干什么。
“复制人们逃走了，好像去了沐蓝监狱。”
到底是做警察的，曹云璐很快敏锐地做出判断。
“最近严打抓了很多人，审判流程也快得不正常，各大监狱都超员了，他们去沐蓝监狱是想煽动罪犯闹事？”
不管是不是这个原因，褚潇都决定追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