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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竟要等到何时?

    凌晨一点还陪她在酒馆里喝酒,还没翻脸,连陆觐然自己都觉得神奇。

    所以说,有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多讨巧,哄得人纵有怨气,也没了脾气……

    这小脏辫今儿是把平时想去又舍不得去消费的地方逛了个遍吧,自己这冤大头当的,真是尽职尽责。

    她倒一点也不见外,直接举杯碰他的,“来!走一个!在异国他乡遇见——”

    见陆觐然眸光一寒盯向自己,仿佛在说:我可不想在异国他乡遇见你……钟有时丝毫不在意,笑吟吟地补充道,“不管是为了什么事遇见吧——那都算是缘分,来,为缘分干杯!”

    钟有时先干为敬,陆觐然就只晃晃手中高脚杯。

    微醺的光线打下来,杯中液体晶莹剔透,映着他一双冷淡的眼。今晚坐他对面的本该是另一个女人,天知道他有多想念她。

    而不是这个——

    陆觐然擡眸瞅瞅对面那小脏辫,难免悲从中来,猛地举杯饮尽。

    这荒唐的一天该结束了:“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钟有时忍不住觑他一眼,真是的,好好的气氛全被他砸了。左顾右盼一会儿,终于兜里手机一震,她摸出来一瞧,喜上眉梢:“他们走了,我们可以动身了。”

    这回她倒是比他还快,立刻收拾东西起身,临走前不忘拿起他的钱包,抽出一张直接拍桌上,格外豪迈——

    不用找零!剩下的都是小费!

    走出酒馆,这小脏辫一路雷厉风行的侧脸时不时晃进陆觐然的视线。真没见过这样的女的,连他都不由得要敬她是条汉子……

    她却在这时回过头来,正撞上他的视线。

    “干嘛?”

    他能告诉她,他在默默观察她么?显然不能,信口便是一句:“你还有线人?”

    “我债主那么多,没几个线人向我通风报信,债主上门一次我就得挨揍一次。如今你见到的我就没这么健康水灵咯。”

    健康水灵……真会夸自己。

    陆觐然不置可否。

    钟有时刚要走向她的摩托车,后领就被提住。她迷茫回头,陆觐然还抓着她后领没撒手:“坐摩托车吹得我头疼,换这个。”

    其实头疼倒是其次,关键那头盔太压发型。发型一乱,汤姆克鲁斯也成纽约流浪汉。当然,这点他没必要跟她说。

    他叫来的人早就到了,见他走出酒馆,立即从候在路边的车里下来,递上钥匙。

    陆觐然接过钥匙,直接甩给了钟有时。

    钟有时瞄一眼手中钥匙,又看一眼面前这辆三叉戟,一脸懵。

    陆觐然可没等她,直接矮身进了副驾驶。

    钟有时醒过神来,后脚赶紧跟上。

    车里皮革的气味令她微微眯了下眼,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叹:“以后我走投无路就去给你当司机吧。我这人看人一向很准的,你一定是个土豪。”

    陆觐然瞥她一眼,没接这茬。

    终于,车子落停——他们又回到了viapadova。

    陆觐然真是用尽了一生的克制力才强撑着,面无表情地下了车。

    就以她这开车比开飞机还飘逸的水平,谁敢找她当司机?简直是在索命……

    陆觐然手撑在车顶,勉强忍过这波晕车的劲。这小脏辫倒是没有半点异样,感叹地望一眼这条街道。白天被人在这儿追着跑,夜间却如此宁静,真叫人有些不适应。

    钟有时率先绕向公寓楼后。回头见他还站在车边摆pose,赶紧眼神催促。

    谁能想到在他的不动声色之下,正拼命忍着又一波作呕的冲动——

    陆觐然给了她一记冷眼。

    陆觐然慢条斯理跟上,目送她爬上消防楼梯,这才发现行李箱就吊在一楼与二楼的消防楼梯中间。

    她当时顾着逃跑,还分神藏了行李箱,还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这小脏辫还能给他带来多少诧异?

    钟有时呼哧呼哧地爬上爬下,终于把行李箱弄了下来,这一身也已经脏得不行。

    把行李箱“啪”地落在他脚边,擡起头来看他,笑得那般惬意:“咱两清了?”

    也不知是否是夜色的关系,此时此刻,那双迎向他的眼睛里,仿佛碎着星光。

    可明明雨才停不久,天边乌云笼罩,哪有半点繁星?

    陆觐然微启双唇——

    “两清个屁!”

    钟有时一愣。一秒间眼中星光已散,只余满腔错愕。

    当然傻眼的不止她,更有陆觐然。

    这话当然不是他说的,而是——

    二人几乎同时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在他们不远处杵着的,不正是白天追他们那帮人?

    这几彪形大汉虎视眈眈,步步趋近。

    陆觐然怒瞪她:你不说你有线人么?

    钟有时虚笑起:线人也有偶尔出纰漏的时候嘛……

    钟有时慢吞吞地再度看向这帮不速之客,笑容一点点扯到最大:“嗨!赵哥!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那声音愉悦的就跟见着亲人似的——陆觐然全程冷眼旁观——小脏辫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没节操。

    对方也不吃她这套,直接三个人一起上手,轻松掳走行李箱。

    这被她唤作赵哥的人从衣服内兜摸出本小册子,似乎早有准备:“看来你的护照你是不想要了。”

    说着就要把护照递给旁人——

    而那旁人,刚掏出个打火机。

    “哎!别别别!”钟有时止不住地尖叫,就差直接扑过去了。

    陆觐然暗地里拽住她,没让她过去。

    万一她过去真挨揍,他可不帮她。她那健康水灵小身板也就别想要了……

    可下一秒,陆觐然就后悔自己这么好心了——

    “这可不能怪我!我本来打算把东西给你们送过去的。可这人不肯,我又干不过他……”

    什么叫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

    这就是。

    为了本护照,捅刀捅得毫不犹豫……

    夜色之下,乌云渐渐散了,真的没有半点繁星……所以,一切都是错觉……这种出尔反尔的女人,眼里配有星光?

    可她的临阵倒戈有什么用?行李箱被打开,开箱检查无误后,她的护照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就被扔在了婚纱上。

    同样一个漂亮的抛物线,点着了的打火机随后也被丢进了行李箱——

    明火滋滋地燃了起来。

    钟有时的目光下意识投向身边人。欲哭无泪的时候,还想寻求同伙哪怕是眼神上的安慰。

    可陆觐然的眼里只有冷。

    显然统一阵线已破裂——因为她的出尔反尔、道貌岸然。

    火势一点点蔓延,她的护照很快成了一本碳。碳化的灰烬被风一扬,婚纱连带遭殃,终于也着了起来。

    一切都在无声之中进行,钟有时看着都心疼。就算它是萧岸设计的也不能否认它的惊艳,可现下的状况——2对10,试都不用试就知道敌不过。

    只能眼睁睁看着圣洁的白被火舌一点点侵蚀。

    直到警笛的声音呼啸着打断一切。

    警察终于赶到。

    可陆觐然的眉心,再没有解开过。

    眼看之前虎视眈眈的这帮人全都如阉了的鸡崽子似的被提溜上警车,钟有时长长地舒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报的警?”

    陆觐然冷冷看她。

    钟有时撇撇嘴噤声——知道他在不爽些什么。

    “对不……”

    最后一个字还卡在她的嗓子眼,自后赶上的两名女警就不由分说地抄起她的胳膊,把她提溜走了。

    前一秒还在嘲笑那些被提溜走的鸡崽子,下一秒就和他们同呼吸共命运了,钟有时怎能不傻眼?

    人都已经被带到了警车边才恍然大悟,对着还站在原地冷眼目送她的那人大喊:“我们有协议在先,你怎么出尔反尔?!!”

    “我跟你签的是若婚纱完璧归赵,我不对你事后追责。现在这叫完璧归赵?”

    他的脚边行李箱里,虽然火已扑灭,但婚纱早已惨不忍睹。

    任钟有时有再刁的嘴,也无可辩驳了。

    女警硬压着她的头把她塞进车里。眼看车门即将关上,刚安静下来的钟有时又不肯配合了,上半身都已经被塞进后座,双脚依旧负隅顽抗,死踹着门不让关,直冲外喊:“我有办法!婚纱放我这儿,我在19号之前一定修复好!”

    显然她还不死心,却情急之中说漏了嘴,陆觐然当即眉心一紧:“你怎么知道婚礼在19号?”

    她眼前明显一虚,嘴上却不带半点结巴:“你之前随口提过,你忘了?”

    这女的属猴的?怎么这么能折腾?陆觐然都替那俩女警着急,勉强再搭一句腔:“现在放你回去,你会不逮着机会溜?

    我可没精力千里追凶。”

    女警试着制服她,却每每鱼儿过手,怎么也抓不牢,只能招呼男警过来。这才合力将她双脚也摁进车里,勉强关上门。

    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趁他们稍有松懈,这恐.怖的中国女人竟一个扑棱起来,连车窗都给降下了:“我保证不溜!你要是不相信我,把我关着不让我出门都行!”

    “……”

    “……”

    陆觐然依稀察觉到又要被这女的套路了,赶紧提醒一下自己,婚纱已经毁了,如今争这些已毫无意义——

    不再吭声,扭头就走。

    协商宣告失败,钟有时随即也被警车带走。

    警车调了个头,从陆觐然身边驶过。

    与之错身而过的瞬间,陆觐然承认自己不该扭头的,不然也不会看见——

    车窗倒映着里头那小脏辫的侧脸,车棚上警灯闪烁,光影打在她脸上,看着真有几分可怜。

    她分明也看见他了,眼神一时闪烁,终究扭过头去背对。只擡起手背用力擦了擦眼睛——

    不知是否真的在流泪。